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心裡還是有些發虛的,畢竟在他們眼裡,當官的都是官官相護。
隻有孫利和孫向東臉色一變,就要拉著孫家婆娘進門,他們是準備進去藏東西了。
外頭的民兵是搭著卡車過來的,怕是有十幾人,都是端著槍杆子的,李書記也是怕自己新上任之初,就碰到流血事件,所以厚著臉皮去要的人。
這不剛進了村子,就發現村子裡麵空落落的,問了一個老阿婆,才知道村民鬨哄哄的往大隊長孫有才家裡去了。
如果不是這一卡車的民兵,隻怕是要打起來。
李書記坐在副駕駛上麵,下了車以後,司機喊了一聲:“這是我們縣裡的李書記,過來調查大河村的民眾糾紛的,你們有什麼事情不要動手,跟李書記說。”
司機是剛專業的兵,在部隊裡麵估計報數的時候很帶勁的那種,嗓門一開跟高音歌手似的,中氣十足。
村民看著車上下來的人,國字大方臉,發際線微微往上挪了半寸,看著就是當領導的模樣。
一下子都愣住了。
剛才七嘴八舌說話的村民,一個個的,都不敢吱聲。
以前隊裡沒那麼窮的時候,還經常有唱戲的來,戲文裡麵,縣太爺可是了不得的“大官”,今天這位縣委書記,既不騰雲駕霧,也不騎馬坐轎,就這樣腳踩著黑泥土,站在村民麵前。
大家心裡其實也存著疑惑,萬一縣太爺跟孫有誌是一夥的,怎麼辦?
李書記也看出來大家的疑慮,便找了個最近的人問:“請問咱隊裡的會計在哪裡。”
既然問的是會計不是大隊長,肯定是要調查大隊長了,大家都齊齊指著何直:“他是隊裡的會計。”
李書記說:“我來也是日常的調查,想找會計看看這幾年隊裡的賬目,沒有問題吧?”
大家齊刷刷的看著何直。
這也是人的共性,自己不想出麵,可總想要有人替自己伸冤,孫有才是得罪不起的,那麼有人出麵就好,既然孫振咬何家,何家何不把孫家給搞出來。
反正如果到最後,大家夥能分到糧食最好了。
實在是打不垮孫有才,也有何直當替罪羊。
李書記和藹的態度,讓人覺得他不是來找茬的。
於是,孫家的幾個男人偷偷往後院跑,被人又抓住了,人群裡麵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李書記,您也甭看賬本了,這年頭,誰家裡穀倉裡麵藏了糧食,不是貪汙**份子,就是投機倒把的,您何不去孫家的穀倉看一看就見分曉了?”
說話的是付鷗,他聲音洪亮,所有人都聽清楚了。
孫家婆娘自然不肯,撒潑耍賴:“誰敢去看我們家穀倉了,”
她這樣的態度,擺明了就是有問題。
大家都齊刷刷的,看著那和和氣氣的大領導,指望縣太爺給個裁決了。
李書記走到院子前,輕輕一推院門,孫利瞪著眼睛想關緊,奈何這是縣太爺啊,他爹都不敢惹的,他哪裡敢對著李書記做什麼,更何況人家背後還有十幾個兵,看著怪嚇人的。
“也就是去看一看,村民的疑慮就消失了,也沒有什麼看不得的吧。”李書記笑眯眯的說。
可這如沐春風的笑,是殺人的刀啊。
孫利眼睜睜的,就要看李書記推開自家的大門了,後麵又有聲音響起:“原來是李書記啊,我剛從公社回來,就看見您在這裡,您來了也不去屋裡坐坐。”
原來是孫有才回來了。
這孫有才,從小到大都是一張喜人的菩薩臉,誰看了都要說一句很好的性子的人,剛開始當上大隊長,確實給隊裡做了不少好事情,宅基地也寬敞了,土地也增加了。
土地增加以後,村民的活要比以前多了很多,以前雙搶的時候,不會像現在這樣,連七八歲的孩子都要下地,要忙到晚上十點才能勉強收割完,到第二天四點鐘就要起來,整個雙搶期間足足有半個月,整個大隊的人,腰都是直不起來的,就比如今年就是這樣。
年年的,這樣忙完,交了公糧,都以為今年年成好,能多分糧食的時候,又是失望。
一年複一年的失望。
好不容易等到縣委書記親自來大河村,也不知道是誰,吼了一聲:“既然孫有才說他們家沒有糧食,讓我們搜一搜就得,我們也不胡亂拿人家裡的東西,你怕甚?”
見人要去自己家搜,孫振一急,硬著脖子叫嚷著:“我家裡的糧食,又關你們什麼事了,我們家自己存的。”
這樣說,就是有糧食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