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1 / 2)

繼國大小姐 河邊草 6550 字 3個月前

第44章

花街最大的那家“蓮屋”,在“那件事”之後終於迎來了新的一任花魁,說是店老板托關係花大價錢從南邊調來的頭牌。有留宿的男人懼怕娘家回來的妻子拆穿自己的醜事,就在第二日一早,便急急係上了褲腰,踏上了歸家的道路。

然後他在花街空蕩寂寥的路上,無意間撞見了花魁的轎子,那豔麗的色澤與華美的飾物無一不在彰顯女主人身份的名貴。似乎不想花街這麼早會有人出沒,一隻蒼白的手掀開了轎子的簾子,絕色的花魁向街邊投出了慵懶的一瞥。

……

極致的美和極致的暴力都是可以殺人的,男人那一刻感覺自己被殺死了,他感到一片空白,他感到萬念俱灰,他想要哭泣,想要膜拜,他在最後失魂落魄,落荒而逃,茶不思飯不想地呆坐了一天後,才把自己的經曆分享給了他人。

這樣的遭遇引起了一些獵豔者的興趣,然而遠道而來的花魁還在靜養,並沒有第一時間出來接客,隻讓滿臉堆笑的老板給出了個明確的倒計時,像這般的噱頭讓男人們露出了不以為然的輕笑。

隻是個美麗的女人而已,這在遊戲花叢的浪子們眼中,並不是什麼值得特彆矚目的大事。

然而有關她的故事並沒有隨著他們的忽視而消退。開始隻是零星的傳聞,接著傳言隨著時間的推進而升溫,在跟著花魁腳步從南方趕來的粉絲加入後,輿論變得更加喧鬨,呈現出了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

到了最後,花街裡那些會更新遊女信息寫詩作畫的詩人們,這幾天仿佛中邪一樣,近幾日傳唱的全是那個女人的故事,從她美貌到身世到那些殘酷又天真的發言無一不有。

這樣鋪天蓋地而來的信息,營造出了一種極為焦灼,極為撩人的氛圍,仿佛這個女人已然成為了蓮屋存在的理由,好像所有人都在翹首以盼,他們舔著自己乾燥的嘴唇,一下又一下,以這樣的動作將倒計時吃進自己的肚子裡。

要來了,要來了,日子一天天逼近了,就連被持續不斷的信息轟炸得心煩的路人,都生出了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

喧鬨的三味線聲,宣布著花街的夜晚正式拉開了帷幕。為了這一天的到來,蓮屋邊慕名而來的男人們將窄窄的道路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帶著自大的表情,卻像是聚在一起的麻雀一樣吵鬨不已,猜測著所謂的花魁是否如傳言般貌美,然後在目睹女子真容時,一起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那女人不像是其他遊女般搔首弄姿,也不像貴族小姐般端莊正坐,她看起來更像是個好奇心旺盛的孩子,安靜地垂下眼眸,貓著柔軟的腰肢,全神貫注地凝視身前的一缸金魚。

那種不可侵犯的凜然美貌,與這專注的姿態,讓在場的男人們與她同坐的遊女一同摒住了呼吸,呈現出了一種噤若寒蟬的安靜。

女人伸出蒼白的手指,用那被蔻丹染的鮮紅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水麵。於是那不消美人恩,隻知啄食水藻的魚兒,似乎將她的手指視為了鮮

甜的耳食,終於搖曳著薄紗似的尾鰭向她湊了過來。

她在金魚忽視自己時玩得不亦樂乎,看到它遊近時反而突然失去了興致,那仿佛被鴿血染得鮮豔的嘴唇,因為不快一下抿成了一條直線。

她用嫵媚的眼眸平靜地凝視著愚笨的魚兒,在它的小嘴即將啄上自己指尖的前一刻,猛然張開了手掌,像捕食中的貓兒一般,從喉嚨裡擠出一聲輕嗬。+;;;.

可憐的金魚哪裡受過這種捉弄,它驚慌地掉轉身子,因為掙紮於水盆裡濺出了一朵漂亮的水花。+;;;.

這狼狽的姿態逗笑了殘酷如幼童的花魁,讓她美豔的臉上綻放出了一個愉快的笑容,那如開至荼蘼的罌灬粟似地表情,輕易摧毀了意誌不堅定之人的矜持,有人因為脫力,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聲音打擾了女人自娛自樂的好興致,花朵在她白雪似地臉上凋零了,剩下的隻有冷酷與傲慢。她順著聲音的起源,朝欄坊外投去了無情的一瞥。

為了方便客人們欣賞遊女的美貌,以及催發居高臨下的優越感,“蓮屋”作為展示的房間,是比地麵低上不少的。可這個美麗的女人卻給人一種,他們才是被俯視被選擇一方的感覺。

“吵死了,豬玀。”

名為“紫”的花魁輕啟朱唇,發出最為惡劣的嘲諷。

這種和身份不相符的傲慢與惡劣,本應遭到人們的嗤笑,被貶為不知現狀的,但結合他們之前聽聞的有關她的故事,卻給人們一種她本應如此的感覺。

憐愛、渴求、占有欲、征服欲,理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於人群中傳開了,在現場湧現出了一種極為狂熱的氛圍。甚至為了第一個衝進茶屋,向老板提出自己的訴求,男人們險些引發一場惡鬥。

屋外的吵鬨讓“紫”的臉上露出了一種極為不快的表情,她有一雙如水柔情的美目,在此刻因為冷酷凝成了冰。那種冰冷的視線不但沒有澆滅人們的熱情,反倒激發了他們某種情懷——

逼良為娼,勸妓從良。

他們在她純潔無暇的時候,將她拉入極樂的淤泥,當她深陷其中時,又開始打著愛的旗號,要領她走向幸福了……

“這是我全部的家當,我願意為紫小姐贖身!”

“哪裡來的窮鬼?哦?原來是你,你家的那位不是有名的凶悍麼?怎麼偷偷溜出來還想用感情牌欺瞞這位

美人麼?”

“滾開!我願意遣散所有的妻妾!一生一世一雙人。”

……

對於他們各式各樣的“真情表白”,花魁顯然早已習以為常,她帶著那種嗤笑的表情,心裡很清楚會來花街這種地方的男人很難有什麼正兒八經的承諾。

直到那個男人的出現,讓她清冷的眼眸內出現了一絲動搖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