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筆墨(2 / 2)

岸很快抱著一摞陶碗出來。

他們家對食物比較上心,又經常請客,家裡的碗非常多,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白蕪在碗裡倒入秋果油,又放入擰成股的棉線,而後去柴堆那邊抱了一捆細柴過來。

他把柴火捆成三腳架的模樣,將裝有秋果油的碗放在下麵,空碗倒扣在三腳架上麵,兩個碗在三腳架上下兩邊,像一個沙漏,剛好棉線燃燒升起的青煙撲在空碗裡。

岸看他在屋簷下放了這麼一排碗,疑惑地問:“這就行了?”

“哪裡行,工序還多著呢,暫時先這樣,看晚上能不能把所有工序走完,將墨做出來。”

白蕪話音未落,瞥見南遙提著桶,帶著南風白雪上來。

兩隻大狼顯得非常活潑,在南遙身邊跑來跑去,因為跑得挺快,哪怕天上下著細雨,它們的長毛還是飄了起來,顯得威風凜凜。

主要是這兩隻大狼吃得好,骨量大,爪子很是粗壯,看起來比白蕪上輩子見過的狼健壯得多,毛發也多。

白蕪盯著它們的毛發,眼睛一亮,走上前去迎接南遙,抱著他的腰探頭往桶裡看,“你們回來了,今天抓到了多少魚?”

“沒有很多大半桶,底下的水漲起來了,估計上遊下的雨更大。”

“也有可能是積少成多,那麼多支流的水都彙聚到這條河裡,底下的水流量想不大都不行。”

白蕪說著蹲下來抱了南風一下。

南風和他非常親近,伸出粉色的舌頭舔他的手掌。

白蕪被舔得手心發癢,露著南風厚實的耳朵,笑了一下,“好狼!”

南遙眉毛一挑,看看他,又看看屋簷下擺著的那些碗,“這是要做什麼?”

“弄點墨,我之前跟你說過的。”白蕪努努嘴,“你看我們的牌匾,因為上麵的碳粉不夠細膩,現在已經花了,我要弄點墨,重新描畫上麵的字。”

“是不是要做支筆?”

“你還記得啊?對。是得做支筆,可惜我們現在沒有羊毛了。”白蕪說著又擼了擼底下毛茸茸的大狼,仰頭笑道,“南遙,你幫我清理兩條魚出來,喂狼。”

南遙看著甩尾巴甩得正歡的兩隻大狼一眼,“要不要幫你按著?”

“不至於,應該還是我力氣大一些。”

白蕪帶著兩頭狼到他們房間的屋簷下,搬了張小板凳坐了,又找出剪刀和小笸籮。

岸完全沒聽出他們打啞謎一樣的對話內容是指什麼,不過看著他臉上的笑容,還是默默離他遠了一些。

南遙很快把刮了鱗片去了內臟的兩條魚送了過來。

為了方便兩頭狼進食,他還將魚斬成了小塊,放入兩頭狼專用的飯碗送了過來。

南風和白雪不明白為什麼突然會加餐,不過見到加餐還是非常高興,它們圍在白蕪旁邊,瘋狂地甩著尾巴。

“吃吧。”白蕪一聲令下,讓兩頭狼吃魚。

南風白雪立刻站在飯盆前,吃得頭也不抬。

這兩條魚個頭都比較大,白蕪看它們一時半會兒吃不完,也不著急。

白蕪先拿剪刀抓著南風的尾巴,在尾巴下麵剪了一撮毛,放到笸籮裡,然後是肚子下麵和背上麵,一共剪了三撮毛。

南風這頭傻狼完全沒察覺到自己心愛的毛毛已經丟了一部分,還在吃得頭也不抬。

白蕪給白雪剪毛的時候,白雪要敏|感一些,還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四個爪子不安地動了動。

白蕪安撫地摸了摸它的脊背,它便不動了,安靜而克製地看著白蕪動手。

白蕪沒多剪,它們的毛又厚,剪完之後伸手一捋,完全看不到毛下麵的皮膚。

“好了。”白蕪拍了拍白雪的脖子,笑道,“繼續吃吧。”

白雪沒動,伸出粉色的舌頭舔了舔嘴巴。

白蕪揉揉它的脖子,“我真不剪了。”

白雪不動,等看見白蕪把剪刀拿回房間放好,才重新低下頭進食。

看來白雪的警惕性確實比南風高得多。

兩頭大狼吃完魚肉後到旁邊玩去了,白蕪則打了一盆水過來,小心翼翼地捏著狼毛的根部,將剪下來的狼毛放到盆子裡去洗。

經過簡單的清洗後,他將狼毛根部對齊,再次修剪,將每撮狼毛的根部剪齊。

這六撮狼毛來自兩頭狼的不同部位,有長有短,有硬有軟,白蕪把它們小心地放在木板上,又用梳子將它們梳整齊,去除裡麵的雜毛。

岸不太明白他在乾什麼,蹲在旁邊看熱鬨,看他將六撮毛梳了又梳,梳完之後還將每撮毛排開,小心排成一片片,又將這些鋪平的片全疊在一起,再片開,鋪平。

“這是要乾什麼?”

“把它們混勻稱。”白蕪大氣不敢出,就怕自己呼吸得重了一點,會把這些毛吹亂,“哥,你幫我把棉繩拿出來排開,要最細的棉繩。”

岸奔入屋內拿了兩卷棉繩出來。

他們最細的棉繩比頭發絲粗不了多少,這是用來縫衣服的線。

白蕪將整理好的狼毛捏在一起,空出木板,讓岸將棉線擺在木板上。

岸照做,白蕪分了一撮狼毛出來,小心擺在棉線上,再用棉線在根部繞了幾圈,用力綁好係緊,一個長長的,如圓錐一般的毛筆頭便出來了。

白蕪拿著毛筆頭,蘸了水在板凳上寫了幾個字,毛筆頭寫出來的字風|流肆意,筆走龍蛇,點線之間全是瀟灑。

白蕪這輩子第一次寫這樣的毛筆字,看著手底下熟悉的筆畫,不由頓了頓,停下來欣賞了會。

“哇!”岸眼睜睜看著他變出了一個彆致的毛筆頭,又寫出了好看的字,“這就做好了。”

“還早。得修毛,然後套上筆管。家裡還有樹脂嗎?我得用樹脂粘合一下。”

南遙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身後,聽到他們的對話,接話道:“我去給你拿。”

白蕪回頭一笑。

南遙低頭親吻了他額頭一下,也不避著岸,“很漂亮。”

毛筆做到這一步,三人一起動手,融了樹脂,又找了合適的竹枝當筆杆,將筆頭安在筆杆裡。

白蕪剪的毛比較多,最後一共做了四支不同規格的毛筆出來。

油潤的竹黃筆杆與雪白的狼毛筆尖,在木板上一排擺開,看起來非常亮眼。

白蕪盯著毛筆欣賞了一會,突然笑了起來。

岸被笑得莫名其妙,“笑什麼?”

“沒什麼。”白蕪笑著搖搖頭。

他上輩子所在的時空物產豐富,用過不少狼毫筆,都是黃鼠狼毛或彆的動物毛所製,這輩子要什麼沒什麼,用的毛筆倒是真正的狼毛筆了。

四支毛筆用了他們一上午,白蕪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去看他們架在三腳架上的陶碗。

所有的燈都還亮著,倒扣的陶碗裡麵已經積了不少煙灰。

白蕪拿木片,將所有煙灰刮到一個乾淨的碗裡,刮了大半碗。

南遙問:“這些墨要怎麼弄?”

“先熬膠,我去拿點牛皮和魚膠出來。哥,家裡的碎皮子放在哪個箱子來著?”

“在亞父他們屋裡,魚膠在櫥櫃裡。”

“那我去拿一點。”

白蕪家的動物製品很多,他拿了魚膠和牛皮碎,放入陶鍋裡,加水慢慢熬膠,熬的時候再等煙灰積攢。

時間已晚,白蕪乾脆做了個晚飯,順便下去喂兩隻小豚。

等忙完,再吃完飯,夜幕又已降臨。

膠已經熬出來了,白蕪帶著南遙和岸,再刮了一次煙灰,然後將熬出來的膠一點點分次倒入煙灰中,和勻攪拌,放入小石臼中反複捶打。

這些活計特彆瑣碎,白蕪一直在打哈欠,後半段由南遙捶打。

捶打好的墨團放入他們做餅用的模具中,製成墨餅,送入雜物間陰乾。

剩下一點邊角料,白蕪加水研磨成墨汁。

墨汁比碳粉水細膩得多,黑亮濃稠。

南遙親自將牌匾摘下來,兩人洗乾淨字框裡的碳粉,用布擦乾,白蕪用毛筆將字框填滿。

南遙的手藝非常好,刻出來的字,連筆鋒都有,白蕪往裡麵塗碳粉時,效果一般,現在填入墨汁,立刻如畫龍點睛般,整塊牌匾都變得非常不一樣。

鳥獸人們都對美非常敏|感,岸一看,立刻說:“這塊牌匾看起來好像一幅畫啊!”

白蕪往後退了兩步,站遠一點再看,“總覺得還少了什麼?”

南遙和他並肩站在一塊,“什麼?”

白蕪比劃了一下,“有點空,少了我們的落款。我們可以在邊上做一個小小的落款,和印章一樣。”

川在邊上打個哈欠,“太晚了,你們明天再補上,正好將牌匾放到雜物間裡晾一晚,明天再掛上去。”

白蕪點頭,“我看行,等明天,匾乾了,我們再往筆跡上麵刷一層薄薄的樹脂,那樣就不會再被水汽弄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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