陳諾的懷抱又暖又緊,他比她高出許多, 摟著她自顧自地哭起來, 整個身子都壓她身上,差點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應該推開他的, 一雙手抵在少年精壯的胸膛前,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噗通噗通傳到她的掌心處。
徐妙猶豫數秒,緩緩垂下手, 側臉貼在他心口處, 安靜地任由他抱著。
哭了一會, 情緒過去了,陳諾擦擦鼻子,生怕鼻涕掉下來, 慌張地揩了揩她頭發上被他沾濕的淚水, 低下頭在兜裡翻紙巾。
他糙得很,從來不會隨身攜帶紙巾。
眼看鼻涕就要混著未乾透的淚水一起流下來,一張紙巾遞過來。
少年狼狽地背過身擤鼻涕。
“再……再來一張……”
徐妙將整包紙巾遞過去。
陳諾一邊擦鼻涕眼淚,一邊甕著聲音說:“不許笑我啊。”
這時候方才回過神來, 為自己的哭包樣感到羞恥。
女孩子從身後繞過去,停在他跟前,踮起腳伸出手,柔軟的指腹摩挲他的眼角。
她在替他揉眼睛。
佯裝他眼睛進了沙子, 替他吹吹。
她的體貼, 讓人心頭一暖。陳諾破泣為笑。
她皙白的麵龐近在咫尺,被他剛才抱在懷裡後喘不過氣來泛起一層粉紅, 她嬌小又可愛,整個人就像一顆香甜誘人的草莓。
陳諾咽了咽。
他配合地彎下腰,下意識往前湊得更近,“你再吹吹我右邊眼睛,也進了沙子。”
她仰起臉。
陳諾抿抿唇,鬼使神差地想要趁勢親她一口。
她越來越近。
陳諾心跳得越快。
眼見著就要碰到,女孩子一掌拍在他額頭上將他推開。陳諾的心思,落了個空。
還好,隻有他自己知道。
陳諾呼口氣,抬眸,徐妙已往房間裡去。
他想起學校的事,拉住她,“徐妙,我說認真的,以後你要牢牢跟著我,不許跑開,要乖乖待著讓我保護你。”
這話說出來有點肉麻,可這是真話,他自己說著不覺得,就怕她聽著嫌惡心。草草加了句:“誰讓我收了你一百塊保護費,沒辦法,隻能儘職儘責了。”
徐妙低頭在他手心描一行字——“你好便宜。”
她第一次在他手心寫字。動作又輕又柔,像羽毛撓似的,弄得他渾身上下都癢。陳諾舔舔嘴角,單手插兜,“誰讓你運氣好到爆,撞上我這麼個物美價廉的保鏢。”
徐妙笑著跑開,將門關上。
陳諾呆呆地看著她緊閉的房間門。
良久。
少年抬起剛才被她寫下字的手,往臉頰處捂了捂。
真燙。
王夢執刀傷人的事在學校迅速傳開。王夢的家長立馬反應過來,打聽清楚徐妙的家庭背景,看她家裡隻是個普通高知家庭,遂放下心來,求學校務必將這件事壓下去。
學校也不想鬨大,準備給王夢記個小過,但是第二天下午,一個電話直接打到校長辦公室。
王夢被直接送進警察局,留下案底。學校那邊改成記大過,作退學處分。
王夢家長想去撈人,撈不出來。隻好退一步,托關係到教育局,暫時解決王夢上學的事,問了一圈,辦法都使完了,沒人敢應下來。
放學的時候,陳諾主動替徐妙收拾書包,一邊收拾一邊抱怨:“你傷還沒好,就多休息下,不要老是抱著題庫刷。”
她舉起自己的右手晃了晃。示意自己傷的是左手又不是右手,依舊能夠照常拿筆寫字。
陳諾往旁邊看了看,見沒啥什麼人,撈起她的右手,按摩捏了捏,“傷的是左手那也得休息啊,手酸不酸,我給你按按。”
她笑著抽出來。
陳諾又拉回來:“羞什麼,反正沒人看見。”
剛說完,就有人闖進教室。章老師問:“你們還沒走啊。”
陳諾趕緊放開徐妙的手,揉揉頭發,“馬上就走。”
他們三個一起下樓。
陳諾背著徐妙的書包,和她肩並肩走著,章老師走在最後麵。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少年低頭和女孩子說笑的討好模樣,忽然開口道:“陳諾啊——”
陳諾回頭:“怎麼了,章老師?”
章老師從他們身邊走過去,“你們注意點,不要搞出事。”
陳諾聽得稀裡糊塗:“章老師你說什麼啊?”
章老師停下腳步,撇過側臉,白淨的臉在燈光下微微泛紅,聲音特彆輕,快速丟下一句:“做好保護措施,彆讓女孩子吃虧。”
陳諾秒懂,窘得不行,反駁:“我才不早戀呢,章老師你這人怎麼這樣!”
章老師已經走遠。
陳諾返過頭看徐妙,正好撞見她投來的視線。
陳諾麵紅耳赤,罵罵咧咧:“現在當老師的,越來越不正經。”
他們接著往前走。
幾秒後。
陳諾:“跟你說清楚啊,我不早戀的。”
她點點頭。
陳諾:“你也不許早戀啊!”
她沒應。
陳諾一急,撈住她的右手,“你乾嘛不點頭。”
他還要再說什麼,徐妙指了指前方。
竇燕來接他們了。
坐進車裡。
竇燕將剛從市中心買的甜點布丁遞給徐妙,陳諾自己的那份不吃,留著給徐妙,他饞得很,替徐妙端著布丁,“你喂我一口。”
徐妙舀起塑料勺子往他嘴裡喂一口。
陳諾盯著她瞧。
她自然而然地用剛喂過他的勺子繼續吃布丁,沒有嫌棄他的口水。
陳諾心裡甜滋滋的,“你再喂一口。”
竇燕轉過臉來:“你沒手沒腳,不會自己吃啊,妙妙又不是家裡的傭人。”
陳諾示威地咬住徐妙剛遞過來的勺子,朝竇燕翻了個白眼。
竇燕懶得理他,吩咐司機往市中心開。
“不回家啊?徐妙還要複習,你搞到太晚她等會又要熬夜。”
竇燕看向徐妙,“妙妙,我們先去個地方,今晚不急著學習。”
徐妙乖巧地點頭。
車開到竇家名下的酒店,進了一樓貴賓廳包廂,陳諾愣住,繼而將徐妙護在身後,不悅地問竇燕:“他們怎麼也在?”
王父王母押著王夢上前,朝他身後的女孩子討好道:“是徐妙同學吧?你好,我們是王夢的家長,這次的事,是王夢不對,我們特意帶她來向你賠禮道歉。”
陳諾皺緊眉頭,直接替徐妙回應:“不接受。”
王父王母看向竇燕。
竇燕雙手抱肩,“聽到沒,我兒子都嫌你們沒誠意。”
陳諾一愣,他本來以為他媽是喊人來和解的,聽這語氣,原來不是和解,而是興師問罪的。
王父王母對看一眼,繼而恨恨地嗬斥王夢:“跪下!”
王夢不肯。
王父一腳踢過去,“在局子裡待了十幾天還沒待夠?還想再進去?”
他知道自己的女兒被養壞了,從小到大欺負同學的事沒少乾,他就這麼一個女兒,戰戰兢兢捧在手心,看她成績過得去,也就沒怎麼管。
哪曉得這次竟惹到尊大佛。
恨啊。
之前明明打聽清楚,說是個家世普通的小啞巴,想著她啞巴說不出話,掀不起什麼波瀾來,沒想到……
徐妙靜靜地看著跪在自己跟前滿臉不甘心的王夢。
宿主也曾像這樣被強迫著下跪,隻為了供以王夢為首的女生小團體玩樂取笑。
宿主遠離父母,沒有像她這樣主動利用父母的關係,攀上竇燕這個乾媽。宿主入讀邵水一中的時候,竇燕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閨蜜的女兒也在邵水念書。
宿主的母親臉皮薄,除非是宿主主動要求,否則她也沒想過麻煩彆人。
邵水全封閉式管理,作為普通學生的宿主,被王夢她們控製,根本沒有機會求助。直到最後不堪受辱跳樓自殺,宿主的父母這才反應過來,上學校想要討個公道。
內斂的知識分子,求助無門,最後還是由竇燕出麵,強壓著學校交待事情原委。可那時,罪魁禍首們早已經畢業各奔東西,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王夢一邊哭一邊磕頭道歉:“徐妙對不起,求你原諒我。”
徐妙往陳諾身後躲。
她麵上端的害怕膽怯。內心卻煩躁至極。
既然知道錯了,怎麼還不去死。
通靈玉飄出來,它感受到她情緒的波動,弱弱地看向麵前的王夢。
要不是這個世界殺人犯法的話,主人可能真的會一刀捅死這個王夢。
陳諾護住徐妙,不耐煩地朝竇燕喊:“媽,我們走,妙妙根本就不想看見他們。”
竇燕走到徐妙身邊,摸了摸她的腦袋,“妙妙,是乾媽考慮不周到,光想著讓她給你道歉,沒想過你的心情,我們現在就回家。”
轉身的瞬間,徐妙回過頭。
正好對上王夢焦急的視線。
少女狡黠一笑,眼裡滿是挑釁與得意。
被誣陷欺辱的滋味,怎麼樣?
王夢僵住。
隻半秒的功夫,徐妙已經收回目光,在陳諾與竇燕的雙重護衛下,朝門外而去。
王父一巴掌甩到王夢臉上:“讓你平時不學好!”
王夢捂住臉,哭得渾身顫。
一如曾經被她欺負過的那些女孩子。
隻是這一次,她成了那個被打的對象。
夜風徐徐吹來,如今已是十一月初,風吹進車裡,有點涼颼颼的。
陳諾抱怨:“媽,你乾嘛多此一舉,那種人的道歉,有什麼好接受的,又不能替妙妙出口惡氣。”
竇燕拿出粉餅補妝,“惡氣都被你出完了,我哪還有表現的餘地。”
陳諾連忙道:“媽你說什麼呢,彆胡說。”
他看向徐妙。
她正趴在窗戶上看夜景。
剛才見了王夢,想必她心裡肯定不好受。
陳諾打開還沒有吃的布丁,喂一口到她嘴邊,悄聲道:“來吃這個,甜一下。”
少女張開嘴怏怏地吃進去。
車裡沒開燈,偶爾路燈晃地閃進來,竇燕透過粉餅的小鏡子,將後排的情形儘收眼底。
她笑了笑。
哼,這個臭小子。
等回到家,剛進門,陳諾喊劉媽煮點宵夜送到徐妙房裡,竇燕躺在沙發上,“怎麼不說給你媽做點東西吃啊。”
陳諾:“你晚上又不要學習。”
竇燕看了眼樓梯上的少女,目光重新轉到陳諾身上,“你是不是給你爺爺打電話了?”
陳諾下意識否認:“沒有。”
竇燕拍拍沙發,示意陳諾坐過去。
“裝什麼裝,告狀都告到你爺爺那裡去了,編的什麼理由?”
陳諾見瞞不住,也就不瞞了,“我……我就說我也老被她欺負,嚴重影響我的學習心情。”
竇燕捧腹大笑。
陳諾哎呀一聲,“笑什麼啊,有什麼好笑的。”
竇燕點點他:“你好意思。”
陳諾聳聳肩:“我為什麼不好意思,難道有做錯嗎?”
竇燕拍拍他的手,“沒做錯。做得對,即使你不給你爺爺打電話,我也會出手的。”她頓了頓,繼續道:“權勢若不能拿來保護自己想要愛護的人,那麼也就沒什麼爭奪的意義了。”
陳諾哇地一聲,“媽,你這麼教兒子,不怕教壞我啊?”
竇燕嫌棄地睨他一眼,“不早就教壞了嗎,破罐子破摔唄。”
兩個人說著話,徐妙已經重新從樓上下來。
她換了睡衣睡褲,小白兔圖案的,竇燕給買的。
竇燕愛憐地摸摸徐妙柔順的頭發,歎道:“我要是有個妙妙這樣的女兒就好了,不但漂亮可愛,而且懂事聽話,以後長大了,還能一起討論男人的事。”
陳諾臉一黑,“徐妙,你坐過來。”
竇燕摟住徐妙,朝陳諾道:“你凶死了哦,妙妙,他是不是老對你這樣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