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1 / 2)

暴君的寵後[重生] 繡生 7436 字 3個月前

()元禧三年初冬,鄴京下了第一場雪。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地落下來,遮擋住了地麵上零星血跡。一輛馬車從街上飛馳而過,帶著紛揚的雪花打了幾個旋兒就跑遠了。

寂靜的街道上,男人怒吼聲驚醒了沉睡的人家。

“再快點!快!”

蕭止戈赤紅了眼,用力摟緊了懷中虛弱的人,放緩了聲音安撫道:“彆怕,我帶你回宮,不會有事的……”男人冷硬的聲線放得極柔,仿佛生怕驚擾了懷中人。

被他抱在懷裡的是個俊美的男人,織金袍,白玉冠,長眉鳳目,山根挺而翹,菱唇潤而淡粉。左邊眼角下還有一顆淚痣,給他平添了幾分綺麗。若不是此刻他臉色慘白,嘴角還隱隱溢出幾縷血色,這幅美人在懷的景象,怕又是一樁風.流韻事。

“陛下……”

纖長的眼睫顫了顫,安長卿掙紮著睜開眼,入目便是蕭止戈惶急的麵容。

他有些怔然。兩人成親近十年,卻並不親近。當年蕭止戈沒有過問他的意願,求來太後懿旨強娶了他,他滿心惶恐又不甘,對蕭止戈始終是兩分疏離三分畏懼。

蕭止戈或許是看出來他的不願,竟然也沒有強迫他,兩人就這麼在王府裡各過各的走完了這些年。後來蕭止戈登基為帝,兩人也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繼續各過各罷了。

這樣親密的擁抱,還是頭一回。雖然情分不深,但蕭止戈的焦急不似作假。安長卿甚至還有心思想,外麵那些傳言,倒也不全是真的。

“長卿……”蕭止戈對上他眼睛,聲音有些顫抖,低低地問:“疼嗎?”

安長卿回過神,想要搖搖頭,五臟六腑卻突兀湧上一陣痛楚,身體裡仿佛被人捅進了一把尖刀,然後擰著刀柄在柔軟的臟器上穿刺撚動,將五臟六腑都搗成一灘爛泥。

“疼……”安長卿如同脫水魚兒一般彈跳一下,牙關緊扣,卻有愈來愈多的鮮血從嘴角溢出來。

蕭止戈越發用力地抱緊他,似乎想幫他緩解,卻無從下手,隻能徒勞無力地撫摸著他的頭發,一遍遍的安慰:“馬上就到了,馬上就到了……”

急促的馬蹄聲踏過宮門,長驅直入進了棲梧宮。

十數個太醫早已在殿外跪迎,蕭止戈將人打橫抱進去,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太醫們大氣也不敢出,微微躬著身井然有序地上前查看。

安長卿緊閉著眼,額頭上冷汗涔涔,嘴角溢出的鮮血連手帕都擦不完,漸漸染紅了衣襟。

太醫們抖著手把完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硬著頭皮一齊跪在了地上。頭發胡須花白的院判哆哆嗦嗦地跪趴在地,顫抖著聲音道:“臣無能,陛下恕罪!”

一句話,宣判了結局。

“孤養你們這群廢物何用?!”蕭止戈狠狠一腳踹在年邁的院判胸口。他脾氣素來暴戾,又戎馬多年練得一身好力氣,一腳就將人踹得撞到了牆角的青銅鎏金暖爐上。院判哇地吐出一口血,卻來不及擦,又連忙爬起來跪趴在地,顫聲呼喊:“陛下饒命!”

“陛下饒命!”餘下的太醫立即跟隨著以頭搶地,俱是兩股戰戰。

蕭止戈重重喘氣,隻覺得腦子裡有根弦瀕臨斷裂。勉強平複了怒氣,陰鷙掃過求饒的太醫們,沉聲道:“給孤治!治不好,你們全都給君後陪葬!”

……

安長卿是被一陣哭嚎聲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隻覺得身體輕盈許多,那股子折磨他的疼痛也消失了,輕飄飄的仿佛下一刻就能飛起來。

他這麼想的,也確實這麼做了。飄飄蕩蕩地出了殿門,就看見台階之下,棲梧宮的宮女太監跪了滿地,各個扯著嗓子嚎啕,表情悲愴又恐懼。

蕭止戈身著明黃袞龍服,頭戴升龍冠,孑然站在台階之上,眉眼間是繚繞不散的戾氣。奇怪得很,以前安長卿總畏懼他,平日裡都恨不得躲著他走。但是現在看著,卻不怕了,隻覺得男人暴戾陰沉的表情下,還藏著許多他看不分明的情緒。

安長卿迷惑地看了一陣,在看到安家人被儘數押到殿前時,隱約明白了蕭止戈的意圖。

昨天是他的父親,大鄴丞相安知恪的六十五歲壽誕,相府大宴賓客,蕭止戈帶著他也去了。但沒想到得是,安知恪夥同前廢太子蕭祁桉擺了一場鴻門宴,等著蕭止戈與他入甕。

蕭止戈提前察覺,躲過一劫,他卻喝了毒酒,還沒等到這場叛亂平息,便毒發了。低頭看了看變成半透明的手掌,安長卿嘴角勉強扯了扯,再沒有半點對安家人的憐憫。

這一日,棲梧宮前血流成河,安家上下近五十口人,被十數個經驗老道的劊子手淩遲而死,淋漓的鮮血順著腳下蔓延,聚成一片血海,連空氣裡都滿是人血的腥味。跪在一旁觀刑的宮人嚇得戰戰兢兢,連鮮血浸濕了膝蓋,也不敢挪一挪。

鄴武帝蕭止戈素有殘暴之名,從他少年時與北狄一戰,坑殺六萬北狄敗兵伊始,這凶名便傳開了。至後來登基三年,又窮兵黷武大興戰爭,大鄴百姓民不聊生屍骸遍地。再加上今日這一出,怕是惡名更上一層樓。

然而蕭止戈早已經不在乎了。

吩咐禁衛把安家人的屍首扔到亂葬崗,蕭止戈獨自進了棲梧宮。

棲梧宮內已經收拾乾淨,角落裡放著青銅鎏金暖爐,把殿內烘得暖融融的;內殿中央擺著一張紫檀雕花大床,暗金色帷幔垂下來,隱隱綽綽能看到床上躺著的人影。

蕭止戈下意識柔和了表情,放輕動作走過去,撩起了帷幔。

安長卿臉上的血漬被擦洗乾淨,烏黑的長發用青玉發冠重新束好,神態安詳,仿若安睡。蕭止戈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伸出手來似乎想碰碰他,到了半途,卻又顧忌著什麼縮了回去,男人嘴邊溢出一絲苦笑:“罷了,你素來不喜我,這時候就不再叫你不開心了。”

一旁漂浮著的安長卿張張嘴想說不是的,他並不是不喜他,他隻是從未真正了解過他罷了。每次看到他蘊著極重戾氣的眉眼,再想起那些駭人的傳聞,便會本能的畏懼,自然就不再敢主動親近。

隻是不管他這時候再想說什麼,都已經遲了。

蕭止戈獨自待了一會兒,便叫了宮人進來,將安長卿的屍身送去入殮。宮人們垂手斂目,悄無聲息地進來,又抬著安長卿的屍身魚貫而出。

最後就剩下蕭止戈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