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相依相偎(2 / 2)

寧姒有些聽不懂她的話,卻依言跟在她身後。

掀了簾子,走了一段長廊,兩旁是殘荷凋零的池塘,寧姒隻略略掃了一眼。再往前,走入室內,兩旁是一間間的屋子。

沒走多久,視野重新開闊,且明顯感覺周遭熱起來,一道道屏風隔絕了她的視線,隱約能聽見清脆笑聲一陣陣傳來。

一想到薑煜或許就在此處的池子裡,寧姒蹙起眉,有些不快。

寧姒快走幾步,與侍女並行,“請問此處溫泉分男女嗎”

侍女好笑地瞧她一眼,“自然有分的,也有不分的。”

眼見寧姒臉色有些黑,侍女笑意愈盛,“不過寧姑娘放心,我們東家自然有自己的私湯。”

寧姒鬆了口氣,隨即反應過來,“東家”

侍女笑而不語,很快停在一處房門前,對寧姒道,“姑娘,便是這裡了。”說完,體貼地幫寧姒叩了門才離去。

寧姒竟有些緊張,就像是進入了薑煜的一處私人領地。

房門很快被打開,薑煜長發披散,手搭在門沿上,展臂的模樣如同對寧姒敞開懷抱。

“小未婚妻,來查房了”薑煜微微垂首,眼裡帶著醉人的笑意。

寧姒卻覺得他有些不對勁,湊上去嗅了嗅,他身上有些清冽的酒香。

“阿煜哥哥,你喝多了”

薑煜定定地看了寧姒好一會兒,忽地將她一把抱起來,隨即用腳撩上門,“啪”地一聲,門合得嚴嚴實實。

寧姒驚呼一聲,無措地按著薑煜的肩,“阿煜哥哥快放我下來”

薑煜摟緊了寧姒的腰,還往上掂了掂,“不放。”

“我恐高”寧姒垂眸看著薑煜,隻覺得地麵有些晃。

“彆怕,姒兒妹妹。”薑煜雖這樣說,卻將寧姒放了下來,俯身將她抱得緊緊的,“阿煜哥哥會保護你。”

寧姒已經可以肯定,薑煜很不對勁。

他酒量很深,旁人幾乎灌不醉他,除非他自己想醉。

四下一瞧,這屋裡已經堆了好多酒壺酒壇,不止桌上,地上也擺了些,一片狼藉。

“姒兒妹妹,我怎麼喝不醉”薑煜注意到寧姒的眼神,很苦惱地問,“怎麼也不醉,為什麼不醉”

反反複複地說。

寧姒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心口卻細細地疼起來。

阿煜哥哥一定很難受吧

寧姒回抱住薑煜,在他胸口蹭了蹭,“阿煜哥哥,你已經醉了。”

薑煜修眉蹙起,眼裡微微泛紅,“是嗎可我認得你,也認得我自己。”他鬆開寧姒,仔仔細細地瞧她,“你是姒兒妹妹,是我的未婚妻。”

寧姒還等著他的下文,薑煜便捏著她的下巴,湊過來貼了貼她的唇角,並未深入,隻是貪戀地嗅了嗅她,然後唇移到鬢邊,輕輕地啄吻起來。

寧姒聽見耳邊有他的喘、息聲,害羞地躲了躲。

再看他,桃花眼紅紅的,定定瞧她的時候,眼神好似在訴說委屈。

寧姒嘴唇一抿,隻好把臉送過去讓他親。

果然,他又親上來,一直啄到耳邊,湊在她耳旁,低聲說了句,“而我是薑煜,是心狠手辣的壞蛋,會吃人的妖精。”

寧姒渾身一顫,怔在原地。

“誰說的你不是阿煜哥哥,你是最好的。”寧姒按著他的胸口,認真地看進他眼底,“誰也不能這麼說你,包括你自己。”

這一瞬,薑煜好似清醒了些,眼裡散去了那種肆無忌憚的、混著悲傷的笑意,反而空茫起來,“娘,是娘說的。”

他並非無堅不摧,來自親人的傷害,可以將他從裡而外地瓦解。

“不,是我說的”薑煜顯得有些迷茫,“姒兒妹妹,我記不清了。”

然而他向來是記性最好的那一個。

寧姒心口密密匝匝地疼,幾乎厭惡起了謝夫人。

她以前就察覺謝夫人對薑煜關心不夠,除了在意他的官途與名聲,連他喜愛的吃食都說不出來。

她幼時曾問過謝夫人這樣的問題,好給薑煜帶些小點心過去,結果謝夫人報了一樣點心,又立馬改口,十分不確定的樣子。

寧姒緊緊抱住薑煜的腰,帶著哭腔道,“阿煜哥哥,你不壞,也不吃人,你是最好的阿煜哥哥”

薑煜沉默,眼瞼半垂,目光落在地麵上,乍看沒有半分醉酒模樣。

“小時候,謝華來我家玩,娘拿出一盒糕點來,給了謝華三塊,我兩塊。我問娘為什麼我會少一塊,娘說,表哥年紀大一些,吃得自然要多一點,阿煜要理解。後來謝繁來了,娘把爹從邊疆帶過來的玉珠拿出來,給了謝繁兩顆,我一顆,我又問娘,為什麼我要少一顆。娘說,因為表弟年紀小,你要讓著他。”

“如今我早已不稀罕那些糕點、珠子,但我盼著她能有一回是向著我的。”薑煜笑了聲,“姒兒妹妹,是不是聽起來很好笑你的阿煜哥哥也有這樣的時候,為了一塊糕點、一顆珠子而耿耿於懷,以至於記了這麼多年。”

寧姒搖頭,“我的爹娘哪怕礙於外人在場,隻能多給彆的小孩子多一些,待客人走了,也會補償我的。阿煜哥哥,你沒有錯,是大人錯了。”

薑煜眨了下眼,“若我和彆家的孩子起了爭執,不管是誰先起的頭,誰的錯處更多,我娘總是要我道歉,這樣才顯得謙讓有禮。長此以往,我再也不會和彆人鬨到明麵上。”

寧姒的牙齒輕輕打顫。

寧大學士和常氏則不一樣。若寧姒犯了錯,他們勢必要讓她改正,可若錯在彆人,他們絕不會讓她委屈垂淚,哪怕跟人嗆聲捋袖子,也要幫她討回公道來。

然後寧大學士會蹲下來,笑著摸摸她的腦袋,“欺負嘟嘟的人都被爹爹打跑了。”

如果薑煜生在她那樣的家裡,必定不會養成如今這般心思縝密善偽裝的性子。

薑煜神色淡淡,反倒是寧姒,在他懷裡泣不成聲。

“姒兒妹妹,來幫我梳頭發。”薑煜鬆開她,牽著她的手走到榻邊,放了一把梳篦在她手中。

隨即愜意地躺下來,枕在她腿上。

寧姒將急於宣出口的關切咽回去,隻一下一下地給他梳發,半乾的墨發還沾染著水汽,涼涼滑滑地鋪在她腿上,一半延伸至榻上、一半柔柔地垂下去。

他是很少訴說心事的人,今日說了這麼多已是極限,想必不願再說。

寧姒一邊給他梳發,一邊輕輕哼著歌。漸漸的,薑煜眉眼舒展開來,闔上的眼睫也不再輕輕顫動。

好似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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