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腳步一頓,冷冷說:“神經病。”
*
經年後覃櫻才明白,一個女生罵男生神經病,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是真的討厭他,還有百分之五十,是被招惹得動心無措。
可一個男生說女生神經病,那就隻能是百分百地討厭她。
現在她懂了,所以她坐在這裡,再也不沾情愛。
隻拚演技。
她正襟危坐,醞釀一個想離婚的女人該有的狀態。
失意落寞,悲憤恥辱,或許還有著絕望迷茫。她所扮演角色的心態應該是:她恨周渡,卻又不得不求助於他。
於是周渡進來就看見這樣的場景。
覃櫻局促地握住杯子,微抿住唇,臉色蒼白。
聽他腳步聲走近,她肩膀微微顫動,不敢抬頭,祈求道:“我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已經如你所願。不管你以前為什麼想報複我,我已經付出了足夠的代價,你能幫幫我嗎?”
“我……”她頓了頓,帶著哭腔,像個丟棄了自尊的人,“我真的想離婚。”
半晌不見他回應,覃櫻憋出淚,小心翼翼抬眸。
她怔了怔。
周渡死死抿著唇,一言不發,視線落在她鎖骨的青紫上。有點兒冷涼。
覃櫻不太自在地瑟縮靠後。
許是他盯著她身上青紫的時間太長,長得令她窒息。
他的眼神也是她從沒見過的。
冷,還帶著幾分她不太理解的薄怒。
餐廳燈光暖黃,男人狹長淡漠的眼一寸寸逡巡過她的傷處——
頸側、肩膀、鎖骨、手臂。
他久久不語,導致覃櫻變得緊張,心跳砰砰砰,周渡在看什麼,不會看出是假的了吧。
就在覃櫻快繃不住的時候。
“他乾的?”他嗓音低沉醇厚,調子冷冰冰的。
覃櫻反應過來“他”是指自己現在的“老公”。
她呐呐應:“嗯。”把經曆傷痛後性格大變演了個十成十。
“什麼時候結的婚?”
終於進入正常律師詢問程序了,覃櫻心想,這些題早就打好了腹稿,她全都會!
“兩年前,九月,在法國舉行婚禮。”
周渡唇角微微抽動,不辨喜怒:“因為相愛而結合?”
覃櫻下意識點頭。
他沉默一瞬,語氣前所未有的明顯嘲諷:“既然相愛,覃小姐的丈夫會對你暴力相向?不是不可一世嗎,現在怎麼落得說話都聲如蚊蚋。覃小姐以前不是硬氣著,讓我去死,說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我。”
覃櫻:“……”好像有點奇怪,但又說不清楚哪裡奇怪。
她隻好默默垂下頭,答不上就不答。
如果可以,她才不想回來。
恰好這時服務員過來,詢問道:“兩位想吃點什麼?”
周渡推開菜單:“不用。”
他起身,冷眼回望覃櫻:“還坐著乾什麼,起來,去醫院驗傷。”
覃櫻目瞪口呆。
此前她什麼情形都在腦海裡假想了一遍,唯獨沒有想過,周渡會帶她去驗傷。
這是谘詢律師的正常程序嗎?她沒谘詢過,也沒什麼經驗,現在騎虎難下,有點麻爪子。
服務員很有眼色地離開了。
周渡薄唇一扯,皮笑肉不笑說:“要我親自請你?”
覃櫻艱難地站起來:“不用先簽什麼律師協議嗎?”
他轉身往外走,沒搭理她。
好吧,雖然這個發展很奇怪,但目前看來這個送上門的case周par接了。
覃櫻跟在他身後,燈影綽綽,他高大的影子把她完全籠罩,她不喜歡這樣的壓迫感,不動聲色錯開一些,在心裡飛快盤算去了醫院以後怎麼辦。
越想越不妙,這一身傷痕都是真傷,可隻是看著嚇人,醫生檢查一下就知道不嚴重。
但也好在是真的傷痕,不至於有致命的破綻。
走到周渡車前,覃櫻看清楚了他的車,去年上市的白色保時捷,外表比較低調性能卻很好,價值不菲。
覃櫻坐進副駕駛,周渡啟動車子。
覃櫻不想看他可怖的臉色,轉而打量車裡的布置,簡約的商務風,沒有過多的裝飾,非常符合周渡的性格。
“這是?”她愣了愣,伸手去拿放在車上的鋼筆。
一隻手突然捏住她的手腕,緊得些微發疼。
“覃小姐應當知道什麼叫做物品所有權,我的東西,請你彆亂動。”
兩人靠得很近,覃櫻抬眸看他,不明白周渡今晚為什麼發了那麼多次脾氣。他明明是個泰山崩於前不改色的人,可他今天過分刻薄了。
短暫的四目相對,空氣有一瞬凝滯。
周渡突然甩開她的手,順手把鋼筆扔進一旁黑色的盒子中。
覃櫻說:“抱歉。”
她覺得,這隻鋼筆很眼熟。
但怎麼可能呢,六年了,她的鋼筆怎麼會出現在周渡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