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加更】“盲枝”...)(2 / 2)

駱修:“冒名頂替罷了。”

“哦。”

不等喬西再追問,駱修突然開口:“卓亦萱就是盲枝的事情,傳言的範圍很廣?”

“當然了,尤其是《有妖》之前開機炒作,還把這個話題抬高了不少熱度,現在應該知道盲枝的人裡一大半都相信卓亦萱的[青燈下]就是盲枝的新筆名吧。”

“……”

喬西說完,慢半拍地反應過來:“這麼說起來,如果卓亦萱不是盲枝,那真正的盲枝為什麼不出來解釋?被人這麼占著名號,也太憋屈了吧。”

安亦在木桌上撿了個桔子,一邊剝皮一邊懶散沒正經地笑:“解釋?解釋給誰聽。”

“也是,卓家的勢力,嘖。”

說到一半,喬西腦海裡警鈴一拉,他笑意收斂,正經看向駱修:“你剛剛這麼問我,不會是打算――?”

駱修抬眼,笑意溫和。

“物可以不歸原主,但也不能任人侵占。”

“……”

?

從M市的偏遠山區回來以後,顧念在家裡衝了澡,洗完出來就把遮光窗簾一拉,手機靜音,倒進床裡,昏天暗地睡了一天。

直到第二天中午,她才在昏沉的黑暗裡醒來。

睡飽睡醒以後哪都好,缺了一個月的覺都補回來了似的,洗把冷水臉立刻精神百倍,唯一的問題是……

胃裡正在大奏空城計。

顧念從臥室出來,客廳裡沒人。江曉晴和秦園園昨天下午一回來就說過今天要出門購物、感受城市的芬芳,所以顧念也不意外。

她打開冰箱,從自己那格裡翻出了雞蛋、細火腿腸、香蔥和泡麵,拿去廚房。

水燒開,麵餅下了鍋,火腿切片,蔥花切得細碎,淋到麵餅上,又在鍋邊隨便磕了個雞蛋。

等麵好了出鍋,顧念終於得以慰藉一下她餓得開始發疼的胃。

趴在料理台前,一邊吃顧念一邊皺著眉沉思。

餓了胃疼都這麼難受,她寶貝鵝子是年紀很小的時候洗胃,那樣留下的後遺症得有多可怕?

不行,過兩天她得去求問一下她家母上大人,好像家裡那邊有個老中醫,調養身體一直不錯的……

顧念正想著,家裡的正門被推開了。江曉晴和秦園園拎著大包小包,一邊說著什麼一邊進來。

“……她就是不要臉!”

這迎麵一句,聽得顧念懵然地咬著麵抬頭。

江曉晴一臉的義憤在轉回來看到顧念後,變得舒緩了點,“我們睡美人可終於睡醒了啊?”

顧念含糊應了一聲,咬斷嘴巴裡的麵條,“你們出去買東西了?”

江曉晴:“嗯,家裡的不是放壞了就是過期了,零食之類的也空了,我們就去大肆采購了一番――爽!”

顧念點點頭,想起什麼,指了下自己手裡的泡麵碗:“你們吃泡麵嗎,我給你們下兩份?”

“彆彆,哪能勞煩你?”江曉晴放下大包小包。

秦園園也附和:“我們上午還在說你這個月累壞了,千萬不能吵到你。”

“沒事,已經好了。”

等兩人歸攏好各自買回來的東西,回到客廳,顧念也收拾走自己的碗筷,隨口問道:“你們進來的時候在說什麼事情,曉晴好像很不忿的樣子?”

“哦對!還沒跟你說這件事!”江曉晴義憤填膺地衝過來,“我跟你說,那個卓亦萱可不要臉了!”

聽到這個名字,顧念一頓,“怎麼了?”

“《有妖》不是殺青了嗎,然後今天劇組官方發了殺青慶祝微博,還放了卓亦萱的一段采訪――她大言不慚地說劇本裡每一個人物都是她的心血!而且竟然還說什麼,自己想要靠這部作品,撕掉大家貼在她身上的過去的標簽,希望大家記住現在的嶄新的她?我呸!”

江曉晴氣得臉紅,已經開始擼袖子了――

“她有什麼過去的標簽,啊?不就是說盲枝的事情嗎?她還要不要點臉,本身就不是,現在竟然還想踩在盲枝的肩膀上,讓彆人看見嶄新的她?嶄新個頭!那是她的劇本嗎?啊啊啊啊我要被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氣瘋了!”

顧念走了神。

秦園園無奈笑著上來勸:“好啦,你就彆生氣了,在路上看到這條以後你都氣了一路了。”

江曉晴抱著沙發上的抱枕撕扯發泄:“我也想不氣啊啊啊,但是沒辦法!做不到!好希望盲枝大大立刻出現,最好光芒萬丈那種,碾壓她!打腫她的臉!”

“……”

秦園園苦笑,沒辦法地看向顧念。

顧念回神,莞爾:“你想得太簡單了。”

“嗯?!”江曉晴立刻回頭。

顧念走過去,“你怎麼確定,盲枝出現就能光芒萬丈?”

“我……”

“按照現在情況,最合理的推斷應該是她已經默默無聞,泯然路人了。”

“不可能!”江曉晴想都沒想就否認了,“以盲枝的才氣,隻要她願意,那她就一定可以功成名就!”

顧念失笑,輕聲說:“功成名就?哪有那麼簡單。”

江曉晴沒說話,但看表情顯然是不忿也不認同。

顧念坐到她身旁的沙發上,聲音輕和:“就拿我們的圈子來說。有多少人夜以繼日地寫劇本,熬故事,好不容易完成了,要上門央求著彆人看一眼,還被拒之門外,甚至惡言相向,最開始躊躇滿誌,最後糊口都難?”

“……”

“又有多少人,即便背著抄襲借鑒的罵名,依舊能名利雙收,風光無限?”顧念拍了拍低頭的江曉晴,笑,“功成名就很難的,在無數人看著‘成功’的先例都想走那條‘捷徑’時,堅持原則、堅持底線的功成名就就更難了。”

“……”

江曉晴掙紮好久,不甘心地抬頭:“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才希望盲枝能站出來。”

“站出來?”

“對,她和我們不一樣,她有她的實力和底氣,我們沒辦法做到,但她能。如果她光芒萬丈、她能碾壓那些齟齬小人,那我們就不會這麼氣憤又無力了。”

“――”

顧念怔住,還沒放下的手僵停在江曉晴的肩頭。

江曉晴沒察覺,她喪氣地低了低頭:“但我知道你說得對,這個圈子、不對,應該說這個世道好像就總是叫人悲觀,惡者功成名就,善者默默無聞……我就是個俗人啊,我也想有名有利,我們把盲枝當偶像不隻是喜歡她寫的東西,也是認可她作為榜樣。所以每當這種時候我就會忍不住想,我隻是個普通人啊,如果連盲枝那樣的人都做不到,那我堅持的那些東西有意義嗎?”

客廳裡沉默許久。

江曉晴突然反應過來,連忙抬頭,尷尬地笑著擺手:“哎呀我都在說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我就是今天被卓亦萱的不要臉給震驚到了,沒忍住就――”

“對不起。”

“?”

江曉晴驚愕回頭:“顧念你,你乾嗎突然跟我道歉?”

“…沒什麼,隻是覺得我以前太看輕你們了。我忘了當名字成為一種符號,那它本身就被賦予了責任和意義。”

“啊?”江曉晴越聽越茫然,“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看輕我?為什麼?”

顧念抬頭,笑容重展,伸手揉了揉江曉晴的短發:“就是,以前以為你隻是個傻白甜,沒想到你考慮得這麼多――我很抱歉。”

“……?”

江曉晴茫然轉向另一側,問秦園園:“她是不是在陰陽我?”

秦園園同情地看她:“直白到這種程度上,已經不算是在陰陽你、是在明晃晃地嘲諷你了。”

江曉晴:“!!”

等江曉晴轉回頭去要找顧念算賬,顧念早已經最快速度起身回房間了。

江曉晴理順了被揉亂的頭發,好氣又好笑地衝刺追上去:“顧念你每天都有一個要挖苦我的指標是不是!不挖苦我晚上躺在床上會睡不著嗎?你彆跑!”

“砰。”

房門險而又險地關合,江曉晴被關在臥室門外,隻聽見裡麵傳出女孩劫後餘生的得逞笑聲。

等終於鬨騰完,門外江曉晴放棄離開,耳邊也安靜下來。靠在門後,顧念臉上的笑慢慢淡了下去。

是她自欺欺人了啊。

她跟自己說逃避可恥卻有用,她龜縮在自己的那個殼子裡,還一直說服自己:你的選擇沒錯,錯的是那些人。

可她隻說給了自己聽。

原則不是一個殼子,不該供她躲在下麵逃避現實,還要自我安慰:外麵太黑,她是不想同流合汙所以才不出去。

原則是一麵旗,她應該握著它,應該正大光明,讓所有人看見她站在旗子下,應該為它發聲。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這話不假,但這話不該用於原則上。

因為原則不“窮”。

如果有原則者都在獨善其身,那天下才會成為無原則者的天下。

顧念沉默許久,走到床邊,拿起了桌上的手機。手機裡有她已經2年沒有登錄過的、名為[盲枝]的認證賬號。顧念僵著手指重新啟動,認證,登錄。

在那個陌生又熟悉的界麵裡,她瞳孔不可抑製地輕顫了下。

但她還是點下去,一字一字鍵入。

兩分鐘後。

那個有無數粉絲、卻已經長草兩年的空白賬號下,突然彈出一條更新提醒――

【兩年前我摔到懸崖下,然後秉持著“在哪兒摔倒就在哪兒躺下”的精神,我躺到了現在。】

【現在我想重新爬上去了。】

【等到我站在山頂的那天,我想挺胸抬頭,告訴你們我真正的名字。】

【你們願意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