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開薑煜,拎著裙擺跳下馬車,連告彆都不曾,就這樣消失在薑煜的視線中。
寧姒離開蜀地的那一天,薑煜抽了空來送行。
身上的官服襯出幾分清冷威嚴。
他對常雲兮說,“路上小心。”目光卻在常雲兮身後的寧姒身上。
寧姒迎視他。
兩人隔著常雲兮,好似有千般話要說,但舅舅就在一旁看著,於是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能說。
“姒兒妹妹,京城等我。”這話常玉鳴聽著便沒有彆的意思,而寧姒卻聽出了其中的情意。
“阿煜哥哥,你要照顧好自己少招惹彆人。”確切來說,少招惹桃花。
寧姒剛說完,就被舅舅接話,“這孩子,怎麼說話。”
“無妨。”薑煜竟笑了,由官服襯出的清冷氣息瞬時沾上了煙火氣,“姒兒妹妹也是關心我。”
寧姒上了馬車。
馬車起步,寧姒不曾掀過一回簾。
寧姒提醒自己,他們之間,大多數時候都是她去找他,如果想要改變這種境況,她必須狠下心來。
常雲兮納悶了,“嘟嘟,你到底喜不喜歡他啊要是不喜歡,可你對他又親近得很;要是喜歡呢,你都不掀開簾子看他一眼。”
寧姒笑,“多看幾眼有用嗎總是要走的。”
這一刻,常雲兮驚覺,他這個表妹並不如看上去那般不諳世事。
之後的一個半月,在水路陸路之間來回折騰。
抵京那天,寧大學士上朝去了,常氏帶著寧澈去寺廟上香,寧姒便吩咐仆人先將常雲兮安置好。
往裡走著,竟看見江臨初候在垂花門。
實在是意外,寧姒還以為他已經去了隴西。
“江師兄。”
江臨初看她神色,笑道,“寧妹妹總算是回來了。我還等著將鋪子交接於你,再離京呢。”
寧姒愣了愣,“江師兄不必因為此事耽擱行程,交給哥哥也是一樣。”
“寧妹妹可否進屋再說”
寧姒點點頭,隨他進了廂房。
江臨初取出一個木匣來,裡頭裝著契紙與賬本等物,“都在這裡了,寧妹妹可以清點一下。”
“不必了,隻是勞煩師兄等我這許久,心裡過意不去。”寧姒闔上木匣。
江臨初沉默了好一陣,忽地抬眼看寧姒,認真地說,“不用過意不去,是我願意等的。”
寧姒眨了眨眼,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此刻的江臨初,眼裡含著情意。
“郡王二月底便來了,喬裝改扮住在京郊,正好也晾他一陣。”
江臨初沒說的是,河西郡王著急上火,耐心幾乎告罄,,隔幾日便要來催他一會,卻又不敢對他怒目,每每忍了又忍,還要作出一副慈父模樣,可笑得很。
寧姒大概也想象得出河西郡王著急的模樣,於是噗嗤一笑。
江臨初的目光流連在寧姒麵上,看她彎眸勾唇、笑靨如花。
他幾乎想問她,能不能等他。
能不能不喜歡薑煜了。
他沒有拒絕權柄,還有個原因。他想要更快地成長起來,不必再仰望薑煜,不必覺得寧姒遙不可及,隔著跨越不過去的天塹。
江臨初可真有雙乾淨的眼睛,他幾乎藏不住情意。
寧姒燙到一般移開眼。
“對了,江師兄,你書讀得多,我有件心事,能否幫我分析一下”寧姒又看向江臨初。
“嗯,寧妹妹請說。”
寧姒悄悄掐了下指尖,儘量自然地說,“說來羞慚,我心悅阿煜哥哥,他也有所回應,但我仍舊不敢踏出這一步,最終落荒而逃。這是為何”
她像是期盼一個答案似的看向江臨初。
江臨初心口一疼,也用自然而平穩的語調回她,“寧妹妹是在害怕。”
是啊,害怕,在害怕什麼呢。
江臨初顫著眼睫,“害怕他是出於禮節修養或是其他並不真誠的理由,不忍傷害你,才會回應一二。”
他生有一雙高貴的丹鳳眼,卻偏偏睫羽纖長柔軟,上挑的眼尾與垂下的眼睫,形成一個可愛的燕子尾巴,此時燕尾正控製不住地顫抖。
寧姒幾乎覺得自己殘忍。
“是啊,先喜歡上一個人,真的很辛苦呢。”寧姒看著江臨初,“不停地追逐他,看不見其他的人。”
江臨初終究忍不住問,“你為何會喜歡狀元郎喜歡他哪一點”
說到這個,寧姒便想起小時候的事,唇角漸漸勾起,“江師兄你知道嗎我哥哥他以前更傻,心裡為我好,卻總是找不到合適的方式,每每將我弄哭。可阿煜哥哥截然相反,他性情溫柔包容,哪怕是對一個孩子說話,也懂得蹲下身來,與之平視。我真是喜歡極了這樣的平等以待。”
所以她喜歡他的時候,不是因為他家世出眾、也不是因他有著狀元之才。
“而且我從小就喜歡美貌的人。”寧姒笑著調侃,“聽哥哥說,阿煜哥哥小時候就是極漂亮的孩童,我見到他時,他已經十六,不僅皮相出眾,氣質也十足的溫雅和煦,在人群中能一眼看到他。偏他性情有許多許多層,溫雅隻是他的表象。我便熱衷於發掘他不同的樣子。”
他不笑時,便顯出冷漠疏離的一麵;挑眉時,又有些玩世不恭;勾起一邊唇角,仿佛在冷嘲熱諷;肆意大笑時,那般酣暢淋漓;含情撩撥時,仿若妖精現世
“我這個人雖執著,卻也容易乏味,能讓我喜歡這麼久,是他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