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第 136 章(1 / 2)

低啞的雷吼在烏雲之上盤旋回響,不知從何時起,空氣中充滿了潮濕的水汽,整個天空都仿佛在向下沉,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凝紅的血珠順著薄楠白皙的手背滴落,在地上凝成小小一窪,紅得幾乎要刺痛人的眼球。

薄楠無名指上的傷口已深可見骨,他神情十分平靜,尤其是當‘也’旁也被他磨平,他甚至流露出了一抹輕鬆。

隨著他的動作,周圍的煞氣被閻羅印席卷一空,露出了本來的天色。

可惜它就算是吸收了那麼多煞氣,已然無法反抗薄楠以血肉為祭做出的決定。

久違的光落入了薄楠的視野中,卻是一片近乎於血色的光,他側臉看向天空,那裡已經是烏沉沉的灰,它們被壓得極低,似乎伸手就可以觸碰到它們,天空的儘頭則是一片如同火燒似地耀眼的光芒,那應該是太陽。

橙紅色的光勾勒了雲層的邊緣,也將血色的光輝投映入世間,令萬物都蒙上了一層穠豔而靡麗的紗。

薄楠唇角勾了勾,隨後便深吸了一口氣,以骨血為筆,在閻羅印上刻下了一個‘卻’字。

他寫得極快,並不講究字形如何端正整潔,他方落筆,層層烏雲便陡然亮了起來,仿佛有什麼東西自其中快速遊走而過,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道沉沉的雷聲,並不算如何恐怖。

有風自遠方而來,鼓吹滿了薄楠的風衣,吹亂了他的頭發,又在亭外拂出了波光粼粼。

金煞陰水質量極重,入水即沉,不溶不散,如同水銀,此刻卻也驚起了層層漣漪,可見這風來的劇烈。

水中還活著的中山健次郎發出了慘烈的呼聲。

山雨欲來風滿樓,要下雨了。

薄楠這樣想著,手中卻是不停,‘卻’字後又連上了一筆,繼續寫了一個‘邪’字,兩者相連,便是——卻邪。

《拾遺記·卷十·諸名山》:“昆吾山,其下多赤金,色如火。昔黃帝伐蚩尤,陳兵於此地,掘深百丈,猶未及泉,惟見火光如星。地中多丹,煉石為銅,銅色青而利,泉色赤,山草木皆劍利,土亦鋼而精。至越王勾踐,使工人白馬白牛祠昆吾之神,采金鑄之,以成八劍之精。

其中一劍名“卻邪”,寓意為——有妖魅者,見之則伏。

他手中沒有合適的劍,臨時起意,所幸古時將軍掛印,便以閻羅印為令,贈予白虎,也算是湊合。

‘邪’字最後一筆落下,天空之中驟然響起了一聲驚雷之聲,聲勢浩大,如落耳邊,薄楠耳中泛起了連貫嗡鳴聲,他瞬時捉住了閻羅印——此時應叫卻邪印,一手抽出房梁上的殺豬刀,人急速的飛到了三角亭外。

他眯著眼睛打量著頭頂的烏雲,抬手一拋,就將卻邪印扔到了三角亭的頂端,三角亭頂端尖尖,卻邪印卻

正正好好的立在它的尖端上,在下一秒,一道閃電劃破了灰黑的烏雲,將薄楠眼前映得隻剩下耀眼的白光。

雷終於落下了。

薄楠想笑,可他的牙齒卻磕破了下唇,他口中頓時彌漫著濃厚的血腥氣,殺豬刀平舉於掌心之上,全力催發殺豬刀的煞氣。

閻羅印本就是陰煞之物,被他強行改成卻邪那也不是就那麼輕易認了賬,就算是認了賬,可一個叫卻邪的東西本身就是最大的邪物,那就是個笑話。

白虎本就為殺神,他若再給予邪物,等到外憂除儘,就該有內患了。

它還需要一個轉變——借由天雷至剛至陽之氣,消去陰氣,隻留煞氣。

卻邪印本身仍然屬於陰煞之物,與天雷相抗,必然要吸收殺豬刀上的煞氣做輔,隻靠剛剛那一會兒,想要吸收完這把殺豬刀上的煞氣那還遠遠不夠,隻有逼著它不得不吸收,才能將這把殺豬刀在這幾年時間裡造的孽連本帶利的收回來。

又是一道白光將薄楠的視野所籠罩,他閉上了雙眼,隻憑感覺催動殺豬刀幫助卻邪。

卻邪的煞氣幾乎形成了一道黑紅色的邪龍,自印鑒飛升而去,與雷電相抗。青紫的雷電與黑紅色的邪龍糾纏在一起,此消彼長,居然就將此抵消了!

薄楠並不關注它如何,而是專注的催動殺豬刀。

不過是幾個呼吸之間,又是一道雷電迅猛地向卻邪印撲去。

薄楠站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甚至感受到了灼熱幾乎將他焚燒殆儘的溫度,他似乎聽見了有人在尖叫哀嚎,又似乎不是人的,而是那些被活生生的虐殺在這片土地上的動物們的。

它們曾在此靜謐的低頭飲水,曾迎著朝陽日出萬雁齊飛,曾預約地在水裡遊曳,曾奔跑於這片土地上。

薄楠突然想起了前幾日來時看見的那隻大鳥,它很漂亮,卻隻能看著自己的雙翅無力再飛行,絕望地自天空墜落,在地上摔成了一灘模糊的血肉,哀哀地斷氣。

他想賭一把。

薄楠想賭卻邪印越至陰至邪,才能轉化得越至陽至剛!至於煞氣,那也是要留下來的,他想要的是禳災卻邪的將軍,不是明鏡高懸匾下的文官!

留不留的下來,那就要看命數了。

他賭的是卻邪,也是在賭國運。

他想看看到底是隔壁那條蠕蟲的國運強一些,還是他們這條已經化龍盤踞東方數千年的國運更強。

給他一個答案吧!

……

第九道雷電轟然而下,薄楠感知中的那股陰煞邪氣再也無力抵抗,仍由雷電將它全身包裹,光芒消散,一股至剛至陽之氣從中攀升而起,如煌煌中日,璀璨不可直視。

薄楠閉目抬頭望向天空,但終究還是露出一個肆意暢快的笑容來。

——他賭贏了。

他撣了撣可能滿是灰塵的大衣,手捧在衣物上便是刺骨的疼,可能他的衣服還被血給糊了,他慢吞吞地想了想,他已經許久沒有那麼狼狽了。

可又不止的想笑。

薄楠緩步走向了已經成了一片焦土的地方。

三角亭已然成了一片灰燼,至於一枚漆黑的印章靜靜地躺在灰燼中。

薄楠俯身將它拾了起來,五指微縮,方才那枚好端端的印章便化作了碳粉,簌簌地自他指縫中流落。

有風來,卷起了那些粉末,將它遍布於天地之間。

與此同時,腳下突然顫了一顫,不似之前地動山搖,而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從睡夢中驚醒,翻了個身,抖了抖皮毛一樣。

以此為中心,快速而無聲的向四麵八方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