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2 / 2)

說到這兒,林憲難免覺得不平,“我中秀才都兩三月了,怎地父親也給我取字,還得我自己問他要?真是懷疑我是不是撿來的。”

林憲沒在意,直接坐到珠珠身邊,“祖母和娘親呢?”他眼珠骨碌碌地轉了兩圈,笑道,“難道又去參加那些夫人家的宴會,想要為你挑選夫婿?”

珠珠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繼續拿起手中的木頭開始雕刻。

林憲還以為自己說中了,愈發得意:“姐姐你的年紀也不大,為什麼祖母卻這般著急地薇妮尋找夫婿?難道害怕你嫁不出去?”

珠珠放下手中刻刀:“皮皮,你那些至交好友知道你在家就跟皮猴子似的?對姐姐一點尊重也沒有,也不怕日後被人聽到,影響你的仕途。”

與珠珠一般,皮皮早早就知道自己以後要做什麼,彼此也都知道對方的想法。

隻是皮皮想要科舉入士,卻不得不注意自己在外的名聲。

林憲卻一點也不擔心:“我們姐弟之間相處,誰又敢傳到外麵?”他視線落在珠珠雕了一半的木頭上,“這是個什麼東西?”

“京城傳來的玩具內部的一個部件,比較精細,我想試試能不能做出來。”

林憲點點頭:“肯定能做出來。”

珠珠抿著嘴露出一抹笑,“這是自然。”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啊”了一聲,而後幸災樂禍地看向林憲,“你可彆擔心我的婚事了,反正母親也說了,林家肯定會站在我身後為我做主,隻要我自己能立起來,不但不會吃虧,還能過上自己想過的生活。”

林憲眯了眯眼。

“你可不一樣。”珠珠想起前段時間引得爹爹勃然大怒的事,噗呲一聲笑了出來,“等父親回來,你還是先彆提取字一事,先給父親認個錯兒吧。”

林憲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什麼意思?”

他在姑蘇祖籍乖乖讀書,甚至為了科考勝利,連自己的本性都收斂了,如何還會闖禍?

但林憲也知道,父親要比母親寬容得多,會讓珠珠以這樣的態度勸他認錯,那他在姑蘇定然是犯了錯,而且是個大錯。

然而,林憲現在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

他趕緊湊到珠珠身邊:“好姐姐,快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珠珠認真地打量著他,遲疑片刻:“你自己做的事都不記得了?”

“我做什麼了?”林憲覺得冤枉。

珠珠瞪了他一眼,“自己好好想想。”

林憲:“……”

不等他想清楚自己究竟犯了什麼錯,便聽到下人來傳,“老爺回來了”。

林憲趕緊起身,順手將珠珠也牽了起來。兩人相攜往賈數的院子走去。

誰知到了書房門口,卻聽見裡麵傳出好幾個人的聲音。

林憲轉頭看向珠珠。

珠珠愣了下,反應過來:“是瑚表弟跟珠表弟,他們考完院試便直接到揚州來了,待了幾個月,眼瞧著快到年節了,已經收拾好行囊,準備近幾日挑個適合出行黃道吉日便回京城。說來,你若是不提前回來,說不得就與兩位表弟錯過了。”

林憲擰眉:“他們在這兒,你總不好進去。”

珠珠拍拍林憲的肩:“我本就無事找父親,你徑直進去便是。”

說完,珠珠就轉身去了賈數的臥房。

林如海聽到門外有人說話,高聲問了句:“誰在外麵?”

林憲掩下心底情緒,整理好儀容後走了進去:“父親,是兒子。”

林如海先是一驚,旋即大怒:“你怎地這個時候回來了?”

林憲心裡一個咯噔,明白珠珠為何會提醒他了。

賈瑚與賈珠見到本該在姑蘇苦讀,以求明年秋闈得中的表哥,臉上都帶了幾分喜意,不過大家都是讀書人,端矜自持,並未莽撞開口,而是乖乖向林憲行禮。

林憲笑著回禮,而後趕緊擠到林如海身邊,一臉苦瓜相:“不知兒子何處做錯,惹得父親如此生氣?”

林如海瞪眼:“自己做的好事,竟在我麵前裝瘋賣傻!”

林憲抓住林如海的手:“爹爹可真是冤枉兒子了,自去了姑蘇,考中童生之前,兒子可是比姐姐還要規矩,若在往常,都要被笑一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千金’了,哪有閒時外出逗惹閒事?考中童生後,倒是在讀書疲累之時出去參加了幾場詩會,可父親也知道,兒子畢竟要在姑蘇科考,之前替兒子保舉的秀才等人也都要答謝,之後參加院試也要秀才保舉,總不能一個姑蘇學子都不認識可是?”

林如海仍舊瞪著林憲,似乎他並未說到點兒上。

林憲是真的疑惑了,“爹爹可真是難為兒子,從兒子考上秀才到如今回家,籠統不過兩三月的功夫,兒子外出的時間也有限,也從未與人起過爭執,何處去招惹是非呢?”

“爹爹恕罪,就讓兒子死個明白,將兒子為何惹怒爹爹告訴兒子可好?若兒子真錯了,必不會不認!”

林憲在家人麵前一貫是個沒正形兒的,之前賈瑚賈珠與林家一同下江南,又無其他事,林憲在兩人麵前倒還能端上表兄的架子,如今要瞧著林如海生氣了,他又不是為了外人就要在親人麵前憋氣的性子,況賈瑚賈珠在外人看來也算不上什麼外人,林憲便乾脆沒了顧忌,纏著林如海唱念做打一番,直將林如海說得哭笑不得,眼底怒氣也消減得隻剩三兩分。

旁邊站著的賈瑚賈珠二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心底再對比自己高高在上、麵對自己時一言一行都帶著威嚴的父親,不知怎地,生了幾分豔羨與埋怨。

賈瑚賈珠在家時因長輩緣故,並不十分親近,此時卻默契地對視到了一起,做賊心虛似的扭開頭後,再看向林如海,眼底竟多了兩份孺慕之情。

林如海父子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對此半點不知。

見林憲是真的不知,林如海才點了一句:“揚州宋家嫡幼女。”

林憲茫然:“……揚州宋家?與兒子何乾?”

他一時想岔了,並未往之前給他傳信那姑娘身上想。但林如海眼底的惱怒與恨鐵不成鋼之色愈重,惹得林憲打了個激靈,當即將前因後果想了個通透。

“爹爹,不會是有人說兒子汙了誰家姑娘名聲吧?”

林憲眼底的冷意看得林如海直皺眉:“難道其中尚有其他隱情?”

兒子娶妻一事,林如海與賈數林母二人倒沒有在珠珠身上那般意見相左,心底都想著,要等林憲考中進士後,身上有了足夠高的功名,再來考慮娶妻一事——

他們對林憲信心十足,知道他怎麼都會考中,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況男子娶妻從來不怕晚,便愈發淡定。

也正因此,林憲到姑蘇不過大半年,便傳出了桃色新聞,才會讓林如海這般生氣。

林憲原本想將那宋家嫡幼女之事說個清楚明白,但嘴才張開,餘光卻掃到賈瑚賈珠二人,歎氣後,到底閉了嘴。

林如海愣了下,順著林憲目光看去,失笑:“瑚兒珠兒勿怪,彆看你們這憲表兄在外麵溫和有禮,但私底下,卻跟皮猴兒相似。日後你們相處多了,便也知道了。”

賈瑚賈珠一起點頭,又由賈瑚開口:“表兄一貫最是有禮,想來也隻會在姑丈麵前這般小兒作態。侄兒二人羨慕還來不及,怎會有其他想法?”

賈珠附和地點頭。

話,本是好話,誰知林憲卻突然躥到林如海身前,麵對著兩個表弟,背後卻將林如海擋得嚴嚴實實。

他眼珠骨碌碌轉個不停,總覺得賈瑚話中有話。

林憲睨著二人,道:“父親作為兩位表弟的姑丈,對你們也不差。”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聽得林如海一陣糊塗。倒是賈瑚賈珠麵麵相覷,不約而同地露出一抹苦笑。

賈瑚歎氣:“表兄想岔了,我們隻是羨慕而已。”

至多,想著日後借著求姑丈教導學問的借口多往林家跑而已。

隻是林如海如今擔任的是巡鹽禦史,日後也不知道會不會回京任職,他們就算有心親近,也隻是有心無力。

林如海聽了這話,才明白三個小子在打什麼機鋒,頓時哭笑不得地拍了林憲的後腦勺一下:“你這皮小子,也不知腦子整日在想些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林憲扭頭對著林如海調皮地眨了下眼,而後站直了身體,眨眼間,便又恢複了在外人麵前的“溫潤如玉”形象。

賈瑚賈珠二人看得歎為觀止,默默記下林憲這出神入化的變臉功夫,心裡暗暗將之當做萬萬不能招惹的頭一號,對他的敬畏之情竟隱隱超過了各自的父親。

兩人也不是那等不懂察言觀色的,知道林如海父子有話要說,乾脆告辭離開。

等人走後,林憲比之前更隨意,乾脆坐到林如海往常辦公時坐著的椅子上,直接癱在了上麵。

林如海見著,氣得不行,上前揪住他的耳朵就要往上提。

林憲嘻嘻一笑,頓時挺直了身體。

林如海胸口起伏幾下,終究隻是指著林憲點了幾下,便妥協了。

交流完感情,林憲才提起之前的事:“兒子一回家,便聽姐姐說兒子惹了父親生氣,雖不知緣由,也忙不失迭地跑來請罪。誰知父親卻說是宋家嫡幼女……”

“爹爹勿怪,這宋家嫡幼女是誰,兒子都不知道。”

林如海橫了他一眼:“你可勁兒地裝!”

林憲抿唇失笑:“爹爹,兒子可沒哄您。”他正色道,“之前在姑蘇,倒確實有人瞧中了兒子的才學,許是為了投資,許是真的為了家中女兒擇一良配,倒確實不少人想給兒子送上一兩個紅袖添香的來伺候,不過兒子都拒了。”

聽到“紅袖添香”一詞,林如海這才徹底冷靜下來。

林憲見他明白其中關竅,這才將那宋家竟想與林家聯姻一事說了出來:“不是兒子瞧不上宋家的女兒,隻是宋家在江南一帶是以讀書聞名的名門望族,宋老爺也是江南有名的才子,就連他的兒女,也傳出了幾分才子才女的名聲。這樣的人家教養出來的女兒,識文斷字自是比旁的人家養出來的女兒厲害,可您也知道,兒子對那等詩詞相和,琴瑟和鳴一事沒什麼興趣。”

林如海哭笑不得地拍了林憲的腦門兒一下:“旁人求之不得的妻子,你倒是能耐,竟還嫌棄上了!”

林憲不滿:“父親怎能如此說?這人各有誌,兒子又不能與那等養在深閨的女兒培養感情,自然隻能挑一個能為兒子處理後宅諸事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