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 沈音音萬般不情願地住進了陸決的房間。
暖被窩就暖被窩。
他的床很大，能滾來滾去都不怕摔下來，沈音音占據床的左邊, 把陸決趕到右邊，板著小臉，表情嚴肅地拿手在床上比劃，嚴格劃分楚河漢界，不許陸決越雷池一步。
陸決忍不住想這到底是誰的床。
再一想, 從前是他的床，讓沈音音來了，那就是他們倆的, 隨便沈音音怎麼折騰。
除了投資以外，本來也是為了她買的這套房子。
“那我如果不小心越界了, 你準備怎麼辦？”陸決拍了拍枕頭，掀開被子躺進來。
沈音音黑著臉, 凶神惡煞地，對陸決做了一個哢嚓的動作。
哢嚓一下, 把你命根子給剪咯！
陸決明白這個手勢, 在陸西瓜快滿一歲的時候，就是他和沈音音一起帶著陸西瓜做的絕育手術。
他還記得當時陸西瓜生無可戀的眼神，手術做完了，歪著頭，一動不動地，舌頭也歪向一邊。
過後, 沈音音還把這件喪儘天良的事推到陸決身上，惹得陸西瓜從此以後看見陸決就躲，生怕他把它抓去再哢嚓一次。
那是他第一次心疼這隻狗。
現在是第二次, 不止心疼狗，還心疼他自己。
“那如果是你越界呢？”陸決抱著手臂看她。
沈音音掀開被子躺進去，腦袋露在外頭，奶棕色長發乖順地披散著，兩隻小手攥著藏青色的被邊，嘟著嘴道：“我睡覺可老實了，才不會越界。”
睡到半夜，陸決才明白所謂的“可老實了”是什麼概念。
一開始，沈音音是豎著的，腦袋在十二點鐘方向，腳對著六點。
慢慢地，先是左腿開始移動，從七點、八點，一直到九點停住。
剛好卡在關鍵部位。
陸決血氣方剛的，心緒還不平靜，下意識就要伸手攬她。
黑夜裡，本就容易滋生曖昧氣息，女孩睡著了，鼻息淺淺的，分外可愛。
誰知，他的手才剛剛碰到她的頭發，柔軟的觸感隻在手心停留了一瞬，倏忽溜走。
陸決愣了一下，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模糊光亮，看見沈音音緩慢，卻堅定地挪挪蹭蹭，腦袋停在三點鐘方向，整個人橫過來，這才不動了。
剛開始，陸決以為她是故意在跟他鬨著玩。
結果第二天、第三天……沈音音睡著後就開始給他表演絕活，睡得沒個人樣，說好了守好各自楚河漢界不可逾越。
陸決老老實實地秋毫不犯，她卻越發地囂張，在床上一會兒豎著，一會兒斜著，一會兒橫著，還敢說自己睡覺老實？
他忍不住懷疑她之前在寢室，那張小小的單人床上，每天是怎麼睡覺的？
最神奇的是，快到天亮，沈音音又會自覺變回睡覺前的姿勢，規規矩矩的，不知道的見了，還以為她多乖。
連續觀察了好幾晚，陸決發現這樣不行，他太被動了。
睡覺亂動無所謂，但之前談好的規矩，怎麼就她一人能破壞？
於是，第四天晚上，沈音音剛睡著，鼻間輕盈的呼氣，睡得毫無防備，乖得看不出來她待會兒就要在床上搗蛋。
陸決坐起來，俯身看她沉靜睡顏，睫毛輕輕顫動，嘴唇潤潤的，生動又漂亮。
他心裡動了一下，伸手輕輕在她鼻尖點了點。
這麼乖的丫頭，睡覺怎麼就那麼不老實？
還是看他好欺負，變本加厲地欺負他？
陸決的手從她的鼻尖，一寸寸往下，劃到她唇邊，細細描摹那些柔軟的線條，無法言喻。
像是感覺到有人打擾，沈音音皺起眉，很不客氣地在他手指上咬了一下。
凶得不得了的。
陸決輕笑，雖然有些痛，但那抹溫熱細膩的觸感卻在手指上揮之不散，讓他心裡麻了很久，睡前努力壓下的那股邪火又竄上來了。
這樣不行。
沈音音沒彆的本事，撩他真是一撩一個準，就連睡著了都能精準施放技能。
睡不著了，陸決輕身起床，不驚動沈音音，到客廳給自己倒了杯冰水下火，尋思著待會兒再去洗個冷水澡。
就在這時，臥室裡忽然傳來咚的一聲。
聲音不大，有些沉悶。
陸決反應過來什麼，放下水杯快步趕回臥室，就看見沈音音身上纏著被子坐在地上，一臉茫然地看著他：“陸決，是地震了嗎？我怎麼跑到地上來了？”
模樣呆呆地，頭發都淩亂了，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臉上還睡出印子，滑稽又可愛。
陸決沉著臉走到她旁邊，蹲下來檢查。
還好有被子裹著，人沒摔傷，他這才放了心。
又忍不住教訓她，戳她的腦袋：“睡覺也不好好睡，翻來覆去，還讓我不要越界，摔了吧？”
沈音音還沒完全醒過神，被戳得一愣一愣的，也不反抗，更不躲，小腦袋被戳得一點點地，還堅持著說：“我睡覺很老實的……”
“老實你能滾下來嗎？”陸決好氣又好笑。
沈音音小聲反駁：“反正我睡覺老實。”
陸決乜斜著她：“下次我給你錄下來你就知道了。”
大約是怕腦袋再挨打，沈音音說完，就先護著自己的頭，一雙大眼睛滴溜滴溜地轉，黑亮黑亮的。
陸決心下無奈，把沈音音抱起來放到床上，自己也在她身邊睡下。
夜裡安靜，一時無話。
兩人中間隔著道距離，說好不越界的，陸決就不越界——至少在她醒著的時候不越。
可沈音音卻悄悄地摸過來，手指頭碰上他的手，輕輕纏繞住。
“我睡不著了。”她可憐巴巴地說。
“我也有點睡不著。”陸決實話實說，他原本就是覺少的人，睡著了不容易醒，但是一旦醒了就很難續攤。
沈音音一聽他也睡不著，眼睛賊亮，一下子坐起來：“那我們講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