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生義下來的時候,這倆人還在聊。
“你在哪個班?”
“二班。”
“你也是二班的呀!太巧了,我也是!!”
不看表情,韓生義都能知道,楚酒酒現在有多興奮。
他走出大門,看見楚酒酒麵前的年輕男人,梳著很普通的發型,穿著很普通的衣服,唯一不普通的,就是他戴了一副薄薄的眼鏡,看著比彆人多了幾分文質彬彬。
方呈發現韓生義一直看著他,臉上的笑容稍微停頓了一下,楚酒酒注意到,她轉過身,看見韓生義出來了,連忙開心的對他揮手:“生義哥,快過來,我介紹你們認識!”
……
這頓晚飯,由二人餐,變成了三人行。
剛進學校,登記處除了發鑰匙,還給了幾張飯票,拿這個可以表明自己本校大學生的身份,並不代表這就可以買飯了,買飯還是得掏糧票。
大學生是有補貼的,但是這幾天全忙報道的事,亂哄哄的,補貼也不可能這麼快就發下來。
在窗口前,方呈覺得自己最大,本來是打算請他倆一頓的,但是韓生義掏錢更快,他根本沒有施展的機會。
默默把手從褲兜裡掏出來,方呈端著餐盤,繼續熱鬨的和楚酒酒討論接下來的大學生活。
“不是還有兩天才正式開學嘛,聽說學校裡會組織遊校活動,每個學院都不一樣。”
“真的呀?那我也去,你要是聽到消息了,記得告訴我一聲啊。”
“沒問題,咱們是大學恢複以後的第一屆,活動多著呢。”
“你怎麼知道的?”
“你忘了,我家裡人都是乾這個的,我二舅是保衛處副處長,我三大爺是語文研究室的教授。但是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我可沒有走後門,全憑自己本事才考進來的。”
楚酒酒笑聲如同銀鈴,吸引了旁邊好多人的注意,“行啦!看你緊張的,我還沒往那方麵想呢!”
方呈也笑,“等你往那方麵想,就晚了。”
他倆聊的這麼火熱,韓生義就是想插一句嘴,都沒機會。
於是,在整個食堂裡,大家都是越吃越高興,偏偏就有這麼一個特殊例子,越吃越不高興。
……
學校的飯還不錯,挺好吃的,楚酒酒打了兩個菜,也沒有踩雷的,在湖邊溜達了一會兒,然後楚酒酒就和韓生義、方呈道彆了,他倆把她送到女宿舍樓下,才轉身離開。
楚酒酒回到宿舍,看見宋小英正就著鹹菜吃剩下的大餅,這些餅本來是她在火車上的乾糧,但是在火車上沒吃完,就剩到了學校裡。
宋小英邀請楚酒酒一起吃,楚酒酒吃撐了,就拒絕了她,聽說楚酒酒已經嘗過食堂的飯了,她連忙打聽,食堂的飯都是怎麼收費的。
楚酒酒說了一遍,詳細到每個菜的價格,宋小英聽了,對楚酒酒笑笑:“還行,比我想象中的便宜多了,看來以後不用總抱著鹹菜壇子過日子了。”
楚酒酒盤腿坐在蚊帳裡麵,她被宋小英逗樂,“當然不用,過幾天補貼就發下來了,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窮不能窮教育嘛。”
宋小英點點頭,“對,吃飽飯,才能好好學習。”
這天晚上,整個宿舍裡就隻有宋小英和楚酒酒,而第二天一早,第三位女同誌也到了。
這人叫沈冬葵,她今年二十三,之前是在東北下鄉的知青,她沒有宋小英那麼自來熟,但是態度也挺好的,楚酒酒和宋小英問她什麼,她就回答什麼,也是這一問,楚酒酒才知道,沈冬葵是首都本地人。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楚酒酒沒有憋出兩行淚,卻憋出了一堆的話。
“你也是首都的呀,你們家在哪,說不定咱們還是鄰居呢。”
沈冬葵父母都是普通的工廠職工,她們一家都住在工廠的家屬院裡,楚酒酒沒去過,也沒見過。
想想也是,首都這麼大,怎麼可能就這麼巧,總是讓緣分緊密的人相遇。
沈冬葵選了楚酒酒上鋪的位置,宿舍變得更加滿滿當當,等第四位同學進來的時候,差點就沒有落腳的地方了。
第四個人叫曹露,她跟楚酒酒差不多大,今年十八,剛進來,她就甜甜的笑,也不叫大家同誌,直接就說,姐姐們好。
宋小英的位置離門口最近,搖著蒲扇,聽見曹露的聲音,她樂了起來,“先彆急著叫姐姐,我們倆確實當得起這個稱呼,但你和小楚誰更大,還不好說呢。”
曹露愣了一下,她跟著宋小英的手指,看向那個叫小楚的人。
漂亮、明豔、奪目,這是楚酒酒給曹露的三個印象。
曹露的行李沒有彆人這麼多,而且她隻拎了兩個簡易版的行李箱,看著還挺清爽。
望著楚酒酒,曹露不著痕跡的打量了她一會兒,然後才燦爛的笑起來,“你好,我叫曹露。”
她對楚酒酒伸出了一隻手,楚酒酒因為不想給沈冬葵添麻煩,就坐在了床上,曹露想跟她握手,得用力彎著腰才行,楚酒酒看了一眼她這個艱難的姿勢,不明就裡的伸出手,跟她握了一下,“你好你好,我叫楚酒酒。”
曹露直起腰,臉上的笑容卻沒變少,“我是從青島來的,今年十八歲,七月剛拿到高中畢業證,你呢?”
楚酒酒捧著一本書,這是從文物檔案館借出來的,跟彆的書不一樣,這本書文風詼諧,她挺喜歡的,即使背下來了,也願意捧著慢慢看。
聽見曹露的問題,楚酒酒乖乖回答:“我是本地人,十七歲。”
至於什麼時候拿到的高中畢業證,楚酒酒沒說,因為她覺得很奇怪,介紹自己為什麼還要說高中畢業證的事啊。
宋小英在楚酒酒對麵,似笑非笑的搖著蒲扇。
她本來以為這宿舍要從開始安靜到結束了,沒想到,她這結論還是下的太早。
沈冬葵一直都在收拾自己的東西,除了曹露剛進來的時候,她抬頭看了一眼,然後就再也沒搭理過她們,就剩下一張床了,靠門,還得爬上爬下,曹露不想睡在這,可是回頭看看,靠門的下鋪被宋小英占了,這女的年紀最大,身材微胖,手上全是繭子,一看就是已婚婦女,曹露不敢跟她提要求,她怕宋小英一個不高興,就鬨起來。
再看看沈冬葵,悶葫蘆一個,梳著齊耳短發,她看著有點像經常在街道上巡邏的乾部,曹露也不敢惹她。
這倆都不行,就剩下楚酒酒了。
從她進來開始,楚酒酒就一直在看書,她那個床位最好,風吹不著,日曬不著,是下鋪的同時,還離門窗都遠。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曹露的錯覺,她總覺得,楚酒酒的床比其他床都好看。
能不好看嗎?全是帶有強迫症的韓生義一手整理的。
拎著行李箱,曹露不往地上放,她扭著脖子,總是看楚酒酒,宋小英稍微觀察了她一會兒,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
曹露這眼神,真是不行,她覺得沈冬葵是乾部,其實沈冬葵下鄉的時候就是個普通知青,她覺得宋小英是在家隻會帶孩子的普通婦女,其實宋小英才是他們村唯一的女乾部。
宋小英年紀大,而且管村民管習慣了,雖說誰也沒提,但基本上,這個宿舍的舍長,就是宋小英了,此時此刻,她更是覺得自己有義務把曹露不正當的想法扼殺在搖籃裡。
曹露抬腿要往楚酒酒那邊走,宋小英抬腿要往曹露那邊走,而這時候,沈冬葵拿起掃把,先把楚酒酒那邊掃了一下。
聽見掃地的聲音,楚酒酒目光偏了一下,收回的時候,恰好經過她放在枕頭邊上的鬨鐘。
一下子,楚酒酒就把書扔了,她跳起來,大叫道:“壞了,都四點半了!我得趕緊出去!”
說著,楚酒酒連忙把鞋穿上,被她打斷,曹露一時沒動彈,而宋小英扭過頭,問她,“又跟你哥出去吃飯啊?”
楚酒酒扣上涼鞋的扣子,一邊解釋,一邊找自己的錢包,“不是,早上我跟我朋友約好,說晚上一起吃飯,在食堂見麵,定的四點半,但現在已經四點半了。”
終於把錢包翻出來,楚酒酒快速查了一下,發現鑰匙在裡麵,她回過頭,跟其他幾個室友說:“我晚上不知道幾點回來了,要是有活動,你們就自己去吧。”
說完,也不等彆人說什麼,她就跑下了樓,安靜的寢室裡,隻剩下楚酒酒瘋狂下樓的聲音。
曹露愣愣的,她好奇的問宋小英,“宋姐,小楚她家就在咱們學校旁邊?”
不然怎麼哥哥、朋友,全都能來食堂跟她吃飯。
宋小英笑了笑,“不是,她住市區,她哥、她朋友,也都是咱們學校的大學生,一個是政治經濟係,另一個……什麼係我忘了,反正是醫學院的。”
曹露吃驚的睜大雙眼,這時候,宋小英扭過頭,問沈冬葵,“好像還有一個吧,叫聶啥玩意兒的,是小楚弟弟?”
沈冬葵正在掃地,她頭也不抬的跟宋小英糾正,“是她爸爸戰友的兒子。”
“哦對對。”宋小英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曹露合上驚掉的下巴,神情變得若有所思起來。
……
大寶自從報道以後,就徹底神隱了,也不知道他在自己宿舍裡乾什麼,韓生義說他會去看看,楚酒酒也樂得清閒,就先不管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