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2 / 2)

他一過來,坐在右側餘樊一係列的人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羅鬆低聲說:“他來了也沒什麼用,他的學生不行,做不出來這個項目,就算再給多少時間都是做不出來的。警務處的人在這裡盯著呢,老餘背後還有揚風納米,他們出資讚助的儀器。林水程不可能有這種資源,就算是楊之為的實驗室,那也在北美和舊太平洋分部,他時間上來不及。”

與此同時,傅雪也打開了群消息,輸入字段:“林水程還沒來,估計要遲到了。我和@董朔夜已經在這裡了。”

她抬頭望了一眼,董朔夜坐得離她很遠,正在和身邊的記錄員說著什麼。她其實和他並不太熟悉,見到了相視一笑,也沒什麼彆的可說。董朔夜人如其名,暗沉如同夜晚,看起來很難接近。

所有人都陸陸續續到場了,第一排空了幾個位置。

八點整時,組織人正要宣布開始,門口卻又來了一撥人,報告進度不得不再次延後。

保鏢開路,一位戴墨鏡的老太太拄著拐杖走入現場,她雖然上了年紀,但步履依然穩健,筆挺的身姿依稀能看出,她年輕時必然有一段從軍經曆。

乾員認出了她是誰,直接石化了。

韓荒直接把石化的乾員拉走了,清除門口的門禁開道,站在旁側迎接。

所有人再次起身迎接,報告廳內一時鴉雀無聲,連董朔夜也露出了微微驚訝的表情。

這次報案人,唯一的要求是低調的世界級收藏家,居然親自前來了!

韓荒低聲告訴乾員:“一會兒去外麵看好了一點事都不能有,學校也是昨天才接到通知她會來,這個消息不要對外發散。她不想讓人知道她的行程。”

禾木雅,世界級收藏家是她如今的身份,然而她還有多重身份——比如聯盟中第一位女性外空間艦長,曾經的聯盟全球安全部指揮長,甚至曾是呼聲最高的聯盟首相參選人——隻不過她拒絕參與競選。她戎裝半生,樣樣事跡都是普通人可以吹噓一輩子的事情,退伍後開始熱愛藝術品收集,並捐出大量收藏品給聯盟,除此以外,她還用半生積蓄建立了基因治療基金會,無償幫助許多病人重獲新生。

從她退伍至今,她依然是軍方有關外空間站的頭號軍事顧問。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重量級人物了,乾員終於理解了,為什麼韓荒淩晨時看了名冊,會發出那樣的感慨——知道的了解這是一次名畫鑒定報告會,不知道的會以為聯盟要毀滅了。

大廳裡的氣氛空前凝重,禾木雅微微頷首示意所有人坐下,而後獨自坐在了靠後的角落裡。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挺直了脊背,噤若寒蟬。

八點整,林水程依然沒有來。

餘樊深呼吸了一下,上台作報告。

組織人員已經將兩幅畫陳列在了報告台中央,空曠的台麵上用A、B編號區分這兩幅畫。

韓荒看了看時間,走出大廳,將裡邊麥克風的聲音隔絕在外。

他反複撥打一個電話號碼,但是對麵是長久的忙音。

八點五分,報告廳裡響起一片掌聲,說話的聲音停了停,掌聲過去之後,繼續以一種沉穩的頻率響著。

韓荒聽不清裡邊在說什麼,他手心微微沁出了一點汗水,繼續撥打那個電話。

他幾乎已經忘記了時間,隻知道機械重複撥號、聽到忙音後掛斷、再撥號的過程。

八點十二分時,電話另一頭突然接通了。

清淡好聽的聲音從另一邊透出來:“喂?”

韓荒愣了一下,一時間居然沒說出話來。

林水程又問了一遍:“喂?請問你找誰?”

“……你在哪裡,八點過了怎麼還沒來!趕快來學校禮堂,你今天不來以後一輩子都毀了,我不管你有沒有辦法,你人先過來!韓荒壓低聲音,“餘樊已經先做報告了,大概馬上結束!”

“……”林水程那邊靜了一下——七處剛剛幫他聯係了院係教授說明情況,不過他很快知道大約是校方的人,認真地說:“我剛出實驗室,已經在趕過來的途中,具體情況已經拜托楊老師幫忙告知,請再給我一點時間,請放心,我會儘力趕到的。”

韓荒鬆了一口氣,他想了半天之後,不知道說什麼,隻是輕輕地說了一聲:“加油。”

他推門回去時,餘樊的報告已經結束了。

“綜上所述,我們通過納米級掃描鑒定,認為A是贗品,B是真品。”餘樊的視線掃過台下,不經意地在楊之為那邊停留了一會兒。

楊之為雙手交疊放在膝上,平靜地看著他這個方向。

他捏了一把冷汗。

這場報告會會來這麼多大人物他是沒有想到的,許空不在,楊申的方向是純數學理論,對於他報告中的內容並不了解。

他的確是做了納米級彆的鑒定不假,這兩幅畫的偽造也的確是精確到了分子以下的級彆,隻要做到納米級,就能找出這兩幅畫的不同。

但是隻有他知道,這場鑒定缺乏一個關鍵性的條件——真品本身納米級的信息特征。

所以他為此編造了一個特征數據——即十五世紀某種特有顏料的分子結構,證明了贗品中不具備這樣的分子結構,但是實際上隻有他自己知道,兩幅畫連分子結構種類都是極其雷同的!

今天來的教授都是數院的,方向和原子堆砌、分子堆砌也完全不同。

偏偏今天撞上了楊之為!

楊之為的老本行就是粒子堆砌,要論專業,在場沒有人能比他更精通。餘樊無法知道他是否會看出這場報告的漏洞,於是隻能賭一把——他認為自己有八成勝算。

楊之為是老狐狸,就算看出了什麼,也不至於為了一個學生,當著這麼多大人物的麵拆他的台。楊之為和許空不同,他非常懂做人的道理,凡事留一線,從沒有鬨過無法收拾的場麵。

學生出錯尚且有理由原諒,而當麵指出一個教授的數據有問題,等於直接斷掉對方的學術命脈,這是不死不休的事情!

更何況,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就是——禾木雅本身不是專業人士,這件事其實在行政上麵很好解決。

不管到底那副畫是真品,哪副畫是贗品,隻要指出一幅畫,讓禾木雅相信就是了!

果不其然,餘樊看見楊之為並沒有什麼動作,他依然儒雅端方地坐在角落中,看起來沒有要發言的意思。

他的報告結束了,大廳裡響起一片掌聲。

楊之為沒有鼓掌。他看了一眼PPT報告,低聲跟楊申說著什麼。

“接下來要作報告的是……呃,這位同學有緊急情況,暫時遲到了,還沒有來。”主持人非常尷尬,會場陷入了一片無言的沉默。

這個叫林水程的學生已經沒救了,他居然真的敢讓這些人在這裡等他!

是繼續等,還是直接解散報告會?

院長沈追見機行事,直接走上台代替主持人講話:“對於今天的情況,我作為院長感到很抱歉,我作為院長,應該反思在學術培養的同時,是否忽略了對學生的品德培養,以至於發生今天這樣的情況。我想有關這次的項目,餘教授已經給出了完美的答案,如果大家沒有異議,那麼我們可以選擇散會。”

所有人都看向禾木雅,等待她的意見。

禾木雅低聲說了句什麼,她身邊的秘書前來打聽了一下,然後回頭告訴她:“遲到的學生叫林水程。”

傅雪聽到這裡,臉上的笑意已經掛不住了——

她手放在桌子底下盲打,發消息告訴群內:“林水程這次完了,他沒來,大人物問了他的名字,這下我看連星大都保不住他了,學生會爭取來的免責有什麼用?他以後絕對在學術界待不下去,倩倩的仇可以報了!!”

“林水程是麼?”禾木雅換了個姿勢,往後靠在椅子上,平靜地說,“等吧。我聽聽他的報告。”

所有人都愣住了,認識的人都在互相交換眼神,十分疑惑。

禾木雅是出了名的雷厲風行,沒有道理在這種時候停下來等待一個陌生的、遲到的學生。

如果說是為了給林水程一個教訓,那她也不必強調“我聽聽他的報告”這句話。

這到底是是什麼情況?

沒有人能想明白,韓荒也沒想明白,他越等越急躁,幾乎忍不住要再次走出去打電話,就在這時,大廳門被推開了。

門外走進來一個陌生的、高挑的男人,他隨手在已經沒有人看管的簽名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而後四處看了看,發現所有人都在盯著他瞧時,自我介紹了一下:“肖絕,七處的,遲到了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車。”

董朔夜坐在位置上,挺起身來,深吸了一口氣。

乾員快瘋了,他拚命問韓荒:“七處處長?????你昨天接到通知沒有???七處的人怎麼會來??”

韓荒一臉不可思議:“我沒接到通知,我也不知道啊?”

七處掌握著全聯盟的科研命脈,決定了未來二十年到五十年的時代發展走向,雖然不隸屬任何機構,但是其重要程度絕對不比禾木雅低。

組織人也坐不住了——眼看著事情越鬨越大,連七處的人都來了,沒有任何人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他過去問了問。

肖絕說:“哦,這個項目的一組是七處讚助,我今天正好有空,過來看看。我們這邊的人雖然來晚了,但是也沒晚多少嘛,機器也懂事,本來要十天跑完的數據,這次剛好七天跑完了,這不是巧了嘛,幸好還能趕上為前輩慶生。”

傅雪在一邊快坐不住了,她私聊董朔夜,有點著急地問他:“怎麼回事,七處讚助什麼機器?七處怎麼會來?就算七處插手,怎麼回事肖絕過來,這事有落銀插手嗎??你不是說這個項目現有手段無法解決麼?”

她發了一連串的問號。

從她這邊可以看到,董朔夜低頭看了看消息,隨後將手機屏幕一麵朝下,放回了桌上。

禾木雅對肖絕微微頷首,破天荒地開口說了第二句話:“那你這邊的人來了麼?”

話音剛落,大廳的門被再次推開,林水程微微喘著氣來到報告廳中。

他手裡拿著一疊厚厚的打印資料。沒有時間做PPT,他隻能將所有的數據打印下來,實時投影。

所有人都能看出他是一路跑過來的,深秋的天氣,他細碎的額發被汗水沾濕,有些狼狽。

林水程調整了一下呼吸,走上報告台,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感謝所有老師、領導給我這個機會並耐心等待。我經過七天的調查,選擇量子分析手段確認,A是真品,B是贗品,接下來是我的比對報告。”

他的語句清晰有力,雖然因為呼吸不穩而略顯急促,但是所有人都聽明白了他的分析結果——和餘樊完全相反!

楊之為微微傾身,將手抬起來放在桌麵上,眼裡帶上了微微的笑意。

大廳裡一片嘩然。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