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死丫頭少在這裡瞎說!我家富來什麼時候打你了,是楚紹不分青紅皂白,把我家富來打了一頓!”
牛愛玲急了,扯著大隊長的袖子訴苦:“隊長,富來都被楚紹打的下不了床了,流了好多血啊!我差點嚇死過去,好好的娃,讓人打成這樣,還有沒有王法了,他今天打富來,明天就能打我,後天連爹娘都敢打!隊長啊,再跟楚紹這樣的壞分子住在一起,我們全家都該沒命了!”
大隊長被她扯得心驚肉跳,趕緊把自己的袖子奪回來,再看牛愛玲那張哭的鼻涕眼淚都是的臉,他突然有種洗眼睛的衝動。
“有事說事,彆拉拉扯扯的。楚紹,你打張富來了?”
楚紹捏緊了拳頭,大家都在看他,卻沒人會為他求情、替他說一句話,沉默著,楚紹點了點頭。
圍觀村民議論紛紛,即使聽不清,楚紹也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看吧,這就是破鞋的兒子,一窩沒一個好東西。
楚紹拳頭捏的更緊,青筋都迸出來了,這時,熟悉又令人麻木的議論聲裡,突然闖進一個清亮軟糯的聲音。
“可是,哥哥是為了保護我啊。”
楚酒酒仰頭看著大隊長,神情真摯,“張富來要打我,他拎著我的脖子,就這樣,把我從地上抬起來,然後狠狠的扔了出去,他特彆凶,我好害怕,哥哥看到我受傷了,才動手打他的。”
說著,楚酒酒還把自己的腿露出來,給大家看。
傷口腫了起來,比下午看著還嚇人,大隊長不自覺的皺起眉來,這時候,圍觀群眾裡冒出一個耳熟的聲音。
“是咧!這娃娃我晌午見過,身上乾乾淨淨,頭發也紮的特彆板正,怎麼現在變得這麼臟了,一看就是被人打了嘛!”
楚酒酒聞聲看過去,發現是中午那個老太太,她正出神,一個粗糙的大手推向她,推的她後背發痛。
張婆子凶神惡煞:“小小年紀一句實話都沒有,我家富來打你乾啥?!這傷肯定是你自己磕的,你想賴我家富來頭上!”
楚酒酒委屈的喊:“我沒有!有人看見了,當時、當時好幾個人都看見了呢!”
楚紹護著楚酒酒,讓張婆子沒法再動她,大隊長在周圍看了一圈,把平時和張富來玩得好的一個男孩叫過來,真巧,就是中午的兩小弟之一。
他膽小,大隊長長得有點嚇人,每回看見,他腿都哆嗦,大隊長問他楚酒酒說的對不對,他顫著腿,茫然一會兒,然後才反應過來,點了點頭,“對、對,富來哥正帶著我和二蛋,讓我們看他教育楚紹,她突然衝出來,富來哥不高興,就把她扔地上了,後來楚紹也不高興了,打了富來哥一拳,富來哥就說要打死他。”
這小子也壞,他沒說自己參與的後半段,隻說了前半段,就怕讓自己爹知道了,回家還得挨揍。這樣想著,他越說越順,直接把張富來老底都揭了:“富來哥一直看楚紹不順眼,說他搶了自己家的糧食,是破鞋的兒子,有娘生沒娘養,打死都活該。他給楚紹吃餿窩頭,不讓他上床睡覺,前兩天還偷了一個雞蛋,說是楚紹偷的,因為這樣就能讓他奶奶把楚紹趕出去……”
“太壞了吧!張富來才多大,居然這麼惡毒!”
“這是要把人往絕路上逼啊,楚紹打得好,要是我,直接把他打殘了!”
張富來聽的咬牙切齒,突然衝出來,對著那人就是一頓拳打腳踢:“閉嘴!給我閉嘴!”
村民看不下去了,一個漢子抓住他,喝道:“你還敢打人?!”
旁邊人諷刺的開口:“不是說下不了床嗎?看這樣,再打幾個都沒問題吧,還真是有什麼娘,就有什麼樣的兒子。”
牛愛玲又羞又氣,卻不知道怎麼反駁,隻能對著那個說風涼話的人動手:“我撕爛你的嘴!”
周圍亂成一團,大隊長腦子嗡嗡的,忍了幾秒,他忍不下去了。
“都閉嘴!!!”
一聲暴怒,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不遠處的棗樹下麵,一個影子動了動,卻沒離開。
大隊長早年當過兵,因傷退伍回家,雖說手裡沒槍了,但那種殺過人才有的凶悍勁,一直都沒消失。肚子餓,腦子疼,大隊長沒了耐心,直接一錘定音:“娃娃,你先跟你哥一起住在這,介紹信大家夥都幫忙找找,找到了再說。楚紹,打人不對,明天你彆下地了,摘蓮子去。張婆子,人心都是肉長的,再讓我聽到你們家虐待孩子,彆怪我扣你們工分。”
“至於你,”大隊長看向被人架住胳膊的張富來,“明天你也彆下地了,鏟糞去!一直鏟到秋收!”
說完,大隊長雄赳赳的走了,絲毫不管後麵又開始鬨騰的張家人,其他圍觀群眾幸災樂禍後,也各自散了。
沒了觀眾,張婆子哭鬨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瞪著楚紹和楚酒酒,“喪門星!想住下是吧,行,我讓你們住,住小屋去!”
鬨了這麼久,天都變成了墨藍色,張家人回到三間連著的大房子,楚紹和楚酒酒站在院門外,在隻剩下蟲鳴的安靜氛圍裡對視一眼,也默默的走了進去。
不管怎麼樣,總算還有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