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香等初夏靠牆坐定,拿了一床被子蓋在他身上,關切道:“夜裡涼,可要顧著自己的身子。”
初夏說:“嫂嫂放心,我年輕力壯的,不會有事情的。”
夏啟看自己媳婦對彆的男人噓寒問暖,心裡不大是滋味。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大家都累了一天了,早些歇著吧。”
初夏也想早點睡,今天的肚子問題是解決了,明天呢?後天的呢?往後的日子要怎麼過,她得好好想想。
柳香卻睡意全無,大概在這間破屋子呆了整整一天,除了一個剛剛從鬼門關回來的白麵饅頭,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實在憋的慌。好不容易等他們都回來了,她有一肚子話要和他們說。
“寧兄弟,明天你也教我編花籃吧?”
初夏猶豫道:“嫂嫂,今天的花籃能賣得出去實在是運氣好。可運氣這東西,不是時常有的。”
柳香說:“這個我自然懂。如今到處是災民,飯都吃不飽,誰還有閒心買這些東西。我隻是想找點事情做。”
初夏覺得有道理,人嘛總得有點事情做,才能活下去。於是答應道:“好。明日我去後山多采些野花回來。就算賣不出去,布置一下這個屋子,咱們的生活也有些情趣。”
夏啟聽了這話,嘟囔道:“飯都沒得吃了,還顧得上什麼生活情趣。”
柳香橫了丈夫一眼,覺得這人實在是個木頭,人活著難道就為了一日三餐?但此時她沒多和他計較,隻看著初夏說道:“寧兄弟,你真是個好人。”
初夏也覺得自己是個好人,但老被這麼表揚,也怪尷尬的。輕輕一笑說道:“大家出門在外,相互照應是應該的。”
柳香說:“但能做到你這樣,卻是不容易的。寧九都跟我說了,你們其實不是兄弟,他是……”
笑容凝結在臉上,慢慢消失,心跟著噗通噗通跳了起來:寧九跟柳香說了兩人其實不過是陌路?他就這麼等不及要和她撇清關係?誠實守信是美德,但看在自己救了他一場的份上,是不是應該事先和她商量一下,好讓她不至於太下不來台?就這麼不願意做自己的哥哥?讓他做哥哥委屈他了?她盯著寧九,眼裡似有怒意。
隻聽柳香接著說道:“寧九說他隻是你家一個仆役,可你一直把他當兄長一般對待。雖然自己家遭了難,可依然帶著無家可歸的他到虎兒鎮投奔親戚。那麼大的大水,自己九死一生,卻始終不曾放棄他。”
他居然是這樣說的,可為什麼要這麼說呢?她更加困惑了。
何初夏相信腹有詩書氣自華,相由心生這一說。看寧九這容貌神情一定非泛泛之輩。她能理解他出生富貴,傲嬌矜持,不願承認她這個白撿來的弟弟;可想不通他自貶身份,要當她的奴仆是為哪般?
她盯著寧九,寧九也看了看她,不好意思似的,低了頭,輕聲說道:“我家公子最是良善,小時候跟祖母去寺廟拜佛,見到一紈絝調戲良家女子,立馬挺身而出把那紈絝教訓了一頓。他那時也不過十一二歲而已。”
這人,怎麼還給她杜撰光輝事跡了呢?給她的履曆上添上這麼一筆,對她此時的人生也毫無用處啊?
夏周聽了,笑道:“我就說嘛,這寧九兩字和寧煜比起來也太隨便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