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一)(2 / 2)

剛剛吃到肚子裡的食物頓時沒滋沒味起來,哪有阿媽炒的食物那麼香啊。

“阿媽……”李國冬心痛的輕喊。

李夢雨順著聲音回頭去看,隻見她大伯一臉心痛要死的麵目神情,整個人都要暈過去了,虛弱的渾身直顫抖,眼前陣陣發黑。

那是他們家一年的糧食,被阿媽一次給霍霍了好幾個月的口糧,照阿媽這樣霍霍下去,全家人都沒東西吃。

大伯是如此,19歲的二伯也是如此,年輕臉龐凝滯成一個驚愕的表情,緩緩的緩緩的伸出手,朝著她伸出手在空中形成一個定格。

三伯一臉呆滯神情。

老四是她大姥,等反應過來她阿媽乾了些什麼之後,臉上的表情是崩潰的。

“阿媽……,你把家裡的焦粉都炒完了,以後家裡都沒吃的下鍋了。”說話的女孩是圓臉,麵容五官和她爸極像,聲音也是軟軟的,此時圓圓的臉盤兒五官都心疼的皺成了一團。

李夢雨瞟了一眼她大姥瘦跟蘆柴棒似的細胳膊細腿,心尖尖顫了顫解釋道:“香不香,很香吧,阿媽是準備拿這些東西出去賣,等賣了錢,再多買些食物回來,你們阿爸已經沒有了,阿媽一個人種不了多少地,得想些辦法多弄點食物回來吃。”

大姥兒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機械呆滯的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炒麥粉最重要的就是火候的問題,火候小了,麥粉沒炒好,不夠焦香,吃起來味道不夠;火候大了,一下子燒焦了,過於焦黑味道不好。

這可是極為講究的手藝活兒,炒好的小麥粉因為放了白糖的緣故,又香又甜,李夢雨讓她大伯帶著二伯三伯一起,用磨子磨上一遍又一遍一直磨到細細的粉末為止。

這樣成為粉末的炒麥粉格外的好吃,可乾吃,直接一勺一勺放嘴裡慢慢抿著吃;可也用開水衝成糊狀吃,還可以拌著稀飯吃。

不管怎麼吃,做的好的炒麥粉就一個字,香!

大伯二伯磨炒麥粉的時候,李夢雨弄起了炸薯片,炸薯條,等到大伯二伯把炒麥粉磨成了她要的細細的跟能衝出芝麻糊的芝麻粉一樣細的時候,李夢雨點名帶上了大伯、二伯、大姥和她親爸帶著東西上路了。

三伯17歲,在鄉下也是結婚的年齡了,與大伯二伯一樣,家裡兄弟多,窮的褲子都穿不上,一直娶不上媳婦,李夢雨讓她三伯帶著弟弟妹妹一起下地乾活。

村裡窮到大鍋飯隻吃了一年就解散了,幸好吃大鍋飯的時候一開始是敞開肚皮吃的,她奶奶那個時候懷了她小姑小叔就靠著這大鍋飯順順利利的生了下來,還吃上了奶。

現在大鍋飯雖然解散了,但村裡麵乾活還是得一起下地乾,李夢雨能夠不下地,是因為她爺爺白天剛剛過,她病倒在家裡,大伯二伯一個管家,一個照顧弟妹,村裡的乾部都是帶著血緣關係的堂兄弟自然照顧。

喊了一聲讓三伯找村長請假,就是阿媽不舒服,大哥二哥帶著阿媽一起去醫院看病就行了。

李夢雨在大伯、二伯十分心痛的眼神下,掏出了幾分錢,坐上駛往火車站的公交車。

你妹的,他們出門的時候都下午了,舍不得錢要靠兩腿硬走,走到火車站天都黑了,還賣個毛線啊!

沒有直通火車站的公交車,兩頭都要靠腿走一截,但這樣極大的縮短了他們路途的時間,出門的時候大約是2點,到了火車站大約是3點多,李夢雨帶著人往火車站一站,看著人來人往的火車站頓時雄心滿滿。

花了一點錢,憑著甜言蜜語外加糖衣炮彈借到了開水瓶,李夢雨調了一碗炒小麥粉,開水一倒,頓時香噴噴的香氣隨風飄,整個火車站都像是電視廣告上那種聞到一股黑芝麻糊哎,香香的感覺,鼻子輕輕的聳動,口水瘋狂的分泌了起來。

大伯和二伯都要臉麵,漲紅的臉死死的抿緊著嘴不肯張口。

關鍵時刻,體現出李夢雨聰明智慧的地方來了,她7歲的爸爸,張開稚嫩的嗓音軟糯糯的在火車站喊了起來,“炒焦麵粉哎,好吃的炒焦麵粉哎,香噴噴的炒焦麵粉哎,好吃的想吞下舌頭,好吃到吃了還想吃哎!一碗才5分錢哎,加了白糖的炒焦麵粉哎。”

在做生意方麵,她爸就是招財貓,仿佛像是黑白電視廣告裡的畫麵一樣,人們紛紛輕嗅著鼻子找尋到香味,順著孩子軟軟的嗓音,開了嗓子喊了起來,“給我來一碗炒焦麵粉。”

但凡是上火車的基本都有一個概念就是自帶茶缸或是飯盒,李夢雨一點都不怯場,甜笑著哄著人衝了一碗炒小麥粉,香噴噴的氣味,甜香的口感好吃到哭,一碗香氣誘人的炒小麥粉迅速在火車站賣開了。

李夢雨主打的不是賣炒小麥粉糊糊,而是主打賣乾粉,兩個大伯二伯嘴巴上了拉鏈似的,緊抿著嘴,兩人僵手僵腳跟磨子似的,推一下,動一下,不推,不動。

大姥也是縮手縮腳,就她爸半大大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讓乾嘛乾嘛,讓喊什麼喊什麼,她和她爸真不愧是親父女,上陣父子兵,厲害的一批!

炒焦麵粉自帶香氣,賣開了之後,就不需要人再喊了,男童特有的稚嫩嗓子又軟糯糯的喊了起來:“好吃的炸薯條喲,好好吃的炸薯條喲,又香又脆的炸薯條,炸薯片喲,油汪汪的炸薯條喲!十根薯條5分錢,2片薯條5分錢,全都是用油炸出來的喲!”

李夢雨私自夾帶私貨,讓她爸一邊吃一邊喊,嘴裡咀嚼的嘎嘣脆,口水吞咽的聲音帶著軟糯糯的叫喊聲,再賠上彆具一格,聽了就流口水的廣告詞,全是吞咽口水,忍不住掏腰包的節奏,得了,這麼香的食物見都沒見過,看起來還特彆好吃的樣子,還是買一點吧,萬一沒吃著,回去饞了一路那得多難受。

火車站的人本就饑鹿腸腸的多,雖然火車上有賣食物的,也有許多人自帶乾糧,但人天生就有這麼一個特點,吃豆腐牙齒快,自己的東西吃的不香,看彆人吃的香就嘴饞。

“給我來5分錢薯條。”

“給我來5分錢薯片。”

“給我來5分錢薯條。”

“給我來5分錢薯片。”

“給我來一碗炒焦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