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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比我大三歲[七零]);

韓生義不喜歡西紅柿的味道。

他覺得西紅柿酸酸甜甜的味道非常怪,再加上現在的人們吃番茄不去皮,連皮帶肉一起吃下去,那種入口化一半、剩一半粘在嘴裡的感覺,彆提有多難受了。

然而現在,韓生義默默看著自己麵前這一大碗熱氣騰騰的西紅柿雞蛋麵,最後還是無可奈何的舉起了筷子。

特價菜啊,一大碗帶雞蛋的麵,上麵還飄著油花呢,隻要八分錢,跟什麼都不加的陽春麵一個價,如果他敢說不點這個,換成他更喜歡的陽春麵,楚酒酒能用眼神譴責死他。

……

這頓飯吃的,韓生義一半的時間用來吃麵,另一半的時間用來給西紅柿剝皮,剝完楚酒酒的,剝自己的。某些人嘴上說著西紅柿雞蛋麵有多好吃,實際上跟他一樣嫌棄西紅柿的皮。

吃完飯,兩人就回村了,這次他們運氣好,正好碰上給村裡拉化肥的拖拉機,拖拉機還沒來,一堆青竹村的婆婆嬸嬸等在街口,有個嬸嬸認出楚酒酒來,熱情的招呼她,讓她跟她們一起回去。

等楚酒酒走過來,她們才看到她身後跟著的韓生義,原本熱鬨的氛圍頓時冷了一半,大家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韓生義,隻有少數人,因為心中成見太深,連看都不願意看他。

微微笑了一下,韓生義對她們打招呼,“你們好。”

愣了一會兒,這些婆婆嬸嬸稀稀拉拉的笑起來,也對他點頭,“你好你好,酒酒,你們來鎮上乾什麼呀。”

一邊聊一邊等,過了二十分鐘,拖拉機開過來了,上車的上車,搬東西的搬東西,因為拉著很多人和貨,這輛拖拉機不堪重負,中途還熄了一次火,等他們回到青竹村,一小時都過去了。

……還不如自己走回來呢,坐車反而更慢了。

秋天到了以後,便是一場秋雨一場寒,明明上午還覺得熱的要死,必須吃根棒冰才能活命,等到了下午,狂風驟起,天空的顏色涇渭分明,北邊是烏雲滾滾,南邊則晴空萬裡,中間那條線就像是被人畫出來的,仔細看看,還有種末日即將來到的感覺。

在青竹村生活了幾個月,楚酒酒從沒遇上過這麼大的風,下了拖拉機,她把給楚紹帶的大素包子緊緊抱在懷裡,她的頭發都被吹上天了,衣服也在拚命的跟著風的方向飛,恨不得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楚酒酒一邊拿著包子,一邊還要壓著自己的衣角,讓它們彆飛起來,這時,風吹起的落葉啪的一聲拍在楚酒酒眼皮上,疼的她嗷了一聲,再也忍受不了的狂奔起來。

“生義哥,快跑呀,要下大雨啦!”

韓生義:“……”

看來他爺爺的病是真的有好轉啊,這幾天他的風濕一直都沒疼過,他還以為今天也是一個大晴天呢。

這邊狂風不止,那邊的山上已經升起了高高的霧,整座山都被如天空顏色一般的濃霧遮擋住,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經過,恐怕會以為這個村子本來就是這樣,隻有水,沒有山。

風雨欲來,楚酒酒說的是對的,這種陣仗,八成是大暴雨要來了。

韓生義跟著她一起跑,一直到牛棚,韓生義站在自家門口,看著楚酒酒慌亂又急速的跑進了自己家的院子,他才推開韓家的門,然後搓了搓被風吹到起雞皮疙瘩的胳膊。

另一邊的楚家,楚紹就坐在堂屋裡,他一直看著大門口的方向,自從大風起來,他眉頭就沒鬆開過,正想著要是楚酒酒沒回來,他就拿傘去接她,然後,楚酒酒就蓬頭垢麵的跑了進來。

真的是蓬頭垢麵,兩片還沒變黃的銀杏葉子插在她頭發裡,她臉上還被吹了不少的土,進家門第一件事,楚酒酒先呸呸呸三聲,把跑步時候吃進嘴裡的沙子吐了出來,然後,她死狗一般咣當一聲坐在長條凳上,喘了好一會兒,她才從自己懷裡把那個大素包子拿了出來。

“給,我拿命換的。”

楚紹:“……”

有些時候,你說話真的太誇張了,你知道嗎?

默了默,楚紹接過包子,最後還是人性化的什麼都沒說,把包子放到菜罩下麵,楚紹坐到她對麵,“以後看見快下雨了,就彆在外麵磨蹭了。”

楚酒酒:“跟我沒關係,我可沒磨蹭,我們回來的時候,坐的是村裡運化肥的拖拉機,拖拉機熄火了,司機修了好長時間才修好,如果我們是走著回來的,十分鐘前我就到家了。”

十分鐘前,正好就是大風突然出現的時候,楚紹一時語塞,不知道她這是倒黴還是幸運。

“算了,能回來就不錯了,我去給你打水,你快洗個臉吧,看你臉上臟的,都跟小貓差不多了。”

楚酒酒緩過來一點,她剛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什麼,她又火速的搖了搖頭,“不行,你不能走,快老實交代。”

楚紹莫名其妙:“交代什麼?”

楚酒酒:“交代棉花的事!我今天都問生義哥了,咱們家總共需要二十二斤棉花,你才攢了六兩,連一副耳朵帽都做不起,你騙鬼呢!”

楚紹反駁她:“誰說的,六兩棉花能做兩副耳朵帽。”

楚酒酒:“……重點是這個嗎!”

楚紹默了默,在心底罵了一句韓生義,然後,他重新坐下來,“韓生義也沒跟你說實話,咱家用不了這麼多棉花,有個十五斤,就足夠了。”

楚酒酒:“十五斤和二十二斤有什麼區彆,不都是買不起,你快老實交代,你到底打算去哪弄這麼多棉花!”

楚紹看了一眼她的表情,然後就明白了:“韓生義已經告訴你了吧,要不然你怎麼知道我還能去彆的地方買棉花。”

楚酒酒:“……”

她的表情這麼明顯嗎?

既然楚酒酒已經知道了,楚紹也就不用再費儘心思的瞞著她了,一秒把表情切換到理所應當上,楚紹又擺出那副大人辦事、小孩子家家少打聽的樣子來。

“家裡每個月隻發二兩棉花票,如果隻靠攢,那得攢上多少年,去跟彆人換,彆說一般人家根本沒有這麼多棉花票,人家就是有,也都是留給自己孩子結婚用的,根本不可能換給咱們。所以去黑市買,這也是最後的辦法了,你彆打聽這麼多,也彆瞎擔心,很多人沒有票的時候,都會去黑市買東西,隻要小心點,就不會被抓。再說了,現在也沒以前那麼嚴了。”

楚酒酒狐疑的看著他,她還是懷疑這些話的真實性,不過想想,楚紹說的有道理,正經途徑已經被堵死,他們可不得發動腦筋,搞一些不正經的途徑出來。

思考片刻,楚酒酒問:“黑市上的棉花多少錢?”

楚紹又沒去過黑市,他隻是聽彆人說起過,“低等棉一塊到兩塊之間,高等棉不清楚,黑市價格浮動大,每天都在變,不過能講價,多講講,估計也比供銷社貴不了多少。”

楚酒酒一臉的你好天真,“連我這個沒去過黑市的都知道,這根本不可能嘛!人家冒著風險做買賣,肯定能賺多少就是多少,爺爺,你不行,還是帶著我去吧,讓我來講價。”

楚紹想都沒想,就斬釘截鐵的拒絕了她:“胡鬨,你去黑市乾什麼,把你抓起來怎麼辦?”

楚酒酒:“你剛才還說小心點就不會被抓,好啊,你又騙我!”

楚紹:“……”

說著話,外麵豆大的雨點已經落了下來,劈裡啪啦的砸在地上,聲音大的如同斷了線的珠子,瓦片最先受到雨水的衝擊,很快,兩人耳邊都是吵鬨的下雨聲。

屋內漸漸暗了下來,楚紹走過去,把前門打開,烏雲挪到了他們頭頂上,天黑的如同是晚上八點,院裡的新菜苗被雨打趴在地上,嬌弱的葉子慘兮兮的顫動著,兩隻小黃雞則早有先見之明,如今正瑟瑟發抖的躲在同一個雞窩裡。它倆還沒長大,白天一起覓食,晚上一起睡覺,雞窩裡雖然擠了點,但這樣暖和。

楚酒酒和楚紹一起站在門口,楚紹看了一會兒抱團取暖的小黃雞,然後轉過頭,不容置喙的說道:“買棉花的事我來辦,中秋快到了,天越來越冷,再不把棉花買回來,咱們拿什麼過冬,拿你的一身正氣嗎?”

楚酒酒:“……”

楚紹:“我去買,你不許跟著,就這麼定了。”

說完,他轉身走了,楚酒酒敢怒不敢言,隻能在他背後對他做了一個略略略的表情。

……

大雨加雷暴,這次的雨確實嚇人,楚酒酒平時是不怕打雷的,但坐在門口,看著一道又一道可怕的閃電把天空劈開,然後爆炸般的雷聲響在耳邊,饒是看見了閃電,楚酒酒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卻還是忍不住一激靈。明明被雷嚇得半死,楚酒酒卻還是仰著頭往天上看,跟有癮一樣。

楚紹坐在她旁邊,給她壯膽,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超級大的閃電劃過天空,楚酒酒立刻激動的站起來,她張開口,想叫楚紹跟她一起看,扭過頭,卻發現楚紹膝蓋上放著一本攤開的筆記本,上麵密密麻麻都是公式,而楚紹正在聚精會神的做著鄧國元給他留的物理題。

楚酒酒:“……”

楚紹太用功,就會襯得楚酒酒像是個懶孩子,明明她也有好好學習啊,以前在學校裡,她永遠都是全班第一,雙百的專業戶。但現在,身邊的人一個比一個厲害,感覺就算她擁有千萬裡挑一的過目不忘的天賦,也會慢慢被他們落在後麵。

天呐。

這不就是方為平老師講的,《傷仲永》的故事嗎?!

她不想變成楚仲永,不要!

……

她和仲永差了十萬八千裡,哪怕她不學習,她的超強記憶力也不會消失,可是同齡人過於優秀,引起了楚酒酒的焦慮。躁動了一會兒,楚酒酒乾脆放棄看閃電,跑到屋子裡,把今天的報紙拿了出來,學著楚紹的模樣,坐在門口,借外麵的一點亮光,來報紙上的鉛字。

楚酒酒口口聲聲說著她不會像楚紹那樣沒黑沒白的學習,她要做自己,可她還是受到了楚紹的影響。她自己一點都沒意識到,其實這個時代正在潛移默化的影響著她,和幾個月前相比,她已經越來越有這個時代女孩子的樣子了,她在細微的改變這個時代,而這個時代,也在默默的改變著她。

一場大暴雨,讓原本還算處於安全範圍內的河麵瞬間提升了不少,除此之外,昨天雷太大了,整個鎮都受到了影響,城裡停電超過二十四小時,停水八小時,而農村這邊,每個村子都有被雷劈的現象,有的劈在山上,劈倒了一棵大樹,有的劈在村子裡,把某戶人家的窗戶劈焦了,隻有一處傷亡,是在下遊,那個人走的太匆忙,雨下大以後,他躲在樹下躲雨,結果被雷劈到,當場沒了呼吸。

大家心有餘悸,因為雖然早就有過科普,不讓打雷的時候站在樹下,但很多人還是有僥幸心理,楚紹聽說以後,又給楚酒酒加了一條禁令,打雷就不準出門了,如果是在外麵遇上了打雷天,那直接把傘扔了,然後一路淋著跑回家來。

楚酒酒:……太凶殘了。

楚紹不為所動,感冒總比被雷劈強。

*

早上,楚紹吃完早飯,便出門去種花生了,楚酒酒坐在院子裡,先把雞喂了,然後就拿出昨天的報紙,看的同時,她還在等今天的報紙。

送報員和郵遞員是同一個人,如果是送報,他早上就來了,楚酒酒自從摸清他來的時間以後,每天都固定的坐在轆轤旁的戶外桌上等他,看到一半的時候,熟悉的自行車鈴響起,楚酒酒立刻扔下報紙,跑出院子。

郵遞員現在都不叫她名字了,反正也認識了。

減慢速度,郵遞員猛地一刹車,他繼續坐在自行車上,然後轉過身,從包袱裡拿出兩份報紙,再從包袱的最深處掏出一封信,“人民日報,參考消息,還有楚酒酒的信,你們家來信挺頻繁啊,我記得上一封剛送給你沒多久,這一封又馬上來了。”

楚酒酒:“叔叔,你記錯啦,上一封都是好多天以前的事了,都半個月了呢!”

郵遞員:“……”

半個月就算好多天?彆人寫信每月才一封,有的聯絡不多,好幾個月才寫一封問候一下,搖了搖頭,郵遞員騎車又走了。楚酒酒把報紙夾在胳膊下麵,她一邊看信封,一邊走回到院子裡。

好厚啊,比上回厚了兩倍,楚酒酒摸著信封,感覺裡麵的東西不像是信紙,難道是錢,太爺爺把錢放信封裡一起寄來了?

楚酒酒有點好奇,她伸著脖子往外看了看,楚紹剛走半個小時,等他回來還要好幾個鐘頭呢,楚酒酒覺得自己等不了了,而且楚紹不會介意她先看信的。

自己把自己勸說成功,楚酒酒開心的跑到屋子裡,找到剪刀,小心翼翼的把信封裁開。

她立起信封,往桌上一倒,除了一疊已經折好的信紙外,數十張花花綠綠的紙張一起掉落了下來,跟天女散花一樣,紛紛揚揚的掉在八仙桌上。

票!

好多好多票!

楚酒酒吃驚的張大嘴巴,她連忙把這些票都撿起來,然後一張一張的仔細數,全國通用糧票五十斤,全國通用布票十四尺,全國通用棉花票二十三斤四兩!

楚酒酒:“…………”

我滴乖乖。

這還沒完,後麵還有七張日用工業品券,楚酒酒見過這個,楚紹就是用這個買的香皂。然後是一斤二兩肉票、八兩油票、還有肉食特需票,也不知道是用來買什麼的。點心票、背心票、月事帶票、軍用肥皂票、軍用雞蛋票、軍用棉鞋票、差旅供應券,以及最重磅的,五百斤通用煤票!

拿票的手,微微顫抖。

楚酒酒驚呆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一夜暴富的感覺嗎?

這、這感覺……

太爽啦!!!!

楚酒酒把這摞票據全都收好,跟楚紹一樣,她把這些票都塞到臥室的大衣櫃裡,然後,她飛奔出去,一路狂奔到田地上。

火眼金睛的找到楚紹,楚酒酒跟個兔子一樣蹦到他眼前,激動的無以複加:“楚紹!來信了來信了!信裡……你快跟我回去看!”

楚紹被她這個樣子嚇了一跳,也沒請假,他連忙跟著楚酒酒離開,徒留一堆村民,一頭霧水的看著他們倆跑遠的身影。

來信了?什麼信啊,激動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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