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上,還是沒有父母的信息。
謝執把表格收好,最後還是沒忍住,發了條信息過去問。
謝執:【媽,今天家長會,你來嗎?】
那邊過了五分鐘才回信息。
謝執媽媽:【忘記通知你了,我和你爸爸今天在外麵有個重要應酬,晚上才飛回來,你自己把家長會開了就行。】
謝執媽媽:【本期末成績考得不錯,老師有什麼要求自己記下來,需要我們配合的,晚上告訴我們即可。】
謝執捏著手機,低頭站在走廊上,臉上沒什麼表情。
爸爸媽媽不來家長會,就不會第一時間知道他轉班的事情,但謝執卻並沒有因此鬆一口氣。
反而……看著這兩條語氣如同和工作夥伴說話一般的微信,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用什麼表情去麵對了。
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謝執自己拿個本子進去,坐在教室最後,幫自己開完了一場家長會。
·
謝執在家長會結束後把留校的單子給了張達開,解釋了自己和李依依的想法,張達開也沒說什麼,照單全收。
幾個室友家長會一結束就被家長接走了,謝執一個人回宿舍。
謝執在空空蕩蕩的宿舍裡麵隨便收拾了幾件衣服,拿上寒假作業,錯題本和嚴肆給他的禮物與電腦,一包東西行李箱都不用提,直接背回家就好。
謝執在學校門口坐上公交車,然後轉一趟輕軌,再轉一趟公交車,再走一段路,回到屬於自己家的彆墅區。
半年沒有回來的小區多了一些陌生感,燈籠和紅色的彩燈把這裡裝點得更不像謝執居住過的地方。
謝執的家是獨棟的彆墅區。
他家左邊的房子做了個中式的庭院,用宮燈裝飾,今晚正好在團年,一股火鍋香味。
右邊的房子則是西式的庭院,巨大的聖誕樹掛著彩燈放在外麵,也是一團不合時宜的喜慶。
唯有謝執家的院子裡麵長滿了雜草,每一扇窗戶都是黑的。
謝執在外麵站了一會兒,左邊和右邊都看了看,這才穿過長了雜草的石板路,打開鎖上的家門。
謝執按亮了玄關的燈光,換上拖鞋,然後一路往內,把屋子裡麵所有的燈都打開了。
書包先放到唯一還算乾淨的沙發上,謝執接來水,掃地擦屋,把上下兩層都打掃得乾乾淨淨。
做完這一切,天已經完全黑了。
謝執看了一眼手機時間,晚上六點半——下午他媽媽說晚上會回來,卻沒有說幾點回來。
謝執打開微信看看,除了班級群一些熱鬨之外,他沒有任何的私聊擁有新的信息。
“點一份外賣吧。”謝執心說,坐到沙發上,打開手機外賣軟件。
“給爸爸點一個粉蒸羊肉。”謝執打開了一家專賣羊肉的店,在裡麵點了幾十塊的東西。
“媽媽的話……更喜歡吃港餐。”謝執又點開了另一家店,又從裡麵選擇了而幾十塊錢的東西。
點外賣花了半個小時,謝執再次點開微信,裡麵仍然沒有人給他發私信。
謝執點開嚴肆的聊天框,然後又關上,過了一會兒,又點開。
謝執戳了戳嚴肆的頭像,最後發送:【在乾嘛?】那邊沒有人回應。
應該是在忙吧。
謝執把手機放在大腿上,抬頭看著整個房子,覺得它愈發的空空蕩蕩。
又過了一會兒,謝執把嚴肆給他的MAC搬出來,兩條腿曲起,蜷在沙發上麵,點開turnon一個練習室視頻。
四十幾分鐘後,謝執看完一集嚴肆的綜藝,有人敲門,謝執出去拿外賣,兩份都到了。
把外賣放到桌子上,謝執回到客廳,繼續看綜藝。又是四十幾分鐘過去,又一集綜藝結束,謝執終於聽到了門口門鎖轉動的聲音。
謝執快速地將mac收起來,踩進拖鞋裡,快步走到玄關。
謝執的父母出現在門口,兩個人臉上都有些疲倦,看向謝執時,其實也說不上多高興。
謝執:“爸,媽,你們回來啦?”
謝執媽媽:“嗯,剛下飛機——今晚吃點什麼?帶你出去吃?”
謝執心中閃過一絲溫暖,連忙說:“我準備飯了。”
“你準備飯了?”脫鞋子的謝執媽媽一頓,有些懷疑地看著謝執,“敢碰油了?”
謝執小時候經常一個人在家,曾經有次被油燙到過,雖然急救得很得當,也沒留疤,但那次之後,謝執都有點怕,需要碰油的菜他都不會去做。
所以和嚴肆那次烤肉才會直接把肉烤成焦炭。
謝執:“我點的外賣。”
謝執媽媽:“哦。”
謝執媽媽一邊說,一邊還是和謝執爸爸一起走進了擺好了外賣盒的餐廳裡麵,剛剛走進去,謝執媽媽就皺了皺眉。
外賣買回來謝執也沒有換個碗,熱的時候還好,現在冷了,白色的油就凝固在透明塑料盒上一層,看上去有點惡心。
“這麼冷了,這些菜也吃不了了。”謝執媽媽上前打開盒子看了看,有點嫌惡地扔開。
“微波爐熱一下就能吃的……”謝執小聲說。
“熱了能好吃嗎?倒了吧,門口那家館子還開著呢。”謝執爸爸和謝執媽媽同一個觀點,他沒有看出來,剛才被謝執媽媽扔開那盒菜,是他最喜歡吃的粉蒸羊肉。
謝執不再說話,他順從地點了點頭,把那些飯菜放進了冰箱裡。
門口的館子專門為這個小區服務,謝執爸爸打個電話,很快,就有盛放在精致的碗盤裡麵的飯菜送進來。
熱氣騰騰的飯菜鋪滿一桌,加上餐廳暖色調的燈光,終於讓這個家顯得不那麼冷了。
謝執心中也稍微溫暖了一點,給父母一人添上一碗飯,謝執最後添一碗,給自己,放在自己麵前。
“這味道最近也退步了。”謝執媽媽嘗了口甲魚,說道。
“將就吃吧。”謝執爸爸不置可否。
兩位大人對菜做完點評,終於輪到了他們兒子。
謝執媽媽看了謝執一眼,說:“這次考得還可以,按這個成績去高考的話,我們期待的那些大學應該基本都能夠考上了。”“高中階段呢,最重要的還是成績,就算你未來不想乾我們給你留下的事業,自己去打拚,學醫學或者法學,都是不錯的出路。”謝執爸爸也顯得很寬容。
謝執剛剛夾了一塊排骨在自己的碗裡,才啃了一口,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便把它緩緩地放在了碗裡。
謝執閉了閉眼睛,忍了忍,最終沒忍住,抬起頭,看向自己的父母。
謝執:“如果……我想考文學係呢?”
“文學係是什麼?中文係?”謝執爸爸問,“你瘋了嗎?”
“這是世界上最沒有營養的職業。”謝執媽媽嗤之以鼻,“文學究竟有什麼用處?”
謝執:“有挺多用處的……我覺得……”
“沒有用處,爸爸媽媽了解的世界比你知道的多太多。”謝執媽媽打斷了他的話。
謝執:“……”
謝執把放在他父母臉上的目光收回來,停在離他們距離最近的那道菜上,固執,小聲地問:“可是,如果我喜歡呢?”
“嗬嗬。”謝執爸爸不屑,“你多大年齡了?還說喜歡?你知道什麼叫喜歡嗎?那隻是一種臆想,一種空想。”
謝執媽媽:“這件事情沒必要討論,你聽大人安排就行了——難道爸爸媽媽還會害你嗎?”
謝執的眼睛再往後一退,目光退到了餐桌中央的盤子上麵。
謝執爸爸顯然沒有把謝執這些話當回事,喝了口湯,他繼續自己的問題:“對了,以你這次的成績,進火箭班有問題嗎?”
謝執的眼睛最後一退,退到自己麵前放了一塊排骨的碗上麵。
謝執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這個餐桌是那麼大,大到能夠放下十幾盤美味佳肴,卻也傳遞不過去自己的心聲。
“我轉班了。”
謝執說,心中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快感。
“……什麼?”謝執爸爸停下筷子,抬起頭,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轉班了。”謝執說得更大聲了一點,“我轉去藝術班了。”
謝執媽媽:“你轉班了?你憑什麼轉班?”
謝執盯著碗裡的排骨:“憑我十八歲了,我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未來了。”
說到這裡,謝執忽然想起來,他十八歲那天,父母同時把他生日給忘記了,直到第二天,祝福的微信和一千多塊錢才姍姍來遲地為他慶祝了一下。
“好啊,你十八了,你不得了,要獨立了是吧?!”謝執媽媽筷子“啪”地一聲扔碗上麵,怒不可遏,“你跟我談獨立?你跟我談想法?有本事你就不要住我的房子,不要花我的錢啊!”
“……”謝執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媽媽。
“十八了,可以獨立了對嗎?”這次說話的,是謝執爸爸,他盯著謝執,目光很冷,“那你現在就出去,去外麵獨立,我也不管你了。”
“……”謝執閉了閉眼睛,忍住了眼睛裡麵的眼淚。
“你們真的是這麼想的嗎?”謝執輕聲問。
父母沒有回答,隔著大餐桌,兩個人以同樣冷的溫度看著謝執。
謝執被看他們看了一會兒,感覺心臟像是被砂紙磨,很難受,也辦法。
謝執站了起來,說:“好……那我就……先回學校了。”
</>作者有話要說:十級預警!!!!都看到我了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嗷嗚嗚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