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輕語再次醒來時是在馬車上, 頭還枕著陸遠的腿。她睜開眼睛盯著四周看了片刻,才漸漸意識到自己在哪,接著想到了什麼, 猛地坐了起來。
“你昏倒時, 季陽去城裡買了馬車。”陸遠無視她的恐懼,淡定地開口解釋。
簡輕語愣了愣神,半晌小心地問:“我為何又昏倒了?”
“這得問你自己, ”陸遠看向她,“賊人分明已經走了, 為何還會動不動就受驚?”
簡輕語見他說得坦然,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糾結半晌後謹慎試探:“當真是走了?”
“為何這樣問?”陸遠反問。
簡輕語立刻警惕:“沒、沒什麼。”
“你不滿意讓他們走了?”陸遠問完,不給她回答的機會便直接道,“沒有辦法,我們隻有三個人,寡不敵眾, 隻能讓他們離開,你放心,季陽已經報官,這裡的州縣會抓他們的。”
簡輕語聽著他的話,愈發覺得恍惚。她皺起眉頭,一遍又一遍地回憶昨晚看到的那一幕, 回憶得多了, 記憶似乎也變得模糊起來。
她皺著眉頭,眼看著就快信了陸遠, 突然眼尖地發現他被袖子半遮半掩的手上,似乎有一道傷痕。她立刻扯開他的袖子, 傷口就此暴露出來。
腦海中驀地浮現陸遠一手鮮血、掐斷賊人脖子的場景。她輕顫一下,臉色都白了。
“昨晚那群人想帶你走,我們與他們爭執起來,這是當時受的傷。”陸遠突然道。
簡輕語怔愣地抬頭,想從陸遠臉上找出撒謊的痕跡,可盯著看了半天,卻什麼都沒看出來。
“對了,你昨晚昏迷後便一直夢囈,可是嚇到了?”陸遠又問。
簡輕語頓了頓:“我夢囈了?”
“嗯,像是在做噩夢。”陸遠道。
簡輕語咽了下口水,再次恍惚起來。
陸遠淡定地看著她,在她眉頭越皺越深時,突然轉移話題:“馬上要到京都了,可有什麼想做的嗎?”
他說話同平日沒什麼兩樣,且提起的還是她最關心的事,簡輕語頓時沒功夫想那些賊人了:“還有多久到?”
“最多三五日吧。”陸遠回答。
三五日……也就是說,她必須在這幾日想出脫身的法子了,最好能在進城前便跟他們分開,免得被太多人注意到,將來泄露風聲。簡輕語的一顆心緩緩下沉,徹底將那些賊人給忘了。
車廂裡突然沉默下來,陸遠見她還是心不在焉,卻少了一分驚恐,便知曉自己說的那些多少起了作用,便沒有再說下去,隻是用沒有受傷的手牽住了她。
兩個人安靜地坐著,不知過了多久,簡輕語突然小聲道:“我做了個噩夢。”
“嗯?”
“夢見你殺人了,手就這樣,”簡輕語將手伸出來,對著空氣抓了一把,“這樣就把人殺了,很嚇人。”
陸遠揚唇:“你害怕了?”
簡輕語點了點頭:“怕。”
“膽小鬼。”陸遠輕嗤。
簡輕語忍不住為自己辯駁:“你又不知我的夢多恐怖,如何能斷定我就是膽小鬼。”
“殺人都怕,不是膽小鬼?”陸遠反問。
簡輕語不服:“你不怕嗎?”
陸遠‘不怕’二字都到嘴邊了,對上她清澈的眼神,突然就變了:“怕。”
“所以嘛,”簡輕語輕呼一口氣,想起昨日的事仍心有餘悸,“幸好那些人改了主意,最後隻拿了銀錢,也算是我們命大了。”
“是啊,命大。”陸遠語氣不明。
簡輕語蹙起眉頭,扭頭看向他:“我這張臉,是不是太招搖了些?”
以前雖然跟母親單獨住在漠北,可有寧昌侯的名頭在,即便是府尹對她們都還算客氣,她從未覺得自己這張臉是什麼麻煩,然而失了父親的庇護,才意識到太過的美貌對於一個女子來說,真不算什麼好事。
陸遠知曉她在擔心什麼,掃了她一眼後淡淡道:“我的女人,就該招搖。”
……這般張狂的話,恐怕當朝皇子都不敢說吧,他膽子倒是挺大的。簡輕語嘟囔一句,隨即想到自己馬上就該同他分道揚鑣了,他口氣大不大,都同她無關了。
這般想著,簡輕語鬆一口氣,又隱隱覺得不是滋味。
她輕輕歎了聲氣,再次看向陸遠的手背,見還在隱隱滲血,頓時蹙起眉頭:“你這傷口雖然沒有傷及骨頭,可最好還是縫針,以免愈合得太慢。”
“嗯。”
簡輕語見他答應,便沒有再多說什麼,馬車搖搖晃晃地行駛在官道上,從天亮走到天黑,總算在關城門之前,到了下一個城。
折騰了一天,陸遠手背上的傷口已經開始泛紅了,他本人也開始起熱,看樣子傷口是要惡化。
傷口惡化可大可小,因此喪命也是常有的事,簡輕語心裡著急,隻能一邊抱著他,一邊催促季陽快點去藥鋪。
季陽也著急得很,一路上快馬加鞭,想要儘快找到藥鋪。然而也是他們運氣不大好,明明越靠近京都的城鎮越富有,可偏偏這座城被群山環繞,人口不多出入不便,不大的城鎮裡隻有一家藥鋪,大夫還一早就出門問診了,需要兩日才能回來。
“先拿些退熱的藥吧,再將傷口簡單處理一下,連夜趕去下個城鎮看診吧。”季陽皺著眉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