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寧姒護夫(1 / 2)

薑煜很少被人這般維護, 且這個鼓起勇氣維護他的人, 身子單薄、神情倔強,像狂風下纖細的草莖。

“謝夫子,你能不能站在阿煜哥哥這邊哪怕一回?”寧姒走出門,直到薑煜身邊, 離謝夫人一步之遙。

謝夫人大概覺得荒唐, 冷笑道, “我沒做好母親?你連及笄也不曾,就知道母親該怎麼做了?”

寧姒沒有後退, 反而站得更加筆直, 直視著謝夫人,“我娘做得比你好,所以我知道好的母親是什麼樣的。”

“那是因為你父母都在你身邊!你娘隻要對你溫柔一些就夠了。煜兒呢, 他爹常年在外, 我隻能連父親的責任也擔負起來, 教導他如何為人處世。”

“可是大將軍不會偏心謝家的人, 你會!大將軍不會讓阿煜哥哥一忍再忍, 你會!大將軍瀟灑爽朗, 隻會叫阿煜哥哥快意恩仇, 而你卻親手逼他帶上一層層麵具。”寧姒胸口起伏, 眼眶泛紅,“謝夫子, 你該慶幸阿煜哥哥沒有被你教成一個唯唯諾諾又憤世嫉俗的小人!”

謝夫人眉頭緊蹙, 隻覺得寧姒在胡言亂語, “你懂什麼?年紀輕輕大道理不少。煜兒沒有成為你口中說的那種人,說明我沒有錯!讓他隱忍,隻是修正他的脾氣,所謂偏心謝家就更好笑了。謝家是我娘家,難道嫁人之後就能對娘家不管不顧?寧姑娘,等你嫁了人,難道就不管寧家的事了?”

這時候薑煜出聲道,“母親,你一點錯也沒有,你的人生完美無瑕,可惜嫁了個不愛的夫君,生了個不愛的兒子,僅此而已。”

薑煜十分冷靜,“我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你又何必再爭?”

“誰說娘不愛你?!”謝夫人情緒激動起來,“就因為娘和寧夫人那樣的母親不一樣?”莫大的委屈淹沒了她,謝夫人看向寧姒,“你還未嫁進門,倒先把煜兒的心勾走了,讓他對這個家沒有留戀了。”

這話不好聽,寧姒開口反駁,“阿煜哥哥不是被誰勾走了,而是你,在將他往外推。”

薑煜將寧姒的手拉住,“母親,我不想再聽見這樣的話從你口中說出,若無它事,請你離開。”

這話倒是提醒了謝夫人,她的目光重新回到薑煜身上,“娘最後問你一遍,華兒那事,你都動了什麼手腳?”

薑煜笑道,“母親就這麼篤定是我做的?一點分辯的餘地也不給我?”

“是,因為娘了解你。”

謝夫人又看了眼寧姒,仔細分辨著寧姒麵上的神情,“寧姑娘一點也不驚訝,想來也知道不少了?”

寧姒清晰地感受到謝夫人棕色的瞳孔鎖定著她,那雙眼裡情緒翻湧,最後化作了無奈與失望,謝夫人道,“煜兒倒是不瞞你,你也覺得他做得對?我是看著你長大的,你最是柔軟善良,怎麼如今也對他人的遭遇無動於衷了?”

話裡連寧姒也一並指責了。

“謝大公子因為巫術一事壞了名聲,顯然,若他沒有起壞心思,是不可能動用巫術的,我以為,這也算他罪有應得。”

寧姒將最後四個字咬得重,叫謝夫人想起薑煜曾說謝華多行不義必自斃,頓時氣得麵皮漲紅,“他這是被人下了套!”

話音剛落,目光便落在薑煜身上,“就因為幾次口角,春獵上的粗心大意,以及一個被摔壞的硯台,就狠得下心將親人推入深淵!煜兒,娘為了你,在兄弟侄兒那裡都替你瞞著,你還要娘怎麼做?鼓掌為你叫好?!”

“母親,你這空口無憑的,也沒辦法給我定罪啊,說了還會敗壞兩家交情,自然說不出口了。”薑煜對謝夫人的隱瞞沒有半分感激。

謝夫人見薑煜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隻覺得心寒,再看一心維護他的寧姒,又道她是年紀小,是非不分。

“煜兒,娘說的話,你是不是一句也聽不進去?”

薑煜沉默。

“寧姑娘,是不是煜兒要去殺人,你也給他遞刀?”謝夫人又看向寧姒。

“夠了。”薑煜將寧姒往身後拉,“母親,你聽聽自己說的都是什麼話。”

寧姒卻掙開薑煜,從他身後站出來,“謝夫子,我來告訴你你究竟偏心在哪裡。你說謝大公子也曾和阿煜哥哥嬉戲玩耍,但那是幼時的謝大公子。如今的謝大公子虛偽善妒,是他不念表兄弟的情分,率先為難阿煜哥哥的,這個時候怎不見你站出來主持公道?謝夫子最會講道理的人,怎不將道理講給謝大公子聽聽,勸他兄友弟恭?”

薑煜垂眸看著寧姒,隻覺得心裡被填得滿滿的,恨不得將這個護崽一般的寧姒揉進懷裡。

寧姒隻顧著反駁謝夫子,“謝夫子隻會將所謂的大道理說給阿煜哥哥聽,叫他一忍再忍,退一步海闊天空,叫他念著兄弟情分,叫他兄友弟恭。春獵那次我也在場,謝大公子差點射中我們,若非阿煜哥哥反應及時,隻怕兩條人命就這樣去了。而在謝夫子的口中,隻是輕飄飄一句‘粗心大意’。至於那方硯台……謝夫子是不是沒有愛過人,所以不懂珍惜二字?阿煜哥哥送我的禮物,我都妥善珍藏,常常擦拭觀賞,我送阿煜哥哥的禮物,他也會好生保管,不容他人毀壞。”

寧姒沒有發現薑煜看她的眼神越來越溫柔,自己倒是說得臉頰泛紅,“我可以理解阿煜哥哥為何會對謝大公子忍無可忍,也能理解阿煜哥哥如今對謝夫子的冷淡態度,唯獨無法理解謝夫子的理直氣壯。”

若非一口氣說完,而是再三思慮斟酌,或許寧姒說不出這般尖銳的話。

謝夫人嘴唇輕顫,寧姒的話仿佛巴掌一般扇在她臉上。

她有無數的理由,譬如她隻是謝華的姑姑,不好出麵說教他,隻好約束著薑煜,譬如薑煜一忍再忍之後,她可以借此向謝家討點好處,為薑煜爭取更多。

這麼多理由,敵不過薑煜成了形的原則與性情,薑煜不可能活得如她設想中那般窩囊。

“你們二人是不是都不信,我是愛著煜兒的?”謝夫人輕聲問。

薑煜的目光移到謝夫人麵上,看見她仿若孤立無援的神情,神情仍舊冷淡。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不可能因為謝夫人一句軟話就笑臉相迎。

“謝夫子,不是心裡愛著他就足夠的,若這份母愛沒有被感受到,和不愛沒有區彆。”寧姒見薑煜不說話,便替他開了口,語氣緩下來,“謝夫子,我小時候很貪心,且常常感到不安,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關愛,隻要少了一點點,我就委屈難過,以至於哭泣不止,我的爹娘則會加倍地對我好,讓我一遍遍確認他們心裡裝滿了我。”她漸漸露出一個苦笑,“若我是阿煜哥哥,實在難以想象該怎麼過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