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新座位上,嚴肆看殺父仇人一樣看著謝執的位置,從五點多等到六點半,晚自習鈴聲響起來,也沒看見謝執回來。
第一節課還恰好是張達開的。
進來第一件事情就是關注班上紀律的張達開不費吹灰之力地看見了謝執那邊的空座,忍不住非常驚訝。
“班長沒回來?”張達開問。
班長晚自習遲到?!這件事情的驚悚程度堪比□□當上美國總統。
“沒回來啊。”沈飛語回答。
“在宿舍嗎?”張達開又問。
“今天我們晚上都沒回宿舍。”
張達開感覺有些奇怪,但他也不相信謝執這樣的好學生會無故逃課,便又說:“算了,誰去宿舍看看他?”
張達開的本意是喊個室友去,但就在他這句話說出來的刹那,全班的目光一致轉向,看向了坐在後麵默默無聞的嚴肆。
沈飛語利索地取下自己的鑰匙,往嚴肆那邊一扔。
嚴肆抬手接過鑰匙,尖銳的那一側捏在掌心有點疼,嚴肆攤開手掌,看了看鑰匙,最終還是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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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叔,這段我不想你跟拍。”
拿著鑰匙走出了教室,嚴肆先和馬上準備端鏡頭的跟拍打了個招呼。
劉攝有些為難,擰著眉毛看看自己的設備。
嚴肆:“就算你真的拍了,後期我也會跟紀導溝通,不會放出去的,所以,還是彆白費功夫,就當先下班——給我麵子,行嗎?”
劉攝混跡娛樂圈多年,彆人的臉色他還是能看懂的。
嚴肆現在臉色和暴風驟雨也沒什麼太大的差異,劉攝權衡一下,收了攝像機。
劉攝:“有需要幫忙的,及時溝通。”
嚴肆點頭:“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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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執不是沒聽到上課鈴響了,但他就是站不起來,腳踝疼是一方麵,他身體也仍然一陣一陣發虛,從脊柱那裡傳來難以言喻的難受。
摔下來時晚餐不知道摔哪兒去了,謝執一整天沒吃東西,感覺自己真的餓得有點神誌不清。
謝執凝視著無光的人工湖,抬起一隻手,放在自己左側的襯衫口袋——那裡放了一個小小的皮夾,夾子很小,隻夠放一張照片。
他和嚴肆的照片。
未來,再也不會有的照片。
想到這裡,謝執忍不住自己的眼淚。
嚴肆從宿舍跑到監控室,查完監控跑到人工湖,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畫麵。
謝執抖著肩膀,不知道是冷還是不舒服。
壓抑了一天的脾氣都快衝到嚴肆喉嚨口,他快步走過去,居高臨下,沉聲問:“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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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一刹那,謝執還以為自己是幻聽了。
謝執錯愕地抬起頭來,臉上還掛著一行明顯的眼淚,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站在黑暗中,逆著遠處燈光的身影,不是嚴肆又能是誰?
謝執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盯著嚴肆看了兩分鐘之後,一口氣沒順過來,非常響亮地打了個嗝。
謝執連忙去捂自己的嘴巴。
嚴肆又好氣又好笑,但看著平時光鮮亮麗的班長跟個小叫花子一樣坐在泥巴裡麵,心瞬間就軟了。
嚴肆往前走了幾步,蹲在謝執麵前罵他:“要換座位的是你,不理我的也是你,你還委屈了?”
謝執根本沒有聽清楚嚴肆的話,他隻是下意識往嚴肆身後看了一眼,慌慌張張地抬起袖子擦眼淚。
謝執的袖子還沒和臉接觸,手就被嚴肆往外一拉。
嚴肆霸道地不準他擦:“你擦眼淚乾什麼?我都看見了。”
謝執輕聲:“攝影……”
要是自己被攝影拍到了,到時候一個剪輯,播出一些不該播的,之前的良苦用心,不就……
全都白費了。
嚴肆當然聽不見謝執的心聲,他隻以為謝執也知道自己形象不佳,差點忍不住笑,勉強保持自己的嚴肅:“哪兒來的攝影?都被我叫走了——你還挺在意形象。”
謝執沒回答。
謝執怔怔地看著嚴肆,眼珠一轉,又看他後麵,確認他說的不是假的後,又把眼睛轉了回來。
嚴肆剛想調侃,就看見謝執的眼眶裡麵,大顆大顆的眼淚奪眶而出。
嚴肆嚇了一跳,還沒說什麼,脖子就被兩隻無力的胳膊一勾,謝執抱住他的脖子,忍不住放聲大哭。
謝執:“對不起……對不起……”
謝執也不知道自己在道歉什麼,但這些天裡麵所有的情緒,都含在這兩句對不起裡麵了。
謝執手沒力氣,卻用最大的程度緊緊地抱著嚴肆,像是這個人,他以後都不會放手那樣。
現在來說對不起……早乾嘛去了。
嚴肆心裡麵這麼想,但抱著謝執軟軟的身體,他心又軟了一點。
算了算了。嚴肆想。鬨鬨脾氣也挺可愛的。
還有,本來也是自己不對,讓肖曉筱搞事情了。
這麼想著,嚴肆就更沒辦法和謝執生氣,抬手拍了拍謝執哭得顫抖的後背,嚴肆語氣徹底軟下來:“好了好了,原諒你了,不委屈了班長。”
嚴肆又說:“彆在地上坐著,這麼冷,等會……”
嚴肆的聲音戛然而止。
嚴肆伸手想抱班長起來,但就在他的手指擦過謝執脖子的刹那,又重新把指頭放上了謝執的脖間。
嚴肆擰著眉毛,感覺自己摸到的是一團火。
好燙。
謝執整個人都是滾燙滾燙的,像是沸水剛剛煮出來的雞蛋。
這個溫度,可不是隨便哭哭,情緒激動就能解釋的。
嚴肆沉聲問:“你發燒了?”
謝執暈暈乎乎,搖搖頭:“我不知道。”
謝執是真的不知道,他這段時間身體一直不算好,但上午開始頭暈,還以為是和嚴肆吵了架,加上沒吃飯才這樣的。
嚴肆剛才壓下去的火又冒起來。
嚴肆:“發這麼高的燒,你說不知道!”
說著,嚴肆一把將謝執抱著站起來,緊接著,他的左手往謝執膝蓋彎一探,直接把人打橫抱了起來。
謝執感覺到一陣暈眩,連忙伸手推了推嚴肆:“彆……”
嚴肆:“彆動。”
謝執:“……不要這樣,背……”
校園裡麵全都是節目組的攝像頭,嚴肆如果要抱著他橫穿整個校園,勢必被拍攝到。
嚴肆不理會謝執意見,冷笑:“我背你,你趴得穩嗎?”
嚴肆:“老實呆著,不要動。”
·
嚴肆抱著謝執從湖邊走到操場邊,一點累的感覺都沒有。
謝執輕得像一團棉花,抱在懷裡也沒什麼分量,倒是挺暖和的。
上次背謝執時他似乎還不是這個分量……
嚴肆一邊想,一邊低頭看揪著他衣服,皺眉,閉著眼睛的謝執。
很奇怪的是,他明明發著這麼高的燒,但在路燈下,臉色卻隻是蒼白,一點紅都看不到。
一個月不見,瘦得顴骨都突出來了,眼睛下麵青色有點深。
“你是不是輕了?”嚴肆問。
肯定輕了。
謝執雖然沒有稱重,但是這半個月他都沒怎麼睡好,每天飯也吃不下,襯衫都大了一寸。
謝執不想給嚴肆說這個,便借著難受,沒有回答。
嚴肆不再追問,抱著謝執橫跨整個校園,走進行政樓旁邊的小灰樓,在第一層最右側找到了校醫院的牌子。
嚴肆抱著謝執快步進校醫院,說:“醫生,麻煩你看看他。”
嚴肆走得有點喘,語氣著急,戴眼鏡的女校醫看他抱著一個人進來,嚇得連忙過去。
“你是那個明星同學?”醫生匆匆趕過來,看一眼謝執蒼白臉色,追問,“他怎麼了?摔了?傷哪裡了?”
“不是,他是發高燒。”嚴肆瞥見一張椅子,先把謝執放下,讓他靠著自己的腿坐著。
“發高燒?這臉色也不像啊……”
既然知道不是摔了,校醫鬆了口氣,回頭找溫度計。
電子額溫槍打了一下後,校醫看看溫度,想了想,又摸出一根水銀的溫度計,消了毒,讓謝執夾著。
謝執靠著嚴肆,有點坐不住,全靠嚴肆把他扶著。
嚴肆有些著急:“能不能快一點啊,醫生?”
校醫看了這位大明星一眼,隻覺人挺帥,就是缺乏常識。
校醫:“這個沒法兒快,都是五分鐘。”
嚴肆等得著急,又沒辦法,隻能拿手摸摸謝執的額頭,除了燙之外,實際上也摸不出什麼。
五分鐘仿佛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校醫才讓謝執取溫度計過去看。
逆著光源一看,和電子額溫槍打出來那個“39.2℃”沒有任何區彆。
“燒得這麼高……”校醫把溫度計消了個毒,放到一邊,“這麼高應該去正規醫院查個血……”
“那我打電話叫車進來。”嚴肆快速說。
校醫:“彆急,我想想,現在送他去醫院也挺折騰的……”
一邊說,她又一邊翻了翻自己這幾天的接診記錄,發現了幾例學生發燒的例子。
嚴肆皺著眉看她翻冊子,又看謝執,一輩子的耐心都差點耗儘。
校醫翻完記錄,最後還是決定不折騰謝執。
“算了,還是先試試能不能退燒。”校醫說,“不能退燒再連夜送醫院。”
嚴肆:“好。”
校醫:“我這裡有退燒針,也有吊瓶,吊瓶藥效隻比退燒針快二十幾分鐘,你想要那種?”
嚴肆:“退燒針。”
謝執:“吊瓶。”
嚴肆不準:“不要老是掛點滴,掛多了對身體一點都不好。”
謝執:“……就掛了這一次。”
嚴肆:“……”
謝執是有自己的想法的,退燒針打起來一點都不美,脫出來半個屁股。
任何一個電視劇裡麵的主角,都不會演他們脫半個屁股打針的……
但吊瓶就不一樣,躺在床上,晶瑩液體彙入身體,極具美感。
也真的是難為謝執發燒燒了個半死,還能想起要維持在愛豆麵前的形象。
嚴肆:“你不要老是跟我抬杠——醫生,給他打針。”
校醫卻已經站起來翻吊瓶了,拿出一瓶退燒藥劑,校醫不看嚴肆,隻說:“這個我不能聽你的,我要尊重他本人的意見。”
嚴肆:“……”校醫:“你要是閒著沒事乾,把他弄到那邊的床上去躺著。”
這時,嚴肆才發現,在窗簾背後有張病床。
嚴肆把謝執扶過去,把謝執外套脫下來,放在床尾搭好,這才把他整個人裹進被子裡麵。
謝執被嚴肆裹成一個蠶寶寶,隻露出一隻腦袋,歪在枕頭上。
“喲,明星還挺會照顧人。”校醫準備好了吊瓶,把推車推過來,“把手伸出來。”
謝執乖乖把手背遞過去。
橡膠紮手腕,校醫拍了拍他的手背,又無奈地把橡皮解開。
嚴肆:“怎麼了?”
今天一整天他就被謝執折騰,弄得一驚一乍的,放在褲子口袋裡麵的手捏著手機,隻要校醫說一句不對,他就馬上聯係車,帶謝執去醫院。
“血管太細啦,平時都不鍛煉的嗎?”校醫搖搖頭,“手翻過來,紮手腕吧。”
嚴肆的手指從手機上麵鬆開,閉了閉眼睛。
謝執乖乖把手腕翻過來,他的手腕細得要命,不過血管也因此明顯,校醫塗碘酒,把針紮進去,鬆開了橡皮。
“觀察一下不良反應。”校醫對嚴肆說。
嚴肆:“好。”
說完這句話,校醫貼心地為他們拉上了窗簾。
嚴肆在謝執床邊坐下來,看著窩在被子裡麵的謝執。
裹在被子裡麵的謝執的臉顯得又白又小,他眼睛有點睜不開,昏昏欲睡裡麵,軟綿綿地看著嚴肆。
謝執唯一泛紅的是眼角,耷拉著,乖乖的。
嚴肆被他看了一會兒,準備好的氣話又吞了回去。
伸手拉了拉謝執的被角,嚴肆假裝凶神惡煞:“看我乾什麼?”
“好看……”謝執軟軟地說。
“現在說這些好話。”嚴肆哼聲,表情卻明朗了一些,“就為了和一個女的置氣,值得嗎?”
嚴肆:“小氣。”
背後發生了什麼嚴肆並不知道,但除了肖曉筱,他也沒什麼能惹謝執生氣的了。
這個理由相當曖昧。
但這個時候,嚴肆隻顧著興師問罪,謝執隻顧著擔憂嚴肆前途,誰都沒有想到背後最嚴肅的問題——
為了一個女的置氣?為什麼?什麼身份下,會有這樣的問題?
謝執閉了閉眼睛,張開的時候,委屈得像一條剛剛被扔掉的小狗,眼睛濕漉漉的:“我沒有……”
“還說沒有。”嚴肆說,“小破孩,一點都不成熟。”
謝執和嚴肆說不通,真正的理由又不能說,隻能裝可憐。
謝執:“我頭暈……”
謝執半真半假,但嚴肆卻一下就緊張起來,他連忙站起來,拉開窗簾。
嚴肆:“醫生,他頭暈,是點滴的不良反應?”
校醫:“這水才掛上兩分鐘……什麼不良反應這麼快,耗子藥嗎?”
嚴肆:“但是……”
校醫:“發燒會頭暈,太正常不過了好嗎?”
校醫嘴上這麼說,卻還是儘責地過來看謝執。
校醫調了一下點滴速度,又想到什麼,問:“發燒了今天肯定難受吧?”
謝執:“嗯……”
校醫循循善誘:“那吃東西沒有?”
謝執:“好像沒吃……”
好像沒吃,一共四個字,謝執說一個字,嚴肆心中的火就大一分。
嚴肆:“你飯也不吃!”謝執不說話,委委屈屈地看著嚴肆。
嚴肆壓抑了一下自己火氣,站了一會兒,轉身走了。
謝執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
嚴肆……又生氣了?
下一秒,嚴肆又衝了回來,拿著自己的手機,嚴肆氣勢洶洶。
嚴肆:“你把我刪了?!”
謝執:“什麼?”
嚴肆:“微信——你把我刪了?!我給你打電話都打不通。”
謝執:“我把微信刪了……”
嚴肆:“……”
謝執:“手機現在……也沒帶。”
嚴肆再一次狠狠一閉眼睛,緊接著,他從另一個口袋裡麵摸出一隻手機,飛給謝執。
“接電話。”嚴肆按下接聽鍵,“要是斷了,我就不回來了。”
·
謝執拿著嚴肆的手機,昏昏地躺在床上,聽著裡麵不明顯的動靜。
剛才嚴肆走出去,先回了教學樓,和張達開請了個假,然後就是走路,開門和淅淅索索的聲音,不知道他在做些什麼。
就在這過程中,謝執偶然一瞥微信列表,差點嚇得把拿手機把吊瓶砸了。
嚴肆留給他的手機,是……是是是是一個工作用手機。
裡麵列表都是什麼明星大咖,感覺就是截圖張朋友圈,都能買給八卦雜誌那種。
謝執不敢多看,連忙切回嚴肆視頻的界麵,發現時間已經過去了六十幾分鐘,畫麵透一點光,下一刻,嚴肆端著一個砂鍋走進了醫務室。
把砂鍋放在板凳上,嚴肆舀了一碗,坐到謝執旁邊:“吃飯。”
謝執:“你出去買粥了?哪一家店的?”
嚴肆:“……我煮的。”
謝執:“你煮的?”
嚴肆天遠地遠地扛了個砂鍋過來,本來是決定今晚給謝執露一手,誰知道此人給他來了個這麼大的驚喜。
嚴肆吹了吹粥,放到謝執嘴唇邊:“嘗嘗味道。”
謝執吃了一口,又問:“你在哪裡煮的?”
這是重點嗎??
嚴肆:“宿舍。”
謝執“哦”了一聲,麵露擔憂:“但是……宿舍用大功率電器是違反規則的……”
嚴肆腦子裡麵有根神經“啪”地斷了,他今天晚上真的不應該和謝執說話!
和他說話,真的能把人給氣死過去。
嚴肆狠狠吹了一口自己舀起來的粥,不由分說地往謝執嘴裡塞,一勺接一勺,堵住謝執的嘴,不讓他再講話。
“彆……彆塞了。”謝執說。
“我就塞。”嚴肆,“讓你說廢話。”
“我不說廢話了……”謝執求饒,“慢慢吃,行不行?”
嚴肆:“不行,我說了算。”
“但是……”謝執說,“你做的粥……很好吃,我想慢慢吃。”
嚴肆心又軟了一下:“很好吃?”
謝執看著嚴肆,眼神濕潤:“嗯,真的很好吃。”
嚴肆舀粥的手放慢,笑了笑,妥協了:“好,那我們慢慢吃。”
</>作者有話要說:兌現每天都要甜甜甜的承諾昨晚爆了一天肝。
先放下集預告:嚴肆送班長回宿舍,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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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想了很久這一章要不要寫,算是刪了幾次,還是破釜沉舟地寫了。
缺了這一章,我解釋不了小謝怎麼從當個粉絲就好,什麼都不要都可以,到擁有了對嚴肆這個人的競爭心。
解釋不了,小謝為什麼會從連合照都不敢要求,到連嚴肆這個人他都想要。
不過人物轉變一章也就足夠了,哈哈哈哈爆了下肝讓兩個傻子吵完架開始甜甜甜,未來每一章都是甜甜甜了!【拿著我40多章的存稿拍胸脯保證】
P.s因為一些評論做出說明。
這篇寫了是全民嗑就是真的全民嗑!!!說了都是甜就是都是甜。你們看!!有點點小虐都拉快進的對不對!!
什麼【極端粉絲傷害謝執】【兩個人分手走不下去】……它確實沒有哇!!!!真的沒有哇!!
我不要你以為!我要我以為!這種劇情我不會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