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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比我大三歲[七零]);

韓奶奶:“沒聽說,張婆子怎麼了?”

韓爺爺樂嗬嗬道:“前幾天,趙石榴不是骨頭斷了,被送進醫院了嗎?醫藥費都是張家掏的,張婆子不想掏這筆錢,就去趙石榴的娘家鬨了,非要趙石榴娘家把這筆錢墊上。”

韓奶奶皺起眉頭,她來青竹村兩年,和張婆子一直沒有過交流,她也撞見過兩回張婆子罵人,但怎麼都想不到,張婆子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有些人,還真是沒有底線。

一邊把香菇撿出來,她一邊說道:“趙石榴的娘家肯定不同意。”

韓爺爺:“可不是,我聽說,趙石榴骨頭斷了,就是被張婆子打斷的,胃出血,差點連命都沒了,張婆子自己造的孽,還非要彆人給她還,天底下哪有這麼美的事。這不,張婆子過去以後,鬨了一大通,最後被趙家人拿鐵鍁打出去了。”

韓奶奶神情詫異,“真把她打出去了?”

如今這個時代,大家都特彆好麵子,而且極為看重親情關係,父母打孩子,打死都不犯法,然而孩子敢打父母一下,就要被唾沫星子淹死。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突然上門打秋風,人人心裡都煩,然而人人都要笑臉相迎,請客留宿一條龍,最後還得客客氣氣的把人送走,費這麼大勁,就為了“親戚”二字。

趙家人要是真的對張婆子動手了,那就是不願意再跟張家做親戚了,連帶著趙石榴,他們也不在乎了。

韓爺爺老神在在的回答:“當然,十裡八村都傳遍了,張婆子一瘸一拐的回了家現在兩個村子都知道她的事跡。哎,隻要看見他們一家人遭難,我這心裡就美得慌,倒不是為了酒酒,酒酒跟他們認識沒幾天,還算不上深仇大恨的地步,我是為了鳳娟這孩子,生在這種人家裡,這輩子吃的苦,肯定數都數不清。”

他還記得,他和老伴帶著生義剛來到青竹村,那時候他們夫妻倆都是瘦得皮包骨,身體毀了,精神上更是萎靡不振,全靠生義撐著,他們倆才逐漸緩了過來。村裡人不敢接近他們這些臭老九,隻有張鳳娟,會偷偷在田裡塞給韓奶奶一些吃的,幫他們度過了最艱難的那段時間。

明明她自己也過得不好,走在路上,都有小孩子跑過來對她做羞羞臉,說她是破鞋,可村裡的流言蜚語影響不到她,再難的處境裡,她都能把日子過的有滋有味。白天出去上工,晚上回家教楚紹學習、練字,韓爺爺總覺得張鳳娟身上有股魔力,隻要一靠近她,連帶著自己的心情也會平靜下來,看什麼都覺得,這沒什麼大不了的,都會過去的。

以前韓爺爺還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經曆,後來見了楚酒酒,體會到了一樣的感覺,他才終於咂摸出一點味道來。

楚酒酒和張鳳娟的性格完全是南轅北轍,可和楚酒酒相處的時候,韓爺爺也會感到平靜,還是一種很快樂的平靜,就像是他被拉到了楚酒酒自己的小世界裡,在她的世界,也有煩惱和憂愁,但楚酒酒實在是太樂觀了,以至於煩惱和憂愁都變了味道,變成了樂觀的煩惱和憂愁,好像不日就能解決,根本不需要擔心。

這應該就是知足的好處吧。

張鳳娟和楚酒酒的共同點,是她們隻把自己的目光放在一件事上,那就是家人,在她們心裡,自己隻需要家人,不管有錢沒錢,相隔多遠,生活豐富還是貧乏,隻要家人還在,她們就能心滿意足,繼續過自己的小日子。

要是自己也能做到,那就好嘍……

跟韓奶奶分享完八卦,韓爺爺長歎一聲,站起身來,打開一旁的櫃子門,把生鏽的錘子翻了出來。

行啦,彆想這些有的沒的了,還是先把新馬紮做了吧。

……

五點多的時候,楚紹端著熬好的魚湯過來了,韓生義坐在自己家看著火,韓奶奶的秘製紅燒魚很吃火候,做這一道魚,至少要燉上兩個小時。

除了魚,韓奶奶還蒸了窩頭,做了一道酸辣土豆絲,一道清炒白菇,三個孩子上午在山上摘的水果都放在水裡泡著,不泡不行,葡萄這種東西太容易生蟲,泡著就不會有這種情況了。

這時候,肖寧的巧果也做好了,冬天醃的大白菜,她也拿了一盤出來。隔壁的宋爺爺不會做飯,但他最讓大家吃驚,因為,他竟然帶來了一瓶白酒!

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搞到的這瓶白酒,也不知道他到底藏了多久,但他把這瓶酒拿出來的時候,楚酒酒發誓,她看到韓爺爺的眼睛變成了燈泡這麼亮。

宋朝信帶來的這瓶白酒,其實就是最普通的老白乾,市麵上賣六毛錢一斤,瓶底還有渾濁的雜質,但架不住這裡是牛棚啊,哪怕隻是一瓶老白乾,也能把眾人的饞蟲都勾起來。

韓爺爺已經兩年沒嘗過酒是什麼滋味了,鄧國元為人矜持一些,隻是掉在酒瓶上的眼睛出賣了他,肖寧見狀,把大家分成兩隊,喝酒隊去韓爺爺家,不喝酒的女人和小孩隊,則留在肖寧家裡。

不管喝酒隊,還是不喝酒隊,兩間屋子都是緊緊關著,不讓裡麵的歡聲笑語泄露出來一丁點,外麵的氛圍靜悄悄,裡麵則是言笑晏晏,熱湯暖酒。

好像不管到了哪,聚餐都是最能增進人和人之間感情的方式,楚酒酒吃了沒幾口,就跑上了肖寧的床,她倚著韓奶奶坐,翻看肖寧放在床上的針線盒,韓奶奶在跟肖寧說話,都沒注意到她和楚酒酒這麼親近。和肖寧聊天的間隙,韓奶奶還不忘了看顧楚酒酒,發現她從針線盒裡拿出一根細針,韓奶奶立刻把針線盒拿走,然後推了推她的肩膀,“小孩子不許玩針,去,下去吃你的葡萄去。”

楚酒酒習慣性的哦了一聲,從床邊蹭下來,撿起碗裡的葡萄粒,象征的吃了兩個。

她的眼睛滴流亂轉,葡萄早在下山的時候她就吃膩了,大人的話題她插不進去,楚紹和韓生義吃完了飯,也不知道誰起的頭,他倆乾脆坐在地上,開始掰起手腕來,楚酒酒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聊,準備出門去聽牛郎和織女說悄悄話。

肖寧最先看到她要出門,她不禁直起腰,問道:“酒酒你要去哪?”

她這一問,屋子裡的其餘人頓時都扭過頭來,一瞬間,楚酒酒感覺自己在被四個家長文問話,搞得她壓力極大,遲疑的指了指上空,楚酒酒回答:“這裡聲音太大了,我出去看看,能不能聽見悄悄話。”

韓奶奶:“……?”

肖寧笑了一聲,對她擺擺手,“去吧去吧,彆走遠了,在門口聽就行了。”

楚酒酒出門了,把門關上的時候,她還能聽到肖寧在屋子裡對韓奶奶小聲的解釋:“我跟酒酒說七夕節的晚上,能聽到天上的牛郎織女……”

……

外麵的天已經開始暗了,遠處的晚霞極美,天空被烈日的餘暉灼燒,留下大片大片的橘色重彩,楚酒酒欣賞了一會兒,然後就豎起耳朵,試著接收來自銀河的信號。

很可惜,沒接收到,楚酒酒懷疑是這裡信號不強,於是,她繞著牛棚走了一圈,時不時就停一下,看看這裡有沒有信號。

一圈繞完,楚酒酒什麼都沒聽見,她有些失望,準備回肖寧家的時候,她突然發現,韓家門口坐了一個老頭。

他坐在宋朝信經常坐的那個簡陋版躺椅上,閉目養神。看麵相,楚酒酒覺得這人應該才五十出頭,可他頭發花白,又讓人覺得他已經六十多了。

楚酒酒眨了眨眼,想起來他是跟宋朝信住在同一屋的“室友”,他叫方為平,是個老年宅男,除了上工,從不出門,楚酒酒來過牛棚那麼多回了,今天是他倆第一次正式見麵。

楚酒酒歪頭打量方為平,方為平似有所覺,睜開眼,兩人對視,敵不動,我不動。

……

在楚酒酒的注視下,方為平的表情逐漸變得怪異起來,他似乎有點緊張。

這讓楚酒酒不太高興,她可是楚酒酒,人見人愛的楚酒酒啊,怎麼還有人見到她會緊張呢,她又不吃人。

因為這一出,楚酒酒調轉方向,準備先不回去了,她朝方為平走近一步,然後笑著露出幾顆小白牙,“方爺爺,你怎麼出來啦?”

方為平沉默的看著她,好半天過去,他終於開口:“我今年三十七。”

楚酒酒:“…………”

震驚臉。

這不科學,他長得這麼老,竟然比肖阿姨還年輕?!

方為平從不出門,楚酒酒見不到他,一開始都不知道牛棚還有他這號人,後來知道了,也就把他當成另一個沉默寡言的老爺爺來對待,她從沒問過彆人有關方為平的事,彆人也沒想起來跟她說,以至於現在鬨了個大笑話。

幸好,楚酒酒心理素質非常強悍,沉默一秒,她淡定的改口,“方叔叔,你怎麼不跟韓爺爺他們一起喝酒了?”

方為平:“我不喝酒。”

楚酒酒:“這樣呀,我也不喝酒,他們都不讓我喝,因為我年紀還小。不過等我長大了,我一定要嘗嘗酒是什麼味道。”

方為平:“挺好。”

楚酒酒:“……”

聊天講究有來有往,方為平仿佛是天生的話題終結者,回答總是隻有幾個字不說,而且還讓人沒法接話,楚酒酒不信邪,非要跟方為平好好的聊上一會兒,她又往前走了幾步,雙手放在方為平的躺椅扶手上,她沒看見,在她靠過來的時候,方為平渾身都僵硬了。

楚酒酒仰頭,期待的望著方為平,“那方叔叔,你知道為什麼我要嘗酒嗎?”

方為平努力思考了一下,“……為了彌補今天的遺憾?”

楚酒酒:“……”

“是因為我的名字啦。”

楚酒酒一臉的無奈,“我就叫酒,所以我一直都想嘗嘗酒的味道,你知道嗎,方叔叔,我的名字還有典故呢。”

楚酒酒經常問彆人這個問題,因為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會回答不知道,然後楚酒酒就可以驕傲的給對方科普,誰曾想,今天她就碰上了這個百分之一。

這回方為平回答的極快,都不需要思考,“我記得,是梅堯臣的‘沃酒酒空滿,托詞詞謾傳’吧,這首詩知道的人不多,給你起名字的人倒是很博學,不過,這首詩偏悲情,用來起名字,好像不是那麼的恰當,你覺得呢?”

說完了,他看著楚酒酒,等她的回答,而楚酒酒半張著嘴,愣了半天,“啊?”

方為平:“……”

楚酒酒晃晃腦袋,把話題又往回扯了一點,“不是,方叔叔,你剛才念的詩是什麼意思,還有梅堯臣,這是什麼東西?”聽著耳熟,是美讚臣的兄弟品牌嗎?

方為平:“……”

看來不是這句詩。

說彆的話題,方為平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但要是說起他最喜歡的詩文,他話就多了,直起腰,他慢慢的給楚酒酒講:“梅堯臣是北宋著名的詩人,我剛才念的這兩句,是他老年時候,聽到自己好友去世以後,傷心難過之下寫出來的一首詩。這兩句是頸聯,意思是,把酒杯倒滿,卻沒有人可以再來喝了,寫下帶有思念的信件,卻也沒有地方可以送了。”

楚酒酒恍悟的點點頭,“那還真是不吉利。”

方為平:“……”

好長時間沒跟彆人說過這些了,方為平來了興趣,他問道:“那你名字的典故究竟是什麼?”

楚酒酒有點不好意思,聽完方為平的話,她已經察覺到方為平的學識有多淵博了,她剛才的行為,純粹是班門弄斧,不敢再賣弄,她老老實實回答道:“是《月下獨酌其二》裡的第一句,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再加上後麵的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這個名字是我爸爸給我起的,他想讓我像李白筆下的酒一樣,人人都愛。”

就是很普通的父母願望,方為平對這個不怎麼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楚酒酒爸爸,“你爸爸也是一位學者嗎?”

楚酒酒搖頭,“不是,他學理的,文科一竅不通,但是他喜歡李白,所以給我起名字,也是用了李白的詩。”

正說著呢,楚紹和韓生義推門出來了,聽到他們說“爸爸”,楚紹走過來,“你們在聊什麼?”

楚酒酒回頭,看見是楚紹,她立刻興奮的把他拉過來,“說名字呢,方叔叔好厲害啊,他知道好多詩,方叔叔,你快說說,楚紹的名字有什麼典故?”

楚紹一頭霧水,而方為平已經文縐縐的念了起來,“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大家都不懂這是什麼意思,楚酒酒已經躍躍欲試的問了起來,“方叔叔,你念的這幾句是什麼意思?”

方為平:“啊,多麼明亮的月光,照亮你美麗的臉龐,你輕盈的身影,牽動我焦灼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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