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入直播空間那一刻,林暖心裡其實是有些抱歉。
蘇涼今天沒讓自己一起跟著進練習場，而是另外給他布置了記誦任務，同時叮囑，讓他記得按時收看練習場直播。
然而林暖還是偷懶了。他在回到自己房間後,先是擦了半天自己彎刃,又用自己私房錢定了一些能量塊外賣。等外賣送到後,他這才定下心神，坐在了光腦前。
……沒辦法。營養液什麼他實在喝不慣。太不得勁了。不找點什麼磨磨牙,他靜不下心來。
懷著這樣想法，林暖叼著一塊能量塊,點進了已經開播好一會兒練習場直播。
……結果一進去,就聞到一陣香氣。
林暖忍不住動了動鼻子。
陌生香氣,但內在含義卻非常明顯。
這裡,有食物。還是相當出色食物！
不過,到底是怎麼……他一臉莫名地轉動著視角，正看到蘇涼坐在地上，慢慢地熬著一鍋湯。
湯裡是一點點嫩黃色固體，看著就很脆嫩爽口，包裹著湯汁，滲出誘人香氣。
“蠻薑豆蔻相思味……”蘇涼一邊熬湯一邊還在輕輕地念,轉瞬長勺一抬，從鍋裡撈出來一塊土黃色，散發著強烈氣味東西。
“好了好了我們有薑了——魚呢？處理好沒有？可以蒸魚了！”
她說著,用勺子兜著那一大塊叫做“薑”東西就跑了。
林暖呆呆地順著她移動軌跡看過去,正見旁邊石頭上鋪著一塊石板,石板上是一條剛被宰殺好鮮魚——
沒見過品種。然而白肚、銀鱗、肥碩——即使是從獸人角度來說,也是非常不錯獵物。
他就眼睜睜地看著蘇涼將這條不錯獵物洗淨、上鍋、鋪上一層切得細細薑絲……
他忽然覺得,自己嘴裡能量塊，一點也不香了。
*
直播空間內。
蘇涼正在興致勃勃地指導莎拉蒂將煮好鮮筍湯裝盤。
不得不說，這個練習場算法真是強大——僅憑言靈中隻言片語，加上蘇涼自己印象，它就可以通過算法模擬出最還原食材，不管是色香味，都差不離。
自帶模擬係統還能一次性解決餐具廚具問題，鹽和糖也能順利模擬出來。隻可惜胡椒粉和醬油模擬不出來——時間有限，不然蘇涼還真想試試能不能自己搞點胡椒磨粉。
“魚也可以拿出來啦！絕對熟了！”十分鐘後，她用模擬出筷子在蓋著蔥薑清蒸魚上戳了一下，雪白魚肉微露，鮮味蒸騰而上，與筍絲清香混在一起，瘋狂挑動味蕾。
一旁黑烏慌忙上前幫忙裝盤，不著痕跡地咽了咽唾沫。
老實說，他已經被蘇涼這一係列操作搞傻了，完全不知道手腳該往哪兒放了。但有一點是確鑿無疑——這個叫“清蒸魚”東西，應該很好吃。
“魚盛好先放這——還有個筍。”蘇涼原地思考了下，“菜好像還是有點少。而且沒米飯。”
黑烏&莎拉蒂：“？”
“稍等。我再去整兩個。”蘇涼說著，拍拍他們肩膀，轉身跑去了河邊。她先是用“春潮帶雨晚來急”搞了陣小雨，又念了句“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粱”。
於是又過一會兒，黑烏和莎拉蒂麵前又多了鮮翠欲滴炒韭菜和香噴噴黃米飯。
黑烏&莎拉蒂：“……”這是什麼？我不認識，不過好香！真好香！
“嘗嘗。”蘇涼很貼心地準備了各種形狀餐具，“魚要趁熱。”
“……”黑烏咽了口唾沫，小心地捏起了一個自己看著最好用勺子，小聲道，“我們，不是來上課嗎？”
“我在教課啊。”蘇涼理直氣壯，堅決不承認自己是在以公謀私，“我剛才念了好幾句詩，你們沒聽見嗎？”
黑烏：“……”沒注意。光看你整吃去了。
蘇涼卻是沒在意他沉默，隻一邊說著“等等給你們整理個文字版”，一邊小心翼翼地戳下一塊魚肉，試探著放進嘴裡，輕輕咬下——
【啊啊啊啊啊啊！】
彈幕尖叫，在這一刻，到達頂峰。
【這是言靈練習場沒錯吧？我沒走錯地方吧？這些五彩斑斕東西是怎麼回事？我還沒吃飯啊啊啊！】
【艸，我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進來看直播】
【那個綠綠是什麼？氣味好特殊！】
【我比較在意那盤湯——那裡麵就是竹子幼年體嗎？看著好好吃樣子】
【那個魚肉！給我一口，就一口】
【本魚人覺得受到了冒犯——除非讓我吃一口，否則我就要在這裡發彈幕示威！】
【前麵彆傻了，現在點一塊鮮魚味能量塊還來得及】
……
而同一時間。坐在光腦前安戈已經傻了。
這特麼什麼情況？他們不是進入上課嗎？怎麼突然開始野餐了？這是什麼新推薦古詩文方式嗎？
他還在這邊驚疑不定，那邊房間門突然被敲響了。
安戈開門，看到奈亞正站在門口，旁邊是垂著耳鰭娜菲。
安戈：“？”
娜菲：“……”
奈亞露出憨厚笑容：“是這樣教練，我們想申請下進練習場許可。”
安戈：“……現在？”
奈亞：“嗯。”
安戈：“都去？”
奈亞：“嗯。”
“……”安戈揉了揉額頭，“你們知道練習場一次隻能免費進三人，加人需要付人頭費吧？”
“我們可以自費。”奈亞堅定點了點頭，又小聲道，“教練，娜菲心情太消沉了，麻煩通融下。”
安戈：“……”
他麵無表情地給兩人開通了練習場進入許可，順便付了進去錢。奈亞立刻喜滋滋地帶著娜菲離開了。
安戈冷著臉回到光腦前。果然，沒過一會兒就見屏幕裡多了倆人——奈亞帶著娜菲加入了長尾星野餐團隊，蘇涼見人多了，還很有興致地開始加菜。
……我就知道。他倆剛才肯定也在看直播。
安戈心情頓時更複雜了。就在此時，他門被再次敲響。
他一開門，正對著林暖金琥珀色眼睛。
“教練。”這憨憨完全沒想著遮掩，直接就上了，“我看到娜菲他們也進去了。那我能不能也……”
“……你心情也不好嗎？”安戈打斷了他。
林暖莫名：“沒有，怎麼了？”
“那就不能。”安戈斬釘截鐵。
“……”林暖更加莫名其妙了，“為什麼？”
“因為我現在心情很不好。”安戈說著，冷酷無情地關上了門。
剩下林暖一人站在門外，藏在帽子裡耳朵動了又動。
好吧，他現在心情也很不好了。
*
林暖爽不爽蘇涼管不著，反正她自己是爽了。
練習場自帶模擬機製可以模擬出大部分非生命體，包括各種基礎廚具和部分調料。華夏又自古有著歌頌美食傳統，傳下相關詩歌可以說是相當豐富……
內含食材也是特彆豐富。
豐富到一天三輪輪著吃還能不重樣。這是什麼？這是開放DIY自助野餐營地啊！
蘇涼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練習場正確使用方法，對此不能再滿意。
接下去幾天，她基本每次進練習場後都要先給自己捏套廚具加調料，然後上課講著講著就開始整食材煮飯。黑烏和莎拉蒂也跟著沾了不少光——在蹭飯快樂下，他們不僅學得很快，和蘇涼關係也緩和得很快。
不久之前，他們還在糾結於該如何對待現在蘇涼，而此刻他們，已經能夠蘇涼召喚出食材後，非常自然且熟練地上去就幫著擇菜殺魚了。
這天隊內小會結束，黑烏甚至無比自然地來了句：“蘇涼，今天下午我們去吃啥？”
……？
正在坐在原位整理表格安戈瞬間抬起頭，冷冷看了過來。
黑烏被他視線掃得後背一涼，慌忙改口：“學什麼！我是說我們今天學什麼！”
“……”安戈這才收回視線，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低下頭去。
倒不是說他對蘇涼這種教學方式有什麼意見。主要是心情有些微妙——畢竟，教練是不能進練習場裡。
出於職責，他又必須盯著練習場裡每一期直播。每一次都是從餐前飲料看到餐後水果……不是，是從《老饕賦》看到《荔枝圖序》，心情怎能不微妙。
蘇涼帶著人挖竹筍時候他在看，蘇涼領著人煮豬肉時候他還得看。看時候往往都還沒有吃飯……不，他懷疑就算吃飯了可能也沒法抵禦那種精神傷害。
要是彆觀眾，實在看得饞了，還能中途退出。可他不是退啊，隻能硬撐著往下追，偏偏他隊員們還要時不時來給他傷口上撒鹽——
娜菲和奈亞自打去蹭過飯後，似乎就養成了壞習慣，動不動就厚著臉皮過來要一下練習場進入許可，嘴上說好聽，“我們需要團隊練習”，轉頭一看直播，好嘛餐桌旁邊又多兩份餐具。
至於林暖，蘇涼一開始給他布置了彆學習任務，讓他完美錯過了第一頓飯。第二頓……第二次練習時候，總算鬆口讓林暖同批進入。而在招待他吃了一次名叫“辣螺*”食物後，蘇涼便徹底放開了限製，每次要搞葷菜時候總記得叫上林暖一起。
剩下安戈一人。就隻他一個人，給他們發著練習場進入許可，替他們付著練習場額外人頭費，然後一個人坐在光腦前麵，寂寞地喝著營養液。
他心真好累。
思及此處，安戈連眼神都變得更幽怨了些。蘇涼瞥他一眼，輕輕咳了一聲。
“今天不搞吃。正經上課。昨天布置給你們課後作業都完成了嗎？等等先拿來給我看一下。”
“哦……”聽她這麼說，黑烏很明顯地喪了下，連頭頂冠羽都微微垂了下來。莎拉蒂沒好氣地戳了他一下，他這才沒精打采地起身，跟著蘇涼一起走出了小會議室。
……
蘇涼所說“課後作業”，自然不是她在練習場裡所布置那些。
開玩笑，下一輪言靈戰再過兩天就要開了。黑烏他們自身又沒什麼基礎，像那樣深挖詞句，不僅效率低，還增加學習難度，一點都不減負。
她也就是在練習場時候說說，算是給幾人提供一個思考方向，實際布置任務，還是以熟讀和理解為主，當然能背下來是再好不過了。
話說回來，娜菲還真沒說錯……自打自己開始在練習場當眾布置那種鑒賞性題目後，她已經不止一次在餐廳裡聽到其他隊成員在竊竊私語，激烈討論“咬定青山不放鬆”中“咬定”到底好在哪兒，“紅杏枝頭春意鬨”“鬨”字，又究竟為何生動。
感動於他們求學精神，蘇涼有時也會在練習場裡公布一下答案。一來二去，這原本用來當煙霧蛋鑒賞性題目，反倒成了一部分觀眾堅持蹲守直播空間原因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