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門,路巡輕輕地走過去。窗簾拉了一半,空調吹出恰到好處的冷風,床上的人睡姿極其不雅,一條腿卷著被子,身上隻穿一條短褲,一身細白如瓷的皮肉袒露無遺,正在呼呼大睡。
借著一點月色,路巡看見他睡得很香,嘴唇微微翕開,睡顏無憂無慮。
盯著看了許久,路巡摸了摸他的臉頰,給他調了空調溫度,怕他感冒,就下去了。
周天躍詳細地給他說了情況:“他真的失憶了,也檢查了,就是輕微腦震蕩,不知道怎麼全不記得了。這十年發生的事情他全忘記了,他以為自己十八歲,在讀高中,我說他考了央美,他還不信。”
路巡微微皺著眉:“還要再檢查一下。”
周天躍點頭,支吾了下,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對了,路總……那個,周總他……不記得您了。”
周行朗睡了一夜的好覺。
高三壓力大,他專業過了,可是他要報考的學校專業文化分要求非常高,他們畫室裡有個學生,是去年H省的理科狀元,以前從沒接觸過畫畫,複讀一年想去讀央美的建築係,結果專業考得比他還好。
正因為有這種狀元的存在,把建築係的文化線給拉高了,按照他專業的排名和他們省五百多的一本線,起碼也要考五百八,才算穩。
可學藝術前,他文化分也不過才剛過一本線,最後幾個月衝刺想提高六七十分,他是賣了命的學,晚上常常刷題到淩晨兩三點。
所以很久沒有這樣敞開睡到天亮過了。
生物鐘使然,六點不到就醒了,周行朗一下驚醒,下意識抓起床頭的鬨鐘看時間。
然而床頭沒有鬨鐘,隻有被他玩到沒電的平板電腦,薄薄的一片屏幕,高科技的外觀,房間異域風情的裝潢,牆上的版畫,讓他坐起後,還愣了許久。
看來真的不是做夢。
他穿成了十年後的自己——雖然周天躍認為是失憶,可他覺得自己是穿越了。
睡了個回籠覺後,周行朗換好衣褲,站在二樓露台向下看了眼,周天躍已經起來了,在遊泳,這個沙漠旅館似乎隻有他們兩個客人,周行朗還沒在這裡見過其他人。
周天躍站在泳池裡,看見他,喊了一聲:“周總,下來吃早飯了!”
“來了。”他推開門,同時便看見對門也出來了一個人,是個很高很帥的男人,皮膚白,穿著乾淨的白襯衫長褲,目測一米九,頭發很短,脖子處有黑色圖騰紋樣的紋身,腳踝也有,又酷又凶,看起來挺不好惹。
原來這家旅館還有其他的客人,周行朗看著他:“哥們兒,中國人?”
男人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薄唇抿得很緊,周行朗恍然:“你聽不懂啊。”
他下樓,男人便跟在他後麵,周行朗沒在意,問喝著果汁曬太陽的周天躍:“餐廳在哪?”
身後男人忽然說:“我帶你去。”
周行朗“咦”了一聲:“原來你聽得懂啊!”
路巡眼睛注視著他,笑了下。
周天躍看著這倆人,沒敢吱聲。
路巡把他帶到餐廳去,整個餐廳就他們兩個人,還有當地人,是旅館的員工。
早餐是西式,周天躍隨意拿了兩個盤子的食物喝水果,他沒找到熱水,正準備問,住他對門的型男就遞給他一個玻璃杯:“熱水。”
早飯前喝一杯熱水,是周行朗的習慣。
“謝謝。”兩人麵對麵坐下,男人深黑的眼睛凝視住周行朗:“你不記得我了。”
“什麼?”他從麥片碗裡抬起頭。
“我叫路巡。”
“有點耳…熟……”周行朗睜大眼,嘴裡的麥片泡牛奶索然無味,“你不會是我……”
“我是你老公。”路巡手放在桌上,無名指上的婚戒在玻璃窗透入的陽光下折射出碎光。
周行朗睜著無焦距的雙眼:“你讓我緩緩。”
“好的周總,那手機的事……”
“買,給你買,手機才幾個錢。”聽說自己是億萬富翁後,周行朗就飄了,可這也抵不住自己是個同性戀,還跟男人結婚了的事實來得讓他震驚、無措。
周天躍察言觀色:“周總喝茶嗎?玫瑰茶,凱拉-姆貢納出產的。”
“……這都什麼,”周行朗聽不懂,“我想喝可樂。”
周天躍便去給他拿了瓶可樂上來,他抱著IPAD,搜了自己的大學,還搜出來自己的畢業照片。周天躍把可樂打開,倒在加了冰和青檸的杯子裡,插上吸管,問他:“要橄欖嗎?”
“……誰喝可樂放橄欖?”周行朗看煞筆似的看他。
“你喝什麼都愛放這個。”
周行朗不能理解自己有這樣的習慣,就聽見周天躍道:“因為路總喜歡這麼喝。”
愣了一秒,他才反應過來“路總”是誰。
他丈夫。
艸。
“現在同性戀允許結婚嗎?我們國家法律這麼先進了?”周行朗啜了口冰可樂。
“你們在荷蘭登記的。”周天躍也端著一杯橙汁。
“他是河南人啊?離婚麻煩嗎?”周行朗擔心起自己的財產,憂心忡忡地看向他,“離婚了我是不是要分他錢還有房產?是不是要分一半走?天啊!”
他一臉的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