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睡了太久,晚上便有些睡不著,簡輕語想了半宿陸遠將刀鞘留下的原因,每一種想法的最終指向都是他要變著法弄死自己。因為想了太多種死法,簡輕語一直到寅時才腦子亂糟糟地睡去。
她睡後不久,反鎖的窗子發出一聲輕微的響動,下一瞬一道身影出現在房中。看著她緊緊抱著刀鞘入眠,男人眼眸微動,神情還未來得及緩和,睡熟的某人便在夢裡蹙緊了眉頭,低喃著說了句‘滾開’。
儘管這二字沒頭沒尾,但男人的眼神還是倏然陰鬱,站了許久後一道指風滅了快要燒到桌子的燭火。
簡輕語睡得並不踏實,一會兒夢見自己又被賣進青樓,一會兒夢見季陽那小子對她嚴刑逼供,拿著一把燒紅的烙鐵逼近,她恐懼地叫他滾開,卻無法阻止烙鐵落下。
做噩夢的後果就是,隻睡了不到兩個時辰便醒了。
睜開眼睛後的簡輕語頭痛欲裂,卻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她抬手想捏捏鼻梁,胳膊卻無意間碰觸到什麼冷硬的東西,低下頭一看,是昨日撿來的繡春刀刀鞘。
她:“……”竟然抱著睡了一夜,難怪會做噩夢。
想起夢中的場景,簡輕語抖了一下,突然後悔把刀鞘撿回來了。她該將刀鞘留在花園的,這樣等其他人發現後還給陸遠,她也不必擔心他會因為刀鞘來找她了。
簡輕語連連歎息,正思索要不要重新把刀鞘丟掉時又轉念一想,陸遠都說了下次來取她狗命了,那不管她撿不撿刀鞘,他都是要來的……這麼一想,撿回來反而好些,至少不會激怒他。
一想到他隨時會來,簡輕語更頭疼了,苦著一張臉將刀鞘藏到枕頭下,這才披上外衣出門。
天剛蒙蒙亮,日頭還未出來,空氣涼甜涼甜的,極好地安撫了她的頭疼。
簡輕語在門口站了不久,英兒便叼著包子進院了,看到她後猛地停下腳步,見鬼似的將包子從嘴裡解救出來,一臉震驚地問:“大小姐,您怎麼現在就醒了?!”
“不過是偶爾早起,有這麼驚訝?”簡輕語失笑。
英兒嘴角抽了抽:“不是偶爾早起,是您回府之後,就早起了這麼一次。”昨日相親宴,都沒見她起這麼早呢!
簡輕語哭笑不得,正要問她彆的事,但實現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包子上。
英兒見狀會錯了意,急忙將包子藏到背後,有些不好意思地認錯:“這是奴才們的早膳,本不該叫大小姐瞧見,隻是沒想到大小姐會突然起早……”
“這包子是什麼餡的,聞起來好香。”簡輕語說完,還認真地嗅了嗅空氣,秀氣的小鼻子一聳一聳的,像隻天真的狗狗。
英兒被她懵懂的樣子逗笑,見她看過來後急忙回道:“不過是粉條白菜餡加了些豬油渣,都是粗鄙之物,讓大小姐見笑了。”
“還有嗎?”簡輕語從昨日晌午便沒吃東西,此刻一聞香噴噴的包子味,肚子立刻開始咕嚕嚕了。
英兒本想說讓廚房為她準備吃食,見她這副模樣倒是不舍得拒絕了,回了一聲還有,便跑去廚房給她拿包子了。
一刻鐘後,簡輕語捧著一個跟臉差不多大的包子認真地啃,吃了大半後才抬頭問:“那群錦衣衛走了嗎?”
“回大小姐的話,子時一過便走了,”英兒回答完,猶豫一下又道,“對了,昨夜侯府發生了一件蹊蹺事。”
簡輕語立刻支棱起耳朵:“什麼蹊蹺事?”
“就是昨日晚膳之後,府內靠近花園的人都昏迷了一段時間,好像是被迷暈的,府內都猜是錦衣衛所為,”英兒掃了一眼周圍,壓低了聲音小聲道,“奴婢就說嘛,錦衣衛怎麼好好的突然跑來侯府,原來是為了調查侯府,隻是不知為何隻動了靠近花園的人,難道他們要查的秘密就在花園?”
簡輕語:“……”不,其實動機沒那麼複雜,而且你也被藥暈了。
看著一本正經分析的英兒,簡輕語有苦難言,隻是叫她不要胡思亂想。
然而這種事,是不可能不胡思亂想的。
簡輕語吃完包子去花園散步時,便看到寧昌侯一臉陰沉地站在假山前,十幾個奴仆正四下找什麼。
她頓了一下走上前去:“父親。”
寧昌侯看到她後驚訝一瞬:“怎麼起這般早?”
……她平日到底起得多晚,以至於早起一次,所有人都這般震驚。簡輕語清了清嗓子:“睡不著了,便起來了。”
她本來隻是隨口找個理由,寧昌侯聽卻了不知想到了什麼,皺起眉頭寬慰:“昨日的事隻是意外,你彆太傷心,等過些時日,為父定會再設宴為你選夫。”
簡輕語:“……”倒也不至於傷心,就是怪害怕的。
意識到寧昌侯誤會自己早起的原因後,簡輕語也沒有多解釋,站到他身側看向一眾忙上忙下的奴仆:“父親可是要找什麼東西?”
“嗯。”寧昌侯心不在焉地回答。昨日錦衣衛如此大動乾戈,必然是想得到什麼,而他最清楚這園子裡除了花木什麼都沒有。
可是以前沒有,不代表昨夜之後也沒有,他必須親自檢查過才放心。
簡輕語知道他這是疑心病犯了,擔心錦衣衛在花園藏了什麼大逆不道的東西陷害他,她本想勸他不必緊張,但看他現在的狀態,顯然是聽不進去的。
日頭漸漸升起,花園裡熱了起來,簡輕語昨夜沒睡好,此刻被太陽曬得頭暈,隻陪寧昌侯站了一會兒便找借口回彆院了。
她回到寢房時,屋裡兩個丫鬟正湊在窗前嘀咕什麼,簡輕語與英兒對視一眼,英兒當即上前:“你們兩個不好好乾活兒,在那說什麼閒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