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討好)(1 / 2)

錦衣為夫 山有青木 18478 字 6個月前

馬車如上次一般, 在距離陸府還有一段路的時候便停下了,簡輕語撩開車簾走下去,車夫便趕緊駕著馬車離開了。

夜已深, 小雨還在下, 簡輕語沒有帶傘,霧蒙蒙的雨落在頭發上,形成一個又一個的小水珠。她安靜地走在石板路上, 熟悉的場景讓她歎了聲氣。

早知道有妥協的這日,她第一次來時就該老實點, 繼續做陸遠的掌中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白白牽連侯府這麼久,最後還是要回到他身邊。

回去也就罷了,隻怕這次再踏進這個門,就不會如上次那般好過了。簡輕語抿了抿唇,不知不覺中走到大門口,盯著麵前的門環看了許久, 最後深吸一口氣雙手握住,一臉凝重地敲了下去。

哐……哐……

厚重的敲門傳出很遠,然後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雨中。簡輕語隻敲了三聲,便耐心在門口候著,等人開門的功夫,已經想出陸遠今日折辱自己的千百種方式了。

原本是不緊張的, 可越想就越緊張, 在聽到門裡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後,她下意識就想打退堂鼓, 可一想到一身傷的簡震、以及寧昌侯還未送出的靈芝,她又生生停下了腳步。

陸府的小廝將大門從裡頭拉開, 看到簡輕語後先是一愣,正要板起臉問來做什麼的,突然又覺得她有些眼熟,於是話到嘴邊遲疑起來。

“我上次來過,也是這樣的雨夜。”簡輕語好心提醒。

小廝猛地恍然,態度立刻變得熱切起來:“姑娘可是來找陸大人的?”對於唯一一個在府中住過一晚、還是留宿陸大人房中的女客,他很難不記得。

“正是。”簡輕語點頭。

“可有拜帖?”小廝又問。

簡輕語蹙起眉頭,微微搖了搖頭。

小廝見狀依然殷勤:“那勞煩姑娘稍候片刻,小的先去通報一聲。”

“勞煩了。”簡輕語溫聲道。

小廝連連道謝,一邊鞠躬一邊往院裡退,退了一段後才轉身小跑著離開。簡輕語站在門外,看著他的背影消失,輕輕呼了一口氣,不再腦補陸遠會對她用的手段,而是生出一種新的憂慮――

若是陸遠不肯見她該怎麼辦?

若他不肯見她……那真是最糟糕的結果,意味著他非常生她的氣,已經氣到不願再要她的程度,而她也再無本錢扭轉如今困境。想到這裡,簡輕語抽了一口冷氣,突然生出一分恐慌。

好在她沒有恐慌太久,小廝便跑了過來,還未等站穩便回稟道:“姑娘,大人請您去書房,這邊請。”說罷,便主動在前方帶路了。

簡輕語聞言頓時鬆一口氣,抬腳便邁過門檻,跟著小廝穿過長廊小路,徑直往府邸深處走去。他們越走周圍的人越少,環境也就越安靜,靜得她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小雨漸漸停了,空氣潮濕得能掐出水來,簡輕語不遠不近地跟在小廝身後,一同從花團錦簇的花園中穿過,待她隨著小廝停下時,身上也染了淡淡的花香。

“姑娘,這便是書房,小的告退。”小廝說完,便恭敬地退下了,偌大的地方頓時隻剩下她一個人。

簡輕語抬頭看向緊閉的房門,心跳越來越快,後背也僵直起來。她深吸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揉了揉發僵的臉往前走了兩步,伸出手猶猶豫豫地敲了兩下門。

無人應聲。

簡輕語咬住下唇,好半天又敲了一下。

還是沒有人來開門。

她敲門的手不自覺攥緊,半晌又突然鬆開,試探地扶在門框上一用力――

吱呀,門開了,屋裡燈火通明,還放著幾個冰鑒,嗖嗖地往外冒涼氣。

雖然沒有淋濕、但衣衫都潮了的簡輕語輕顫一下,小心地將頭探進去,就看到陸遠正坐在書桌前,沒什麼表情地批示公文。

她開門的時候雖然小聲,可隻要不聾,也該知道有人進來了,然而陸遠並沒有看她,如白日短街偶遇時一般無視了她。

果然氣得不輕。簡輕語內心歎息一聲,無聲地進屋把門關上,這才輕手輕腳地走到書桌前,對著他福了福身,小心翼翼地喚了聲:“大人……”

陸遠依然沒有看她。

簡輕語一時不知該如何打破沉默,隻能站在原地等著。屋裡的燈燭燃燒著,彙聚成一滴一滴的紅淚,冰鑒散發著寒氣,即便門窗緊閉也絲毫不悶,隻是對於簡輕語來說,還是有些涼了。

她局促地站了許久,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陸遠拿著筆的手一頓,筆尖上的墨滴落在公文上,形成一團小小的墨漬。他不悅地抬起眼眸,從簡輕語進屋之後第一次看向她。

簡輕語訕訕一笑:“對、對不起……”

陸遠垂下眼眸,放下毛筆繼續翻看公文,仿佛這點小插曲從未發生過。簡輕語裹緊了身上潮乎乎的衣衫,正要站得離冰鑒遠些,就聽到陸遠淡淡開口:“一身臟汙,下去換身衣裳。”

簡輕語愣了愣,低頭才看到裙子上有些許泥點,想來是方才走路時濺上的。陸遠喜淨,即便是趕路的時候,也永遠衣衫整潔體麵,最看不得的便是臟亂。

意識到自己犯了陸遠的禁忌,簡輕語忙點了點頭:“是,我這去……”

“去哪?”陸遠淡淡打斷。

簡輕語微微一怔,才想起這裡並非侯府,也不會有她的衣衫,她現下就算出去,也沒有衣裳可換……總不能跟丫鬟借一身,或者像上次一樣指望陸遠給她準備吧?

麵前的人突然安靜了,陸遠長眸微動,不帶什麼情緒地開口:“左側有憩室,去換。”

還真準備了?簡輕語頓了一下:“是。”

她往左邊張望一圈,果然找到一扇和牆顏色極為相似的門,頓了頓後走過去,一推開便看到裡頭一張小床,還有一個不大的衣櫃,想來是陸遠平日休息的地方。

簡輕語走了進去,打開櫃門後隻看到兩套衣袍。

都是男裝,一看便是陸遠的衣衫……所以他是故意的?簡輕語眨了眨眼睛,想到什麼後臉上突然飛起一抹紅,半晌才猶豫地將手伸向了其中一套。

她以前隻為陸遠穿過男裝,輪到給自己穿時,發現沒那麼容易,尤其是陸遠身高腿長,他的衣衫穿在她身上,便將手腳都捂了起來,每次要做什麼,都要特意將寬大的袖子往上捋捋,儘管已經十分耐心,還是鬨出不少響動。

書房依然極靜,憩室的OO@@聲清楚地在屋裡回蕩,直接掩蓋了蠟燭的嗶剝聲。陸遠垂眸靜坐,手中的公文停在其中一頁上已經許久,也未曾見他翻動。

許久之後,某人從憩室中出來,陸遠眼眸動了一下,將手上的公文翻了一頁。簡輕語為難地在憩室門口停下,見他不肯看自己,咬了咬唇後攏起過長的衣衫,磨磨蹭蹭往他身邊走去,直到走到書桌一側,才鼓起勇氣喚他一聲:“培之。”

聽慣了她叫自己大人,乍一聽她直呼名諱,陸遠的手指動了一下,好半晌才扭頭看向她,當看到她身上的衣衫後,眼神猛地暗了下來:“……為何穿成這樣?”

簡輕語愣了愣:“不、不是你讓我穿的嗎?”

陸遠沉默地看著她,無聲反駁了她的話,簡輕語頓時緊張:“難道另一套才是給我的?可那件是飛魚服,我不敢穿……”說完頓了頓,有些猶豫地試探,“這套不好看嗎?”

她是為了配合陸遠‘變態’的愛好,才忍著羞穿了他的衣衫,若是不好看,豈不是敗了他的興致,讓他們本就緊繃的關係雪上加霜?

一想到陸遠會因此生厭,簡輕語便愈發局促起來。

書房燭火昏黃,她一身過於鬆垮的衣衫站在燈下,暗色的錦袍襯得她膚色愈發白皙,一雙黑亮的眼眸如狐狸一般勾人。她的發髻因為換衣裳散了,此刻被她用一根簪子簡單地挽在腦後,整個人慵懶又羞澀,像池子裡被雨淋過還未盛開的荷花。

不好看嗎?怎麼會。

陸遠盯著她看了許久,最後彆過臉去,視線重新落在手中的公文上:“磨墨。”

簡輕語怔愣一瞬,回過神後忙應了一聲,挽起袖子到桌後站定,拿著墨石仔細地磨了起來,一邊磨還一邊在心裡遺憾――

果然是不合他胃口,早知道方才就大膽一些,直接穿那套飛魚服了,說不定他胃口大開,直接就不跟她計較了。

簡輕語想著想著,忍不住歎了聲氣。陸遠耳朵微動,唇角浮起一點不明顯的弧度。

簡輕語隻顧著遺憾,並未注意到他的眉眼已經和緩,直到硯台裡的墨都要溢出來了,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陸遠似乎一次墨都沒用過。

她心頭一動,抬頭看向他,隻見他還維持方才的姿勢,手裡的公文還是她剛出來時翻的那頁。

……上麵統共就三十幾個字,就算看得再慢,也該看完了吧?簡輕語眼眸眯了眯,突然將墨石放下,用帕子淨了淨手後,試探地扶上了他的肩膀:“培之,太晚了,休息吧。”

陸遠不語,卻放下了手中公文。

簡輕語的心跳突然快了起來,臉頰也飛起一抹淡淡的紅,見陸遠沒了彆的反應,便又開口說了句:“我為你寬衣,伺候你就寢吧。”

“你是誰?”陸遠總算有了反應,隻是看向她時眼神冷淡,像看一個陌生人。

簡輕語被他的眼神驚得將手收了回來,一時間不敢輕易回答。

陸遠見她不說話,眼神逐漸冷凝,麵無表情地起身便要離開。

簡輕語一驚,急忙抓住他的衣袖,半晌小聲回答:“我是……喃喃,是、是你的女人。”

“想清楚了再答。”陸遠垂眸看向她。

簡輕語喉嚨動了動,啞聲開口:“培之,我知錯了,以後一定會乖。”

說罷,她攬住陸遠的脖頸,主動吻了上去。淺淡的香味柔軟地朝他襲來,陸遠安靜地站著,任由她掛在自己身上,將全部的重量都倚過來,不推開,也不配合。

“我真的錯了,以為自己回了京,成了侯府的大小姐,便開始心高氣傲目中無人,竟連你也敢頂撞,培之,都是我的錯,我已經為自己的無知付出了代價,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好嗎?”和上次一樣,她將重點歪向了彆處,將她的背叛從蓄謀已久變成了一時衝動。

而陸遠隻是垂眸看著她,並未反駁她的華語。

簡輕語費力地攀著他,小心翼翼地在他唇邊輾轉,卻始終得不到想要的回應,於是眼底盈淚,楚楚可憐地對他示弱:“培之,你還在生氣嗎?”

陸遠眼神晦暗,周身彌漫著危險的氣息,明明已經情動,卻還是隻淡漠地看著她:“不該生氣?”

“……該,”簡輕語心裡一虛,默默鬆開了抱他的手,“那現在怎麼辦,你要罰我嗎?”

陸遠聞言,眼底閃過一絲嘲諷:“詔獄八十七種刑罰,你覺得自己受得了哪種?”

簡輕語脖子縮了縮,可憐地看著他:“哪一種都受不了,我膝蓋還疼著呢,不能受刑了。”

陸遠眉頭微蹙:“南山寺受的傷?”

“嗯,還沒好全,”簡輕語說著,看到他眼底的不悅,頓時又撲進了他懷中,“好像又疼了,培之救我。”

說著又疼了,語調卻比先前輕鬆得多,顯然是裝的。陸遠冷笑一聲:“沒臉沒皮。”

今日不把他哄好,明日就要被人踩在腳下,被陸遠一人欺負,總好過被外頭千萬人欺負。簡輕語想著,索性豁出去了,抱著他的腰一本正經地討饒:“培之,我真的知錯了。”

“是知錯,還是走投無路,你心裡清楚,對我是恨是愛,你心裡也清楚。”陸遠淡淡看了她一眼,轉身向憩室走去。

簡輕語被他看得周身一涼,咬著唇跟了進去,然後就注意到床邊的桌櫃中,似乎放著一套女子的衣裙。

她:“……”難怪陸遠方才會問她為什麼穿成這樣。

簡輕語頓時臊得臉紅,匆匆彆開臉假裝沒發現衣裙,小步跑著來到陸遠麵前。

見陸遠沒有趕她走,便鼓起勇氣上前,溫順地為他寬衣。陸遠安靜地看著她,漆黑的眼眸叫人看不出情緒,簡輕語猜不透他在想什麼,索性也不猜了,待他躺下後便去吹熄燭火,然後摸著黑回到憩室,在他身側躺下。

憩室的床很窄,一個人用正好,多出一人後便顯得擁擠了。簡輕語卻覺得很合適,躺下後直接鑽進了他的懷中,察覺到他要推開自己忙小聲道:“要掉下去了。”

陸遠冷漠:“那又如何?”

簡輕語撇了撇嘴,八爪魚一般纏緊了他:“大人一個人睡會孤單的。”

陸遠冷嗤一聲,倒沒有再推開她,沉穩均勻的呼吸仿佛已經睡著。

然而睡沒睡著,簡輕語比誰都清楚,畢竟貼得這樣緊,什麼反應能瞞得過她?

憩室裡靜悄悄的,連兩個人呼吸交融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楚,簡輕語已經許久沒有像這樣離他這般近,不論是對他雪木一般淩冽的氣息,還是對他溫度過高的堅實懷抱,都十分地不適應。

但她很好地掩飾了這種不適應,在冷靜片刻後,小手攀上了他的脖子。

陸遠警告:“簡喃喃。”

每次他生氣,都會這樣連名帶姓地叫自己,每次簡輕語都會收斂許多,但這次非但沒有,反而變得愈發膽大,竟敢直接將手伸進了被子,陸遠猛地繃緊了身體。

“你越來越放肆。”陸遠啞著嗓子警告。

黑暗中,簡輕語偷偷揚起唇角,趁他不注意在他心口印上一吻:“喃喃隻對陸大人放肆。”

她還從未在床上叫過他陸大人,就像是獵物對獵人不自量力的挑釁,下一瞬,憩室中響起布帛撕裂的聲音,簡輕語隻覺身上一涼,接著手腕被扣在了床單上。

窗外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雨,雨點從小到大,攜裹著大風朝大地侵襲,花圃裡的月季在風雨中飄搖,很快花瓣便被打落進泥裡,與泥水糾纏融合,最後變得軟爛一片。

簡輕語迷迷糊糊間,聽到陸遠啞聲質問:“相親宴還辦嗎?”

“……不。”她就知道他還在介意此事。

“還找彆的男人嗎?”陸遠又問。

簡輕語眼角泛紅,隻覺得眼前一切在與當初的夢境重合,於是哽咽著回答:“不找。”

“你是誰的?”

“你的。”

“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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