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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比我大三歲[七零]);

對楚酒酒而言,農忙期幾乎是一眨眼就過去了,反正她不乾活,即使是和韓生義一起去打草,也是韓生義打,她看著,現在她手好了,韓生義卻還是讓她乾撿草的活,毫不誇張的講,楚酒酒現在是絕對的撿草小能手,凡她所到之處,絕不會有一根漏網之草!

……

自從進了八月,雨下的越來越頻繁,這一次已經連下五天了,楚酒酒家大門敞開,她坐在屋簷下,看著身邊的楚紹靈活的用竹篾編雨傘。

撐著頭,楚酒酒問他:“你到底偷學了多少人的手藝,怎麼連雨傘你都會編了?”

楚紹頭也不抬的給雨傘箍緊,一邊用力,他一邊說道:“不用學,方法都是一樣的,稍微琢磨一下就明白了。”

頓了頓,他抬起頭,“怎麼,你琢磨不出來?”

楚酒酒:“……”

她拒絕回答這種問題。

望著外麵稀稀拉拉的雨幕,楚酒酒重重歎了一口氣,“這雨還要下多久啊,再下下去,河堤都要被淹了。”

聞言,楚紹抬頭看了一眼天,“這才哪到哪,每年八月都這樣,一直到九月底,雨季才差不多結束。等到十月,也是三天兩頭就下雨,放心吧,河堤很安全,但是以防萬一,隻要下雨,你就不準靠近河邊,更不準上山。”

楚酒酒撇嘴,“還上山呢,現在外麵的路都沒法走了。”

過了一會兒,她又小小聲的抱怨道:“三嬸說村裡的路一變成這樣,郵遞員就不會過來了,真是的,什麼時候下雨不好,偏偏現在下。”

楚紹手上動作不停,聽見楚酒酒說的話,他的神色也沒出現異樣,畢竟跟楚酒酒不同,他早早就做好了收不到回信的心理準備,現在不過是心裡的猜測成真了,他自然也失望,卻不會像楚酒酒這樣,翹首以盼、七上八下。

又看了一會兒雨,楚酒酒站起身來,“我回去睡一會兒午覺,爺爺你做晚飯之前記得叫醒我,我跟韓奶奶說了,今天要過去跟她學做醃菜的。”

楚酒酒去韓家搓了兩天的藥丸,韓爺爺終於得見楚酒酒的真容,一個老活寶,一個小活寶,幾乎是轉瞬,他倆就打成了一片。現在楚酒酒和韓家祖孫三人的關係都在穩步貼近中,連牛棚其他的住戶,也都認識楚酒酒了,楚紹一開始還會擔心,到了現在,他已經徹底習慣了。

嗯了一聲,楚紹繼續做他的翠竹雨傘,楚酒酒回到屋裡,小小的歎了一口氣,沒多久就睡著了。

而此時,遠在千裡之外,由於南方遭遇台風,又接連強降雨,再加上長江發洪水,淹了一些地方的道路,楚紹寫的那封信,在延遲了一周以後,終於越過重重阻撓,來到了某部隊的收發室裡。

聶白正坐在辦公室看報紙,門被敲了兩下,一個乾事拿著牛皮紙信封走進來,“聶營長,有你的信。”

聶白仍然在看報紙,他皺眉說道:“給我的信?不會又是老家那邊讓我幫忙介紹工作的吧。”

乾事低頭看了看,“不是,這封信的地址比你老家遠多了,我看看,青石鎮青竹村……”

咣當一聲,聶白的茶缸被他自己碰倒了,裡麵的茶水漏出來,報紙迅速被洇濕,而聶白顧不上報紙,一把從乾事手裡搶過那封信,他如獲珍寶般的正反看了好幾遍,“真的?!好好好,謝謝你啊,小李,給,這包煙你抽著,我先走了。”

說完,他就風風火火的跑了,小李乾事一頭霧水的看著聶營長跑出去,手裡還捏著那包煙,他不禁皺眉。

沒聽過營長在外麵還有姓楚的親戚朋友啊,還有,楚酒酒聽起來像是女孩的名字,噫,嫂子知道這件事嗎?

……

聶白出了辦公室一路狂奔,來到二連,路上碰到的戰士都在跟他行禮,聶白連忙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嚴肅的對他們點點頭,直到進了二連的宿舍,保持著嚴肅的表情,他推開一扇單人宿舍的房門,反身進去,砰的把門關上,聶白一臉興高采烈的說道:“政委,來信了!”

這間單人宿舍裡幾乎沒什麼東西,被褥都是新的,一看就知道主人剛住進來不久,聶白對麵,一個男人站在洗臉架旁邊,他剛剛在洗臉,聶白闖進來的時候,他正慢慢的給自己擦手。

聽到聶白說了什麼,他愣了一下,“真的?”

聶白的嘴都快咧到耳根了,他揚起手裡的信,“當然是真的,我敢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麼!”

對麵這人就是楚立強,楚紹的爸爸,楚酒酒的太爺爺。此時的他隻有三十多歲,他穿著軍裝,一米八三的身高,身材板正,比例也恰到好處,他的長相和楚紹幾乎如出一轍,隻是他比楚紹更深邃、更成熟、也更有韻味。

然而他的神態有些憔悴,臉色看著也不怎麼健康,三年前,把妻兒送走以後,他因為離中心太近了,無法避免的首當其衝,後來他被送到西北的一家五七乾校裡,可能有些人不清楚,但五七乾校,就是專門為乾部準備的勞改農場。楚立強在裡麵待了兩年多,直到五個月之前,他的老首長不知道抓住了什麼機會,把他從五七乾校裡帶了出來。

三年前,還沒出事的時候,他是駐首都部隊的團級政委,然而現在,他隻是一個小小的連級副指導員,這都不能用連降三級來形容了,從正團到副連,中間隔著的不僅僅是級彆,還有如日中天的前途。

彆人以為楚立強接受不了這種打擊,但其實楚立強心中充滿了感激,最起碼他現在可以安安穩穩的過日子,經曆的太多,說實話,除了自己的家人,他已經什麼都不關心了。

這個陌生的部隊裡,除了老首長,剩下的,他隻認識聶白,聶白以前是他的部下,他幫過他一次忙,聶白始終沒有忘,到了這邊以後,也是聶白一直在暗中照顧著,他才能過得這麼清淨。

剛從五七乾校出來,楚立強就想聯係自己的妻子,然而他怕這一次的出來隻是暫時的,說不定哪天,他又會被送回去,怕連累家人,所以,他不敢寫信,連給張鳳娟彙款,都是借聶白的名義,現在五個月過去了,楚立強心裡的擔憂少了一點,他開始在心裡隱隱的期盼著,張鳳娟能給他寫一封信。

也許她不知道聶白的背後是自己,但隻要能看見她娟秀的字跡,知道她還安好,楚立強就心滿意足了。

快步走到聶白麵前,接過信封,楚立強心臟跳動的速度極快,聶白沒打算離開,他想繼續待著,跟楚立強一塊高興,誰知,拿到信以後,楚立強臉上的笑容突然頓了一下。

皺起眉頭,他低聲念出來,“楚——酒酒?”

聶白嗬嗬笑了起來,“政委,你兒子的名字真特彆。”

楚立強:“……這不是我兒子,我兒子叫楚紹,不過,這個字跡……這字跡應該是我兒子的。”

一邊說,楚立強一邊拆信,種種跡象都讓他覺得不安,他隻想快點看到裡麵寫了什麼,抽出信紙,展開以後,楚立強隻用一秒鐘就讀完了上麵的內容,聶白看不見,從他的角度,他隻能看見特彆短。

聶白納悶:“怎麼才這點字啊,政……政委?你怎麼了,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楚立強捏著信紙,骨節發白,他死死盯著上麵的那句話,聶白的聲音他聽到了,隻是他感覺大腦木木的,很難做出反應來,緩緩抬起頭,和聶白對視了一眼,楚立強眼前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

另一邊,看時間差不多了,楚紹進去叫醒楚酒酒。

如今農閒了,再加上下雨,楚紹每天基本不出門,做飯的任務他從楚酒酒手裡接過來,倒是楚酒酒,還跟以前一樣不閒著,睜開眼就往外跑,跟個小瘋子一樣。

醒了,喝幾口水,又把上回馮如意給的餅乾拿出來吃了兩塊,楚酒酒抱上自家的新壇子,在門口的菜地裡揪了半壇子的長豆角,然後又回到屋裡,舉起自己心愛的大紅雨傘,深一腳淺一腳的往韓家走去。

早在雨季來臨之前,楚紹已經帶著楚酒酒,還有他們家新發的各種票證,又去了一趟鎮上,這回有了票,楚紹把上回沒法買的都買齊了,其中就包括給楚酒酒買一塊肥皂、以及一把雨傘。楚紹今天做的那把,是給他自己應急用的,畢竟總有兩人都要出門,卻方向不同的時候。

如今的雨傘樣式不多,顏色也就這麼幾個,還都是特彆大的、能容納兩人的直柄傘,楚酒酒舉著這個雨傘,幾乎整個人都被雨傘遮住了,難為她在這種情況下還要抱著壇子,楚紹倒是想幫她,隻是想想他跟韓家人不親近,過去了也無話可說,左右就這麼幾步路,還是讓她自己抱著吧。

楚酒酒好不容易來到牛棚門口,她實在沒法敲門了,乾脆扯開嗓子喊道:“韓奶奶,快開門呀,我要被雨傘壓進地裡啦!”

韓奶□□一回聽見楚酒酒在自己門外高聲大嚷,她連忙把門打開,紅色的雨傘扣在楚酒酒腦袋上,還在一個勁的往下滑,楚酒酒現在的造型,就跟采蘑菇的小姑娘差不多,隻不過,她不是小姑娘,她是那朵被采的蘑菇。

韓奶奶先把雨傘接過來,一邊收雨傘,她還一邊皺眉,“早就跟你說,下雨就彆來了,你非要過來,摔倒了怎麼辦?”

楚酒酒已經進了屋子,把裝著豆角的壇子放在地上,楚酒酒擠了擠被雨水打濕的衣角,然後笑嗬嗬道:“不會摔倒的,我可小心呢,這壇子是我們家新買的,我才不會把它摔破。”

這跟壇子有關係嗎?韓奶奶麵露不快,剛想繼續說她幾句,誰知楚酒酒小跑過來,突然抱住了她的腰,用臉頰蹭了蹭韓奶奶的衣服,楚酒酒糯糯道:“我以後不這樣啦,再也不讓韓奶奶你擔心了。”

誰、誰擔心你了!

韓奶奶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心裡否認的極快,但她嘴上什麼都沒說,就這麼默默站著,楚酒酒隻抱了一秒鐘的時間,鬆開手,轉過身,看到躺在床上、正慈祥笑著的韓爺爺,楚酒酒的聲音頓時開心起來。

“韓爺爺!”

小女孩的聲音又高又亮,幾乎所有住在牛棚的人都聽到了這一聲毫不顧忌的呼喊,而楚酒酒喊完這一嗓子,直接跟個兔子一樣,蹦上了韓爺爺的床,她跪坐在韓爺爺身邊,舉起兩個小拳頭,對著被子一頓猛捶。

“今天還是下雨,韓爺爺,腿還疼嗎?沒關係,酒酒給你捶!”

一邊捶,她一邊仰頭問韓爺爺的感受:“我覺得我手藝變好了呢,韓爺爺,你說是不是?”

正在努力強顏歡笑的韓爺爺:“……”

“是、是呢!咱們酒酒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好家夥,連牙都咬上了。

說完,他拚命給韓奶奶遞眼神,希望老伴能來拯救自己,然而韓奶奶看了一眼他們兩個,仿佛什麼都沒接收到一樣,神色自如的拿出小馬紮,準備收拾楚酒酒帶來的這些豆角。

楚酒酒年紀小,下手不知道輕重,再加上她還是個動手廢,凡是需要靈活和巧勁的事情,她都做不好。捶腿更是如此,她給彆人捶腿,不亞於一場酷刑,要是被她捶的是楚紹,早就把她撕下去,轟下床了,然而現在她捶的人是韓爺爺,一個打掉牙也隻往肚裡咽的老好人,因此,她技術再差,韓爺爺也隻會忍著。

幸好,楚酒酒沒多少力氣,一陣狂風驟雨般的拳頭砸下去,她沒勁了,韓爺爺也得救了。

楚酒酒喜歡跟韓爺爺相處,因為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韓爺爺永遠都是捧著她,用特彆和善的眼神看著她,讓她感覺自己很招人喜歡。當初她喜歡跟著韓生義,也是這個原因。

韓爺爺捧她,她捧韓爺爺,兩人一個賽一個的嘴甜,他們的日常就是商業互吹。

在楚家,楚紹從不搭理楚酒酒的心理需求,想聽他誇一句楚酒酒,最起碼要等上十來天,而在韓家,韓奶奶不喜歡聽韓爺爺誇彆人,更不喜歡聽他自誇,韓生義雖然願意聽,但也僅僅是願意聽,想讓他捧場,那是不可能的。

現在好了,這倆人湊一起,簡直就是“天造地設”。

還有一點,是韓爺爺近期發現的,隻要楚酒酒在,韓奶奶就不會製止韓爺爺說話,哪怕弄得有些吵了,韓奶奶也隻是皺皺眉,卻不會真的打斷他們。因此,每一次楚酒酒過來,韓爺爺都是打心眼裡的歡迎,他好久沒這麼快活過了,屋子裡不再死氣沉沉的,仿佛生活又回到了從前。

從床上蹭下去,楚酒酒熟門熟路的從床腳邊找到另一個馬紮,乖乖放到韓奶奶對麵,她坐下去,學著韓奶奶的樣子,撿起地上的豆角。

“韓奶奶,生義哥去哪了?”

韓奶奶說話,從不耽誤她手裡的活:“去菜地了,雨下的太大,得挖一條排水溝出來,不然菜苗都淹了。”

楚酒酒擰起秀氣又淡淡的眉毛,不高興道:“下這麼大雨,怎麼還要過去,彆人都在家休息了,隻有生義哥,還得天天往菜地跑。”

韓奶奶剛要張嘴,躺床上休息的韓爺爺卻截了她的胡:“沒事,生義穿著蓑衣呢,而且排水溝一直都有,把土鏟出去就行了,不費事,估計過一會兒就回來了。”

韓奶奶沉默兩秒,嗯了一聲,以示附和。

楚酒酒聽了,哦了一聲,然後就不怎麼說話了。

以往她每回過來,都是嘰嘰喳喳的,今天隻嘰嘰了一會兒,喳喳始終沒出現過,韓爺爺先察覺到了楚酒酒的不對勁,他坐直了身子,往老伴和楚酒酒的方向挪了一點,和她們離得更近了,韓爺爺才問道:“怎麼,還在擔心回信?”

楚酒酒藏不住秘密,她這幾天的魂不守舍被韓生義看在眼裡,楚酒酒便告訴他,自己在等回信,隻是還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至於在等誰的回信、他們之間有什麼關係,韓生義沒問,楚酒酒也沒說。

撇撇嘴,楚酒酒點頭道:“其實現在就應該已經收到了,但是一直沒消息,然後還下雨,郵遞員不進村,我怕……”

雖說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外人難斷自家的事,但韓爺爺和韓奶奶的歲數擺在那了,他們見過的太多了,楚酒酒擔憂的點究竟在哪裡,即使不問,他們也能猜出個**不離十。韓爺爺揉了揉自己的腿,寬慰她道:“還不好說呢,咱們這邊算是南方,每年一到夏天,雨季就沒完沒了的,你看看,沿海有台風,內陸有泥石流和洪水,彆說信了,就是人呐,到這時候都難出去,往北走還好說,要是往南,那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到呢。再等等,啊,酒酒,咱再等等。”

楚酒酒抬起頭,她睜大雙眼,“韓爺爺,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說著,她不禁看了一眼韓爺爺的腿,“不會吧,風濕連全國的天氣都能預報了?”

韓爺爺:“……”

韓奶奶有點想笑,她垂著眼,替無語的韓爺爺解釋道:“你韓爺爺年輕的時候走南闖北,哪裡都去過,有段時間他在福建待了三年,每次給我寄信,十回有八回,我都要一個月才能收到,最慢的一回,我連皮襖子都裹上了,他的信裡還在問中秋節好呢。”

楚酒酒噗的笑出了聲,韓爺爺有點不好意思,他輕咳一聲,辯解道:“那可不賴我,我提前一個月就寫那封信了,誰知道一連三個台風襲擊福廣一帶,我的信被吹飛了,過了好長時間才被找到,能寄到你手裡,已經算那封信福大命大了。”

他不解釋還好,他一解釋,楚酒酒笑的更歡了,韓生義恰好推門進來,脫下蓑衣,他問:“笑什麼呢,這麼開心。”

楚酒酒:“說韓爺爺年輕時在福建給韓奶奶寫信的事,生義哥,你知道這件事嗎?”

韓生義哪知道,他搖頭的同時,韓奶奶的聲音也響起來了,“生義怎麼會知道,那時候還沒有他呢。”

韓生義笑了笑,換掉已經濕透的鞋,同樣拉過來一個馬紮,坐下看著韓奶奶和楚酒酒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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