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2 / 2)

手機貼得很近,和他一起被裹在幽暗悶熱的被子裡。

林水程怔了怔,對麵已經開始說話了。

傅落銀的聲音極低極低,林水程認識的人裡,再沒有人天生聲線低他成這個樣子的。稍微嚴厲不帶情緒一點時,就顯得凶,而溫柔輕聲時,總像是帶著一些旖旎寵溺,能聽得人仿佛胸腔都在微微沉震。

這樣的聲音其實很好聽。

傅落銀問他:“感覺怎麼樣?不是叫你睡麼?我剛到信號區,肖處長跟我說了你的情況,我一會兒趕過來接你回去,等我大概……”他大約在那邊看了看時間,“兩個小時。”

林水程本來靜默沒有出聲,聽了他這句話,輕輕轉頭,把臉埋進了枕頭裡,聲音也跟著悶了起來:“兩個小時,我都能自己回家了。”

傅落銀在那邊笑:“彆生氣,是我的錯,好不好?你先睡,養養精神。乖啊我這裡出任務呢。”

林水程不說話,傅落銀想起那天他在沙發上說的話,於是又說:“你彆看我今天沒來,但是你乾了什麼事,我都知道。我們小林同學忙了那麼長時間,做出的報告一定是最優秀的。你知道肖處長跟我說什麼嗎?他要我一定把你套牢了,最好讓你一畢業就進七處,千萬彆給其他人給搶走了。”

林水程喃喃說:“我也沒要你這麼誇我。”

“哦,那是我誇錯了,我應該誇你思路想得好。”傅落銀在另一邊繼續笑,笑聲依然沉沉溫柔,仿佛能夠催眠,“所以,我跟你講的畫房子的辦法,到底還是有一點用,是不是?”

林水程沒吭聲。

“我看你當初想問題那個勁兒,就在想,如果你這樣了都做不出來,那麼就沒人能做得出來。”傅落銀說,“這次是時間趕,我知道,所以我不說你不愛惜身體的問題。結果做出來了,你找到那個方法了,那就是值得的。之前的事,之後的事,那都不是現在的事,你知道現在的事應該是什麼嗎?”

林水程又沉默了一會兒,繼續喃喃:“等老公過來接我。”

傅落銀在另一邊直接笑出了聲——同時,林水程那溫柔淡雅的低語仿佛小貓爪子一樣,撓在了他心上。

他想,林水程那麼累,那麼苦,講完報告直接倒了下去,他那麼喜歡他,應該希望那時候他在身邊。

但是他沒有。

傅落銀說:“是乖乖睡覺,老公來接你是之後的事。”

“睡不著。”林水程說,“腦子裡想事情,停不下來。”

傅落銀大概能猜出他是什麼狀態——身體已經接近透支,極度疲憊了,但是精神依然處於高度緊繃狀態。

他以前在第八區時經常經曆這種狀態,知道除了藥物,沒什麼特彆有效的辦法,最好的隻有轉移注意力。

他低聲說:“那把電話開著,我跟你說說話?你聽著,不用回答,睡不著我給你講故事。”

林水程設置了免提,把音量調到合適的程度,然後放在了枕邊。他用被子把自己裹住,渾身慢慢暖和了起來,隻有掛著輸液針的手背依然冰涼發疼。

傅落銀真的跟他講了起來。

他那邊有風聲,有些吵鬨的嘈雜聲,但是林水程分辨不出來那是什麼。傅落銀的聲音也時遠時近,時而清楚時而模糊,信號斷斷續續,不知道他在哪裡。

傅落銀很明顯不太會講故事,他本來就不是話特彆多的人,說來說去也隻是車軲轆廢話,或者雞毛蒜皮的平淡小事。

先說首長,說這隻貓已經快八斤了,林水程這幾天不在家,首長想他想得鬱鬱終日。他講今天發生的事,他知道他遲到了,知道他急得穿著白大褂就出了門;那時候他在另一邊執行危險任務——帶人去未開發區,搶救一輛翻下山穀的裝載車。

那輛裝載車是機器人控製,但是車廂裡還有四個科研人員,他們運送的是一種超級細菌的樣本。他們會遇險是因為遇到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山體滑坡,被埋在裡邊三個小時,生死未卜。

沒人敢去救援,所有人都知道樣本在重大事故中可能會流出,不僅那四名科研人員,連救援人員進去了都可能被感染。做這種事情就是跟陰曹地府簽一次生死狀。

傅落銀是老總,也當過兵,他親自穿了防護服空降過去搜救,一個人深入核心區域救援,帶著搜救設備跑了一整天。

一名科研人員被側翻擠壓,沒能活過來,剩下的人卻得救了——樣本好好的沒有流出,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很驚險的事情,他說出來就變得平平淡淡。他還問他:“回來路上遇到一隻沙漠兔子,抓回來帶給你玩?”

另一邊沒有動靜,林水程已經睡著了。

傅落銀的聲音成為了某種白噪音,讓他在陌生而寂寥的環境中找到了一絲安定之所。

傅落銀知道他睡著了,聲音放得很輕,仍然繼續說著。

中途他在山區出口被攔下來,警衛員跑過來,看清了是他後說:“傅總,前邊天氣預報有降雨,可能再次山體滑坡!彆往開了,危險!”

傅落銀說:“救出來的人和你們的醫療人員都彆出去,等通知。我車體是加固的,沒事我出去一趟。”

“側翻的那輛車也是加固過的!”警衛員提醒說。

傅落銀看了看天氣預報,又看了看時間,思索了一下,隨後說:“沒關係,我對象生病了,我出去看看他。”

……

林水程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是因為在夢裡發現手機沒有聲音了。

他在夢裡似乎是聽見了有關什麼“山體滑坡”、“暴雨”之類的信息,讓他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傅……傅落銀。”他忽而清醒了,輕輕對著手機叫他的名字。

這個名字叫出來是如此陌生。

過了一會兒,傅落銀的聲音才傳過來:“嗯,醒了?”

“我快到了啊,彆急。”傅落銀聲音有點啞了,“剛講了太多話,就沒說話了。”

林水程垂下眼,重新握住發燙的手機。

輕輕說了聲:“好。”

他拔了輸液針頭,從床上坐起來,頭昏腦漲的給自己披好外套,然後開了燈,就坐在床邊看手機。

他的精力稍稍恢複了一點,於是把這幾天沒來得及處理的信息處理了。

好友請求一一添加,短信一一回複。

屏幕光刺眼,他看一會兒就要停下來休息一會兒。

片刻後,房門被打開了,傅落銀走了進來。

他一眼看見了被丟到地上的輸液針——以及還有大半袋沒掛完的營養液,皺起眉:“怎麼自己拔輸液針?”

林水程小聲說:“那個藥粘粘的,不想它打進血管裡。”

傅落銀哭笑不得:“一會兒可沒吃的給你墊肚子補充能量,車上隻有壓縮餅乾和礦泉水,那個不好吃,我帶你出去吃點東西?”

林水程搖頭。

他很疲憊,依然想回家睡覺。

傅落銀於是也沒有勉強,他帶著林水程上了車,而後平穩地往家裡開過去。

林水程坐在副駕駛,乖得不行。

傅落銀開了暖氣,熱風吹得林水程的碎發微微淩亂,他很安靜地抱著一塊磚頭似的壓縮餅乾,一口一口地吃。

吃幾口,喝一口水。

傅落銀對壓縮餅乾這種東西深惡痛絕,看他吃得這麼香,差點沒忍住也想吃一包,可惜他在開車,也不太好打擾林水程要他為喂。

他就看著林水程慢條斯理地啃完了兩包壓縮餅乾。

到了地方上樓,林水程要去洗漱,傅落銀怕他暈在浴缸裡,直接跟進了浴室幫他洗。

林水程很不適應,他低聲說:“你出去。”

“害羞什麼,又不是沒見過。”傅落銀倒是坦坦蕩蕩,他手勁大,給他洗的時候仿佛在洗一顆白菜,還提前警告他:“不許浪,你今天的任務就是老實睡覺。”

林水程被他搓得全身發疼,渾身筋骨都被捏了一遍,疼得他眼淚都出來了,最後被傅落銀往床上一扔時,他還沒緩過來。

傅落銀看他眼淚汪汪的,覺得好玩:“有這麼疼?我戰友都喜歡平時互相捏捏肩膀,好學生,你左邊肩膀硬的捏不開,壞姿勢保持太久了,平時要注意。”

林水程不吭聲,像隻貓被欺負了,縮起來躲進被子裡。

傅落銀琢磨著林水程這種搞科研的,或許是比一般人要更細皮嫩肉一點。事實上他已經放輕了很多了,不知道為什麼林水程還是覺得疼。

他跟著哄:“那我下次輕點兒?”

林水程繼續不理他,仿佛是懶得跟他講話。他伸出手把他拉進被子裡,而後鑽入他懷中,這樣覺得暖洋洋的舒服了,這才閉上眼睛,徹底進入了深眠。

作者有話要說:碎房頂青苔小天使的評論,與大家分享快樂:

負二核心競爭力:開背師傅(?,等小林年過三十受到久坐職業病的困擾就會發現這是真的核心競爭力(?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