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吻戲)(2 / 2)

他還沒資格,也沒立場阻止。

台上,顧念抱胸,木著臉小聲跟過來的那位場務大姐商量:“姐姐,省件衣服吧,道具組不容易。”

大姐巋然不動:“我就是道具組的,謝謝你。手放下來。”

顧念:“…………”

這就是個賊窩,沆瀣一氣嗚嗚嗚。

強權之下,拍攝開始。

山崖間的石洞空隙,躡手躡腳的紅裙女子一邊沿著石壁往外走,一邊小心翼翼地回頭窺視身後。

似乎在躲什麼人。

眼見著這麵石壁就要到儘頭,她低頭鬆了口氣,轉回身。

軟布小靴剛抬起還未落下,她放鬆的神情就怔住了――

麵前數米之外,一身玄色長袍的男人站在她唯一的出路儘頭。身後獵獵山風吹得他妖異的雪白長發在身後輕舞,而那張麵孔卻是極近淡漠的,唯有眉心一朵血色優曇,開得妖冶而勾人。

丁喬僵住身。

男人幽暗的眸子望了她數秒,然後他低眼,薄而淡的唇角好像翹起一點笑,又好像不是。

“你果然…還是要為了他逃走。”

丁喬扶著石壁的手緊張得微微扣住,緊繃幾秒後,她指尖驀地一鬆。

“求你了,雲曇。”她喑啞著聲音,低低的,仿佛鳥雀哀鳴,“無涯就要死了……我再不去救他,他真的要死了……”

“你去了又有什麼用?再像前世一樣,拿你的命換他的命?”

“――”

丁喬不敢說話。

她心裡即便抱有這樣的想法,也不敢說出口叫雲曇知道。雲曇如果聽到,那一定更不會允許她離開半步了。

丁喬正痛苦為難,身側氣息驀地拉近。她驚慌抬眼,瞬息前還在幾米外的男人,此刻已經攥著她手腕不容反抗地將她扣在石壁前。

在最近處,那張冷漠得近佛性的麵孔低下來,深不見底的眸子裡仿佛跳著妖異的墨色火焰。

“無論前世今生,我似乎總是比他晚來一步。上一世我沒有選擇,但這一次……”

他仿佛欲親吻,又隔著薄薄的空氣緩緩嗅動。然後他斜抬著下頜,停在欲吻的位置。

那雙細密的睫毛壓得極低,極近,然後輕顫著撩起弧度,睫間透出一點啞光的暗,幽沉得刻骨。

他用眼神勾著她,聲音低啞。“我不會再放開你了。”

“……”

顧念一僵。

等等。

這和說好的劇本不一樣!

丁喬的稱呼呢?還有是“不想”不是“不會”啊?

顧念差點被拽出戲。但導演沒喊卡,她隻能硬著頭皮往下演。

……

“你真想讓我用這種方式償還?”

石壁前,紅裙女子眼底含淚,固執地仰臉看著麵前的男人。

那人深深望著她,仿佛要把她的身影刻進眼底,他沒有說話。

“好,”丁喬點頭,含著淚轉開臉,她微微咬牙,單手往自己衣襟上用力一扯,“那我還給你!”

刺啦――

襟領上的盤扣蹦跳落地,被風吹得微微翕動的碎領下,雪白的鎖骨曝露一片。

石壁前。

那道清挺的背影陡然僵住。

丁喬聲音顫得厲害,她紅著眼角,愧疚又絕望地望著他。

“我把你想要的給你,自此,我們兩不相乾。”

“……!”

把那隻纖細手腕高按在石壁上的修長指節驀地收緊。

那雙眸子慢慢凝上她的眼。

幽暗瞳孔最深處,像死死困鎖著一隻無聲而歇斯底裡的魔。

它張開欲.望的巨口。

要把她吞吃。

“――”

顧念眼神一顫,幾乎本能,她後背壓碎最後一線空氣,驀地貼上冰涼的石壁。

男人一僵。

須臾後,他垂眼,低而猝然地笑了聲。

鉗握著她手腕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鬆開,退離。

雪白的長發從那人肩頭跌下去。

他聲音浸著笑,卻啞得生澀。

“你走吧。”

顧念陡然回神。

她想都沒想,鬆下手腕便擦過他肩側,落荒逃向他身後的光隙。

但在即將跨進光裡的那一秒,她的身影放緩,最後停下。

她指尖扣著石壁,幾乎要扣進去,但終於還是掙紮不過,她回頭看向身後。

那人一動未動地站在原地。

他隻望著她的背影,眼眸藏在暗處,深裡絕望如遮天的陰翳。

顧念動容。

起初隻是意動,然後不知道哪一秒,她管不住的身體跑過去。隔著那人肩頭細滑的長發,她把他撲在石壁前。

她愧疚又難過,眼裡淚光熠熠地緊緊盯著他。

然後女孩踮起腳。

緊張得輕顫,細嫩的唇瓣在他下頜拂過。

“…對不起。”

女孩緊闔住微抖的眼睫,低聲。

落回腳跟,紅衣長裙在空中一擺,她轉身就要離開。

就在那一秒。

石壁前,玄色袍子的男人驀地抬手,差分毫就要握住女孩的手腕――

“卡!”

“――”

燈光驟下。

回歸現實。

耿宏毓緊擰著眉,抱臂在監視器前站了好久,終於沉聲鬆口:“收工。”

“――!”

劇組從寂靜裡回歸歡騰。

場中。

一聽見收工,顧念立刻脫離角色,她驚歎地扭過頭:“駱修先生,你剛剛的演技很好啊――耿導怎麼回事,他對你這樣的演技竟然還有質疑?”

駱修垂著眼,站在場中。

那靜默有點詭異。

顧念愣了下,正要一探究竟,就見那人慢慢沉氣。

一兩秒後,駱修重新抬眼,眸裡溫和。

“抱歉,我出戲總是很慢。”

“不,沒關係!”顧念豎起拇指,鹿眼眼角睜得圓圓的,不遺餘力地給他肯定,“超級棒!”

“謝謝。”

“那我們快去卸妝吧――你這長發質感很好,”顧念說著伸手撈起一綹,放在鼻尖前嗅了嗅,然後她皺眉,“怎麼更像是化纖類的,戴著應該不太舒服吧?”

她說完自他身前抬眼,卻見駱修微僵著身,眼睫低低地搭在眼瞼上。

顧念托著那綹長發,一頓。

察覺了自己此刻行為的不妥,顧念連忙鬆手,退後一步:“抱歉,我――”

“沒關係。”

駱修打斷她,驀地上前一步。

兩人之間剛剛拉遠的距離又回到最初。

顧念怔了下,不解。

駱修也沒解釋,隻是低聲:“稍等一下,好嗎?”

“啊,好的。”

“……”

駱修望向場邊。

幾秒後。

小助理抱著駱修的衣服,快步跑上拍攝區。他把手裡的外套遞給駱修:“駱哥,你是要這個嗎?”

“謝謝。”

駱修抬手接過,外套衣角在空中劃過個弧線,披到顧念身上。

顧念茫然:“?”

駱修也沒說話,他將衣領扣合,大了幾個號的外套鬆鬆垮垮地掛在女孩薄薄的肩上。

那塊碎下的衣襟被遮得嚴嚴實實。

駱修垂手,抬眸:“好了。”

顧念終於反應過來。她莞爾一笑:“駱修先生真的很紳士,沒談過戀愛實在太奇怪了。”

“是本能。”

“嗯?”

“沒什麼,我們去卸妝?”

“好啊。”

“……”

那一雙身影終於消失在化妝間的長廊拐角裡。

監控器前,林副導笑眯眯地走過去,問:“怎麼樣,我就說如果讓顧念陪他搭這一段戲,那肯定沒問題吧?”

耿宏毓歎了口氣:“比起這段,他前麵的表演簡直要算脫節,不是一個層次上的東西。”

“想換女主了啊?”林副導玩笑問。

明知道是玩笑,耿宏毓還是忍不住氣得笑罵:“為了男三換女主,我有病嗎?”

林副導樂得直搖頭。

耿宏毓點了點劇本:“不過這個顧念,你和她熟悉,她有考慮往這方麵發展嗎?”

“這方麵?哪方麵?”林副導回過頭,對上耿宏毓表情後,哭笑不得,“就她那個憊懶性子,你指望她來當演員?”

“隨口問問,她在共情方麵有點天賦。”

“哈哈,沒點共情天賦可能也寫不出這劇本。”

“……”

等導演組監控區這邊工作人員也散得七七八八,林副導麵上笑意淡了些。他壓低聲,往耿宏毓這兒靠近。

“耿導,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耿宏毓像是剛回過神,問。

“我看這段戲的效果是非常絕的,駱修的鏡頭單獨剪入,一定能出大彩――但您好像不太滿意?”

“戲我很滿意。”

“那是?”

耿宏毓遲疑起來。

過去好幾秒,他才不確定地說:“上午時候你說這個駱修對顧念有心,我還不信。”

林副導笑:“您現在信了?”

耿宏毓好久沒說話,最後歎了口氣:“他最後在戲裡看顧念那個眼神,他自己知道有多……”

話沒說完就沒了。

林副導卻了然,他寬慰玩笑道:“雲曇是要橫刀奪愛嘛,難免的。而且越是真實越是容易叫觀眾入戲,這不好嗎?”

“真實?確實真實,真實得不能剪進那個正向的鏡頭。”

“怎麼?”

耿宏毓沒好氣地說:“這是女主和男三,我可不想一群觀眾瞧見這一眼,被他都帶上歪道去。”

林副導失笑。

耿宏毓兀自想了想:“我還是不能理解。”

“不理解什麼?”

“駱修。”

“?”

“如果他真是駱家那位,進組裡都可以算了,可對顧念,”耿宏毓皺眉,問:“他缺什麼?他至於麼。”

林副導沒直接回答,隻笑起來:“雲曇這角色其實是真適合駱修。”

“嗯?”

“這越是佛性的,一朝著了魔,”林副導輕聲,“越是瘋得要命。”

“……”

卸妝換裝出來,顧念和駱修並肩往外走。

顧念想起什麼:“明天是父親節,駱修先生要趕回去給父親祝節嗎?”

駱修:“不用。”

顧念意外,側過臉。

駱修半垂著眼,聲音輕淡:“我父親並不喜歡我,有弟弟陪他就足夠了。”

顧念愣得停了腳步。

駱修察覺,同樣停下來,回身看向她。

顧念終於反應過來,驚訝地問:“駱修先生你有親弟弟?”

“有。”

“我都不知道……我最想有兄弟姐妹,感覺會特彆好!”顧念興奮回頭,“你和你弟弟關係好嗎?”

“我們是同父異母。”

“?”

顧念臉上笑意一停。

站在極近處,那人低垂著眼睫,長廊外的光從他身後打下,給他冷白質地的皮膚描上易碎似的蒼弱。

男人垂眼,落寞地笑。

“他和他的父母一樣不喜歡我。後來……我忍夠了他的欺侮,就從家裡逃出來了。”

顧念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