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2 / 2)

平常纖塵不染的實驗室裡現在充滿了煙味,每個人都一臉憔悴。

金·李那湛藍的大眼睛也滿是疲憊,一看到來了新人,他立刻從癱坐著的椅子上跳了起來,大吼道:“這個沒辦法恢複,其他的都行,關鍵物質的譜圖不可能恢複!找個算命的來算一算吧!早點跑路,我不想被安上叛國罪!”

“執行總裁來了。”專家清了清嗓子,麵無表情地說,“現在都聽執行總裁的,”

周衡打了個電話,微笑道:“聽林先生的吩咐,從今天起鎖死實驗室大門,隻進不出,物資供應我們會保證,大家的安全情況我們也會保證。希望大家能夠儘早完成任務,恢複關鍵數據。”

金·李瞪大眼睛:“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周衡點了點頭:“先生,是可以的,我們是甲方。”

金·李:“……”

林水程走上前,對金·李伸出手:“您好,我的名字叫林水程。”

金·李的藍眼睛眨巴了一下,滿臉疑惑:“我的甲方是不是快倒閉了,你的名字我有印象,哦……我想起來了,你是傅總的對象!”

林水程點了點頭,又說:“vixerunt也是我,以前受過您關照,很高興認識您。我們其他的話不多說,您可以直接給我介紹一下現在的情況嗎?”

金·李用手揉了揉眼睛,聲音沙啞地說:“我剛來不到一個月,很多東西都還在上手階段,資料也是在聯盟係統裡無法備份的。這次被自毀銷毀的其他內容倒是沒什麼,關鍵缺失了核心報告中一組DNA黏連物質的成分報告,這個東西是B4新一代基因優化拚接的核心,上一代領頭人剛開發出沒多久就去世了,這東西目前也還沒做出來,隻知道是混合物,直接用樣品打譜也分析不出來。”

簡言之,就是關鍵物質信息缺失了,而目前沒有辦法從一般的化學物質分析方法:核磁分析和質譜分析中分辨出來。

林水程皺起眉:“官能團呢?紅外呢,相識物質能給出來嗎?”

金·李苦笑起來:“紅外要是能看出來,我至於在這裡這個樣子嗎?紅外分析過了,係統沒有給出任何相似物質,這是前代領頭人獨立研發合成的新物質。這要是量子計算機還能用就好了,可以窮舉破譯原材料構成,但是現在的情況你也知道。完全沒辦法了,小傅總那邊調查期是多久來著?兩天?三天?”

“兩天。”周衡解答說。

林水程說:“有辦法,你的團隊裡有多少人會解紅外譜?”

金李說:“我的團隊裡三個人是純化學方向的,加上我是四個。B4涉及機密,這個時候也沒辦法請外援了。”

“那麼帶上我就是五個,三天時間,五個化學專業出身的人,解一張紅外光譜,試試總能行。”林水程說,“沒有量子計算機,我們用手和腦子計算分析。”

金·李叫道:“你瘋了!你知道有多少種可能等著我們算嗎!”你知道混合物裡有幾種物質,分彆是什麼比例嗎!”

這是完全的從未知裡找解,瞎貓碰死耗子,能不能碰到,全看緣分——根本就是玄學!

“不知道,所以抓緊時間。”林水程轉身拉開實驗室的巨幅白板,跟專家低聲說了說,把紅外光譜圖投到了屏幕前,接著給每個人分發白紙。

一人半人高的一摞。

金李還在喋喋不休:“我知道了,林,你其實是個算命的!你算一算能推出物質比例!你們中亞分部出來的學生永遠喜歡用應試思維去解決問題!你在這裡算,我想不如去修量子計算機!”

“如果應試有用,為什麼不用?而且我們現在不是毫無頭緒,我們至少有紅外光譜,知道特征官能團。”林水程已經埋頭演算了起來,同時他直接吩咐金·李的助手:“再給我全部的資料,現在我是執行總裁,我把任務分配給你們,金·李先生,我要知道這種物質現有的一切特征,請你和我一起假設:如果是我們自己要研發一種全新的DAN粘合劑,我們會在哪種方向推進。”

“這些資料有,B4粘合劑的前代資料也有,不過你看完至少得一個月。”金·李也沒脾氣了,他開始放棄大喊大叫。

林水程目不斜視地盯著演算紙:“你看過嗎?”

金李:“看過。”

“那麼我就不需要看了,你來做研究計劃,我來推演。”林水程說,“合作愉快。”

實驗室裡燈火通明,林水程這時候已經沒有任何心思去思考彆的。

他把幕布上映射的圖譜深深地刻在了腦子裡,睜眼閉眼都是揮之不去的圖線。

那一刹那,他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學生時代。

他學競賽,他們那個小城的化學老師費儘心思,給他買資料,出試卷。

他的老師總是說,他是他見過的最優秀的學生。林水程到初中一年級的時候,就已經自學完了高中所有的內容,上課從來沒聽過講,而是按照自己的規劃和老師的指導,一本一本地刷題。

競賽每年的試卷都又難又偏,林水程報不起昂貴的夏令營培訓班,於是隻在每個寒假,暑假,把他能找到的一切題目都做一遍,把他遇到的所有知識點都編成試卷,和老師一起探討。

在他們那個小高中,優秀學生的水平其實是會高於老師的。

他的競賽老師也清楚地明白這一點,他總是鼓勵他,鏗鏘有力地告訴他:“有誌者,事竟成!”

年近六旬的老老師,患有高血壓和心臟病,家裡無字無女,甚至沒有什麼好的職稱——連競賽輔導老師,都是校方在看到了林水程的能力之後,特意分派給他的。

遇到難題時,老師就戴著老花鏡,認真地跟他一起研究。每次大考放榜,林水程總能看見他彎腰去年級的成績公告欄,湊近了去看。

林水程已經很多年不再去看成績板,但是他的老師每次都會高興地告訴他:“你是第一。”

從來沒厭煩過。

那麼多個蒼白的日日夜夜,高中宿舍寢室有熄燈時間,大冬天,林水程會抱著一條棉被去宿舍樓下,代替宿管阿姨值夜,這樣他能就著燈光多寫幾套試卷。

解譜是最難的,一張一張的分析,有時候遇到難題,一張可用信息幾乎為無的質譜,也會要求解題人推出方向。

打印紙張粗劣,單是草稿就能堆起來老高,他就是從那個時候落下了乾眼症的毛病,有時候白天上課,閉閉眼睛,眼前會浮現刺眼的虛影。

那是他人生的信條,從小時候那個帶雪的清晨開始建立,在初高中時生根發芽。

他想讓他愛的人們驕傲,他想衝破那道透明的牆。

時隔多年,他又觸碰到了當時那種鮮活的心思,或是又碰到了那堵隱隱擋在他前麵的牆——每當他有所好轉,每當他有所希望,每當他有所愛戀,神就會剝奪走他的一切。

但如今他已經不再恐懼。

他記得傅落銀的眼神,記得他身上的薄荷香,記得他給予過的他一切——他人生的二十多年,第一次獲得的安全感。

那熟悉的、低沉得仿佛連心臟都能一起震動起來的聲音存在他腦海中,他告訴他:“那是偽神。”

“烯氫伸展過三千,排除倍頻和鹵烷。末端烯烴此峰強,隻有一氫不明顯。化合物又鍵偏,1650會出現。烯氫麵外易變形,1000以下有強峰。910端基氫,再有一氫990。順式二氫690,反式移至970……”

他已經不需要這麼簡單的口訣了,他遇到的困難也是中學幾道題所無法比擬的,但是林水程卻從腦海中浮現的這些詞句中找到了平靜。

“林,我想我們是否需要休息一下?”早晨九點,金·李盯著黑眼圈看他,一副精神搖搖欲墜的樣子。

他們已經連續工作了十二個小時。在林水程來之前,他們已經加班加點嘗試恢複了更多邊緣數據。

林水程說:“你們睡吧,我過會兒再休息。”

他站起身來,找到周衡——後者正靠著沙發睡午覺,被他一拍驚醒了:“小林先生,有什麼需要嗎?”

“找個醫生過來,帶鎮靜劑和喚醒電流表給我。我的狀態會出現入睡障礙,等我要睡的時候給我注射鎮靜劑,一旦入睡,三個小時後用喚醒電流叫醒我。”林水程說,“還有我要咖啡。”

沒等周衡回答,林水程又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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