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1 / 1)

溫柔攻陷 睡芒 8324 字 6個月前

路巡偷偷拍了他好幾張,自然發覺他在看自己。還看見他表情有些奇怪,就走過去,發現周行朗很慌亂地把速寫本迅速翻頁了,好像有見不得人的東西。“畫了什麼?”“沒、沒什麼。”“沒什麼?我能看看嗎?”“不行。”周行朗死死捂著本子,關上了裝包裡,“不讓你看。”路巡摸著下巴道:“你畫的我?”“不是,”他一口否定,“畫的犛牛。”“犛牛?犛牛有什麼不能讓我看的。”“我畫得醜。”周行朗站起來,表情有點不自然,“天要黑了,我們回去吧。”真畫的自己?路巡有些不能相信,但再怎麼問,周行朗就是不說話,好像嫌他煩一樣。路巡反而覺得心情好,給他濕紙巾:“把臉擦了,蹭到鉛筆灰了。”晚上吃的是川菜,周行朗胃病不能吃辣,路巡照顧他,專門點了宮保雞丁之類的。羅通掏出從藏民那裡買的青稞酒,又叫服務員拿來杯子倒滿,路巡不動聲色地把遞給周行朗的杯子推開:“他不能喝酒的。”羅通詫異地看著這位小路總。周行朗注意到了羅通那眼神,默默把杯子拿回來:“我喝的。”“你喝過青稞酒嗎?”路巡蹙眉,“不好喝的。”“不好喝我也要喝看看。”路巡不再言語,看見周行朗嘴巴碰上杯子,抿了一口後,表情就變了,明顯是被辣到了。路巡笑著伸手把他的杯子抓過來:“我跟你說了難喝吧,你還不信。”“我沒覺得難喝,你把杯子還我。”周行朗眼睜睜看著路巡就著他的杯子喝了一大口,表情變得不自然起來,尤其是這麼大一桌人,似乎所有人都在暗自看他們,在揣摩他們關係的時候,心裡就更難受了。周行朗忽然一下站起,路巡問他:“你乾什麼去?”“衛生間。”羅通幫他指了方向,周行朗點了下頭,離席了。路巡瞥見周行朗留在椅子上的書包,猶豫了下,偷偷伸手把速寫本拿了出來,翻到他怎麼也不肯給自己看的那一頁。畫的真是自己,是今天畫的,他脖子上戴著的那穿大金剛也畫了下來,畫技傳神,寥寥幾筆,但一看就知道是自己。以防周行朗過後撕掉這頁,路巡還掏出手機拍了一張,然後再原樣把速寫本塞了回去。抬眼看見羅通看向自己的目光,路巡衝他做了個“噓”的手勢,羅通馬上點頭,表示明白。路巡放大手機裡的照片,忍不住笑了起來。周行朗果然是個口是心非的家夥。川菜館衛生間裡,周行朗麵對洗手池洗了好幾遍的手,漱了口,!,青稞酒的味道和白酒類似,帶一股酸味和苦味,在嘴裡很難受。正當他準備出去的時候,迎麵走來同行的一個建築師。“哎,小周。”周行朗衝他點頭:“於老師。”於老師說:“哎,你和小路總關係挺可以的啊,你們是親戚?”周行朗微愣:“……不是,隻是之前有合作的項目,所以認識。”“原來是這樣。”於老師點頭,看他的眼神更不一樣了。周行朗明白這種眼神,知道是被誤會了,他沒作解釋,嘴角含一抹不知道是嘲笑還是自嘲的笑,扯了張紙巾擦手,轉身回去了。路巡見他回來,就把手機鎖屏了,沒繼續看了。但他心裡雀躍得很,就好像抓到了周行朗的小辮子似的,就忍不住想戳穿他。聚餐過後,一行人回酒店,明天要換酒店,今天是最後一晚。進電梯的時候,路巡走最後麵,忽然低頭,在他耳邊這麼說了句:“行朗,等會兒來我這裡看電影嗎?”周行朗抬頭望向他,路巡是心情很好的樣子,笑眯眯的。自己有拒絕的權利嗎?“你喜歡喝那個酥油茶嗎?我叫廚房做了送到我房間來。”周行朗點點頭:“我等會兒來。”他回房間,洗澡,漱口,換了衣服。路巡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正在找電影點播,聽見門鈴聲,他立馬起身去開門,門外的周行朗,穿得很厚實,圍巾下是羽絨服,羽絨服罩著毛衣,毛衣下還有馬甲跟秋衣。“你穿這麼多,不熱?”酒店大樓裡很暖和,穿毛衣都嫌熱。周行朗說不熱,進門,關門。他自以為是地想,多穿一點,路巡脫他衣服的時候就會困難一分。“遙控器給你,你來選片?”“你選吧,我看什麼都可以。”他房間要大得多,周行朗坐在沙發上,路巡關了燈,坐他旁邊捏著遙控器選片:“看國產的還是好萊塢的?看恐怖的,還是懸疑的,還是愛情的?”“都行。”他儘量放鬆了,又熱得很心慌,穿太多了。路巡拿著遙控器選了一通,最後視線凝固在《斷背山》上,他點進去:“你喜歡李安嗎?”周行朗說喜歡:“我喜歡他的《推手》。”“我也喜歡那部,《斷背山》你沒看過吧?”“嗯。”其實是看過的,但當時看的時候,並不覺得什麼,這部片拍得太自然隨性了,看的人心裡也覺得這樣的感情是自然的。路巡點播放,周行朗熱得把圍巾解開。片子前麵是很長又很緩慢的鋪墊,周行朗隻喝冰水,沒喝茶,他把羽絨服拉鏈拉下來,扭頭一看,路巡是很認真地在欣賞電影。好的電影是值得反複看的,!,看再多次也不會覺得枯燥無味。“這裡是不是刪了一點?”路巡看出來了,“刪的是裸-戲。”周行朗說忘了:“我以前看到這裡是快進的。”“你以前看過啊?我以為你沒看過才點的。”“衝著導演去看的。”“這裡不能快進,這裡才是重頭戲,”路巡偏過頭,聲音就在他耳畔,“尼姑和和尚的戲,沒什麼好看的,如果是花和尚和浪尼姑,戲才好看,你看這兩個,不就是這樣。你再好好看看。”不知道是他的聲音還是電影畫麵的緣故,周行朗越發地不自在了,身上直冒汗。呼吸聲變大,後麵周行朗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路巡手摸在他的後頸,摸到了一手的汗:“你出這麼多汗,不脫兩件?”周行朗沉默幾秒,把羽絨服外套脫了,路巡開始笑,一邊笑一邊湊近了他,就像電影發展那樣自然而然,頭微微一側,壓在他的嘴唇上,周行朗下意識地後縮,路巡逼近,把他壓在沙發靠背上,周行朗曲起一條腿,垂了眼睛,路巡摩挲他的下巴,舌尖抵進去,吃到他嘴裡很清涼的薄荷茶香,是牙膏的味道。這讓路巡興奮,看他喘不上氣了,微一分開:“你來的時候,是知道我會這樣對你?”“嗯……”周行朗眼睛的顏色有了變化,表麵覆著一層霧麵的水光,“我又不是笨蛋。”路巡又想到他畫的自己,愈發地情動,卷起他的毛衣,第二個吻落下去,路巡手伸進去解開他的馬甲扣子:“你穿這麼多,難怪出汗。”“你不喜歡這樣,我再洗個澡。”路巡愣了下,好像覺得哪裡不太對勁:“誰說我不喜歡這樣了?”周行朗把他推開一些:“我自己脫。”沒有開燈的房間,隻有電影的藍綠色調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映在他乾淨白皙的皮膚上,路巡盯著他,眼裡跟著一簇的火苗,周行朗主動地摟住他,鬼知道他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設,隻是真的發生了,又覺得沒有那麼難以接受。各行各業不都是這樣,哪有免費的午餐,哪有捷徑可以走。路巡簡直被他的主動衝昏了頭腦,彎下腰把他抱起,手臂穿過他的兩條腿,力氣很大地架起他抱到床上,路巡伸手打開一盞燈,俯身去吻他的嘴唇,臉龐,脖頸。周行朗閉了眼睛,聽見路巡說:“我沒想過你會這樣。”畢竟在他眼裡,周行朗是口是心非,愛裝鴕鳥的性子,哪怕是到了床上,也肯定是半推半就欲拒還迎的類型,怎麼可能主動在他麵前這樣。“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周行朗眼裡帶著迷離的色彩,聲音啞著,“路!巡,彆的我報答不了你,這次過後,你不要再幫我了。”一盆冷水潑下來,路巡渾身散發的熱情,直接透心涼了。他低頭審視周行朗勻稱漂亮的年輕身體,臉色沉到了底:“我是認真的,你當我跟你玩呢?”周行朗自嘲地笑:“我沒辦法跟你認真。”路巡咬著牙,緊緊盯著他眼睛:“你敢說自己沒動心,你敢說自己不喜歡我?”就這問題,周行朗自己都想不清楚,怎麼敢回答他。“你不說話,我當你是默認了。”路巡心頭那叢火滅不下去,是氣的,他從周行朗身上站起來,把衣服褲子丟他身上,“把衣服穿上,又不是古代,我幫你一把你就要獻身?”“對不起。”周行朗難堪到了極致,非常看不起這樣的自己。路巡把燈關了,房間徹底暗了下來,算是保留了兩人的顏麵。黑暗中,路巡深吸了兩口氣,還是冷靜不下來,胸悶得厲害,他大步邁開,去了浴室。周行朗坐在他的床上,半晌,也沒穿衣服,起身進了浴室。路巡感覺到他抱上來,因為水流的緣故看得不清晰,仰頭親在自己的下巴上,全身都貼在一起,路巡僵了有一會兒,開始回應他-周行朗顯然是沒經曆過,開始主動,後麵就失去分寸不知道怎麼辦,咬得路巡疼,路巡心裡頭有氣,看他哭了,才變得溫柔,一邊吻他一邊說:“哭什麼哭,有這麼疼嗎?”“行朗,我是真心喜歡你的,我帶你回家吧?”“我爸媽一定是會喜歡你的,要不你嫁給我?”路巡衝動的時候,不知道自己亂說了些什麼,隻是他說的時候,是真在這麼想的。他覺得周行朗一定也是喜歡自己的,隻是周行朗不肯承認而已。周行朗憋著不吭聲,默默地把他抱緊了。房間被折騰得一團亂遭,路巡沒工夫打理,兩人胡亂地抱作一團睡了。第二天睡到了中午起來,要退房換酒店,他們是考察團,自然也要考察拉薩其他的酒店,隻住一家顯然不太夠。他們的關係明顯有的變化,誰都能看出不同來,半個月裡每天晚上都在一起,有時候隻是抱他在腿上,看他用電腦寫報告,等他寫完,路巡就直接在椅子上弄他,周行朗有些渾噩,又有些享受,總聽見路巡說喜歡喜歡的,聽得多了,他們的關係似乎就真的變成兩情相悅了。這種關係在回上海後,維持了下來,周行朗參觀了路巡在紫荊路的房子,看見他有一麵牆的鏡頭,周行朗不算攝影發燒友,仔細研究了那些鏡頭,發現都是些老古董,什麼林哈夫,仙娜,哈蘇和飛思,他不玩徠!徠卡,也不喜歡徠卡,說徠卡除了味道就沒彆的東西了。路巡私底下還拍了塊郊區的地,找了自家熟悉的施工團隊,把周行朗設計的“自宅”模型和圖紙都拷貝了一份,打算作為送他的禮物。周行朗的事務所發展了起來,周天躍辭職變成了周行朗的助理,幫他乾點雜活。他也知道周行朗這裡,來了位客人,男的,經常住他堂弟家裡。日子久了就覺得不太對,他偷偷地問周行朗:“那不是你的合作對象嗎?你們是在談戀愛?”“我也不知道我們算什麼。”“那不是談戀愛,你們還同居啊?”周天躍也並非很反對同性戀,來了大城市,什麼妖魔鬼怪都見過了,同性戀哪裡會嚇到他,“你要不是認真的,就聽哥哥一句勸,早點結束吧。”周行朗迷茫地說:“我不知道怎麼結束了。”那每晚的耳鬢廝磨都是真的,路巡的溫柔也是真的,他還會做飯給自己吃,味道和媽媽做的家常菜一模一樣。周行朗工作很忙,他自己接了新的活,沒有再和安緹產生更多的交集和來往,但和路巡就是斷不掉。這天,路巡給他打了電話,知道了他在施工現場,就讓他把位置發過來,自己過去找他。地下室的防水作業又出了問題,周行朗一直待在信號不好的地下室裡,他走到上麵一層,找到了信號,告訴路巡自己恐怕要忙到晚上才能走,讓他晚點來。周行朗絕口不提昨晚發生的事,跟他講了幾句,就去找工程負責人測量數據了。他兜裡揣著烏龜,怕給悶壞了,就要了個泡沫盒子,放了點水,就把烏龜放在裡麵去忙自己的了。路巡是計算好時間出門的,出發前還給周行朗發了消息,不過他沒有回複,路巡知道他在地下室,沒信號,也沒在意。下午六點,他把車停在施工現場附近,按照周行朗發過來的位置步行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給他打微信電話,隻是那邊一直沒接,估計還是沒信號。這會兒正是工人們下班吃飯的時候,附近的小館子有不少民工。忽然,他聞到了一股焦味,路巡一抬頭就注意到不遠處飄在半空中的黑色濃煙。旁邊餐館的幾個民工也看見了。“是工地!”“那是怎麼回事?是著火了嗎!?”“著火了!快,快打消防電話!”這幾句話一落到路巡耳朵裡,他來不及思考,大步朝黑煙彌漫的方向跑過去。“行朗,行朗……你快接電話……”路巡對著沒有接通的電話裡焦急地大喊他的名字,可這並沒有任何用處。衝進工地,附近站著不少民工,火勢洶湧,橘紅!紅色的光和晚霞驚人地融為了一體,大家圍繞著起火的公寓一邊拍照、一邊議論失火的原因。還有個看起來像負責人的,正在點名,問誰誰誰去哪裡了,有人說去食堂了。“四樓在搞焊接。”一個人指著二樓說:“堆著好多塑料泡沫都燒起來了,是不是之前有人在那裡抽煙?”“還好都下班了沒人在裡麵,不然就慘了。”“消防什麼時候來?怎麼還沒來?”“打電話了,估計馬上就來了。”路巡臉色一下就白了,抓著一個人就問:“全都出來了嗎?裡麵是不是還有人?!”被他抓住的工人嚇了一跳:“哥、哥們,你乾什麼,裡麵沒有人。”“建築師,有個建築師還在裡麵!他在地下室,他還在地下室!”“地下室?!”那工人顯然也不是管事的,什麼都不知道,“地下室應該不會燒起來吧……”另一個工人知道得多一點:“是有個建築師,他這幾天經常過來,上午還看見他了……喏,那邊是我們負責人,我上午看見這個建築師跟他在講話。”他伸手指了指一個戴安全帽卻穿廉價西裝的中年人。路巡衝過去就問他周行朗是不是還在裡麵,那負責人說不清楚:“他應該……走了吧?”“應該?!”路巡火冒三丈,心裡更是恐慌,害怕他真的還在裡麵,眼睛怒瞪著那男人,“他走沒走你不知道嗎,人命關天!”“大、大哥……你彆、彆急。”那負責人被他嚇得都結巴了,剛才還在感歎沒有人在裡麵不會有人受傷,現在就來一個要找人的,他心裡很清楚失火了他會被拘留,搞不好還會丟飯碗,要是死人了,那就嚴重了。而且還不是什麼民工,是個高級建築師。他慌張失措地安撫路巡:“彆、彆急,火不是很大,應該燒不到地下室,而且地下室有滅火器。馬上,馬上消防員就來了……”路巡猜周行朗一個人在地下室裡什麼都沒聽見,失火了也沒人通知他,心臟就好像被攥緊了。在火災發生的時候,真正被燒死的人其實很少,更多的是因為害怕而跳樓的死亡、或吸入濃煙導致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真要等火滅了再進去,周行朗就凶多吉少了。他望向公寓樓,火暫時還控製在二樓和四樓,一樓還可以進去。路巡沒有多想,把衣服浸濕,濕毛巾掩住口鼻就毫不猶豫衝了進去,漫天的火和濃煙,湧在他的視線前,他根本看不清楚,隻是憑著本能去找他。他並沒有想過,自己會在裡麵丟掉半條命。消防員趕來的時候,路巡背著失去意識的周行朗從火光中出來!,一條燒焦的施工鋼架砸在了他的腿上,幾個消防員合力把他們弄了出去。路巡找到他的時候,周行朗還沒有完全昏迷,知道是他,無助地張了張嘴,叫了他的名字。現在路巡躺在救護車的擔架上,還有很清醒的意識,腿上劇痛難忍,渾身都是冷汗,他以為自己隻不過是輕傷,雖然很疼很疼,可不是沒受過傷,哪怕是滑雪俯衝下來造成骨折,頂多修養個一年半載也就好了。他艱難地偏過頭去看身旁臉上都是炭黑的周行朗,有氣無力地問救護車上正在用鑷子幫他撕開貼著血肉模糊的褲子的醫護人員:“醫生,你看看他,他吸了一氧化碳昏迷了,你看看他……”用光了全部的力氣說出那句話,路巡在失去意識前,眼中最後一個印象是周行朗安靜得像死去的側臉-“路巡,路巡……”周天躍聽見他在呢喃,又歎了口氣。昏迷這段時間裡,周行朗老是說夢話,叫的就是這個名字。周行朗睜開眼睛。“小朗,你終於醒了!”周天躍立刻按鈴叫來護士,給他測各項身體指標,周行朗定睛看了自己的環境,是醫院。他喉嚨乾澀得厲害,臉色蒼白地看向堂哥:“我……”周天躍趕緊安慰他:“你一氧化碳吸食過量,昏迷三十多個小時了,身上有小塊的燒傷,四肢健全,彆怕啊。”“路……”“路巡?他在樓上的病房裡,昨天好像是他爸媽來了,帶了好多人,還帶了醫生。”“他……沒事吧?”周天躍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去問了,沒打聽出來,好像……有點嚴重吧,來了很多專家。”周行朗馬上坐起來,拔掉手上的吊針:“我上去看看他。”“哎哎哎,你上不去的,病房有保鏢守著,不讓進去。你坐下、坐下,倒是休息一會兒,吃點東西啊。”周行朗推開他:“幾樓?”事實果真如同周天躍所言,他上不去,因為路家的保鏢不讓他進去。病房裡走出來一個女人,長得挺高,非常漂亮驚豔的一張臉,很像以前港星,周行朗看見她出來,見那五官和路巡掛像,以為是路巡的姐姐,就衝過去叫她:“您好,能不能,能不能讓我進去看一眼他?”那漂亮女人愕然地看著他,眼睛裡是很複雜的情緒,周行朗心驚地從她眼裡看見了厭惡的情緒,那眼眶是紅的,分明是才哭過。周行朗一張臉煞白,不知所措地解釋:“我是他的朋友……我想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能不能……告訴我,我想知道他……”女人眼神變得冷漠而痛苦,保鏢攔住周行朗,不讓他接近。那!那天,周行朗從護士那裡聽說,很多保鏢守著的那位病人,腿部大麵積燒傷,已經截肢了。“長得好帥,太可惜了。”“聽說是為了救人,是英雄啊。”周行朗要出院了,他見不到路巡,怎麼都見不到,沒有人理他,他隻好從那層樓護士那裡去打聽,每天都守在醫院,聽見護士說他醒了,胃口不好,吃得很少。截肢了怎麼辦?周行朗上網查資料,去康複科問這種情況該怎麼辦,康複科的醫生說,安上假肢,要適應半年到一年,從外表看和正常人是一樣的。可他在康複科,看見了那些因為意外而失去肢體的人,他們渾身散發著死氣,機械地撐著平行杆練習走路。周行朗無法去想象,路巡也會變成這樣,他不該是這樣。他日夜顛倒,開始睡不著覺,每天都能夢見大火,然後再驚醒,周行朗想見他,想知道他怎麼樣,他內疚到了極致,太痛苦了,又想截肢的為什麼不是自己而是路巡。為什麼命運會這麼地不公平,為什麼會是路巡,為什麼……他在換衣間偷了一件白大褂,推著醫療推車進去。路巡壓根就沒有看他,也沒有注意到這個醫生是誰,把病號服脫了,等著醫生給燒傷換藥,他側著頭看向窗外一棵生機勃勃的參天大樹。周行朗當然不敢像真的醫生一樣給他紮針輸液,他也不會換藥,慢吞吞地戴上手套,隻敢小心地偷看他,看見他身上的大麵積燒傷,看見他殘缺的腿,他努力地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來。眼前的路巡,和他曾經認識的那個天之驕子,已經有了天壤之彆,失意之人的努力活著的人之間是有很大不同的,周行朗從他淡漠死寂的神情上就能看出,他生不如死。路巡這時才發現這個醫生的動作特彆慢,特彆笨,正要罵他,才注意到他的一雙眼睛,澄澈透明,一層水霧。是周行朗。路巡眼睛忽然有了一層光亮,緊接著是勃然大怒,他拚命地遮住自己醜陋的身軀,努力掩飾情緒,大聲叫來保鏢,把他趕出去,又臭罵了門外的保鏢一頓,氣急敗壞地責問為什麼隨便放人進來。“你不要生氣,”周行朗沒出息地掉了眼淚,“對不起,我不該隨便進來的。”他被趕出去,在病房外頭見到那個冷若冰霜的女人,女人遞給他一張紙巾:“你不要進去了,他不願意見你,我打算帶他回家。”周行朗對她道歉,可他知道道歉是不夠的:“我對不起他,如果可以,我就用我的下半輩子來還。”梁嵐冷笑,似乎看他覺得很可笑,不明白兒子怎麼會為了這個!個人這樣做。但他請來的醫生說,路巡身上沒有求生欲,這是所有像他一樣的病人都會出現的情況,而沒有求生欲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活著不如死了。梁嵐問醫生該怎麼辦,醫生回答:“隻要能激起他對生的**,一切都好說,現在醫療這麼發達,假肢能做到像真的肢體一樣,未來醫療更進一步,還會更好。”梁嵐稍微樂觀了一些,但難的是路巡的態度,她曾經那個愛玩愛鬨愛冒險的兒子,就像隻會翱翔的老鷹被折斷了翅膀,在他身上看不見生命的綠色,隻有灰敗和枯萎的黑色。常常都發呆一樣望著窗外那棵樹,眼裡死寂一片。梁嵐拿來他喜歡的書念給他聽,拿來相機給他,希望他看見相機裡過去的一切,能稍微提起一點希望。“你爸爸有個朋友在美國,跟他提過有一項最新的軍事生物科技,是用於治療傷兵的,可以造出和神經相連的仿生假肢。和真的是一樣的,什麼都能做,ethan,你不要灰心,等你好了,媽陪你一起去開快艇,我們一樣能滑雪。”路巡沉默地翻動著相機存儲卡裡的相片,不知看見了什麼,臉上的神情有了變化。梁嵐偷偷地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哪個海島,拍的是人像,是兒子在火中救出的那個青年。周行朗被允許進入病房了。路巡非常抗拒,不願意見他,周行朗相當固執,喂他吃飯,像照顧孩子一樣照顧他,勤懇地幫他洗澡,用濕毛巾擦身體,不害怕他身上和正常人不同的部位,有一天早上幫他清潔消毒殘肢麵的時候,擦到了那裡,還打算仔細幫他清理。“彆碰!”路巡生氣地喝止他,用力推開他,拽過被子遮住自己。周行朗心裡一痛:“我不害怕你,也不嫌棄你。”“你是可憐我、同情我。”路巡冷冷地說。周行朗張了張嘴,說:“我是愛你,路巡……”他知道路巡最討厭自己說對不起,最討厭自己的眼裡流露出憐憫的情緒,所以他不敢說。他不知道路巡是不是在這方麵有了障礙所以抗拒彆人的觸碰,便極儘所能地親吻他愛撫他,他跨坐在輪椅上,擁抱路巡,手指撫過他英挺的的眉毛:“我照顧你一輩子。”他五指扣住路巡的手掌:“我永遠都愛你,你不信是不是?你不信我說的,我說的是真話,你信我一次。”路巡側頭望向那棵生機勃勃的樹,在盛夏的陽光下,搖曳的樹葉間隙篩落斑駁光芒,陽光透過滿是鐵欄杆的玻璃窗,照耀在他的臉龐上。路巡對上周行朗的眼睛,似乎生命在這一刻又重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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