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鸞怕自己眼淚滾出來,趁著他們忙亂,無聲無息轉身就出去了。
******
出了晴雪堂,鳳鸞還是滿腹說不出的心酸難受,可是在外頭又不敢哭,強行憋了一眶眼淚,噎得她心頭一哽一哽的發痛。她覺自己像是被戳破了氣的球,全身軟綿綿,腳底虛浮,好似行走在雲朵之上。
直到今天自己才真正的看明白,父親看自己的眼神,不僅冷淡,在他眼底深處,還有掩不住的厭惡。那麼,是因為知道母親不貞?還是因為自己不是他的親生女兒?想來父親多看自己一眼,都覺得惡心吧。
心底有一個小小聲音在尖叫,不不……,自己是奉國公府鳳家的二小姐!
----不是野種。
鳳鸞伸出雙手凝視,白皙如玉、指如水蔥,可是卻突然覺得很臟!很臟很臟,比自己前世被蕭鐸羞辱的感覺,還要肮臟十倍、百倍、一千倍!
猛地想起,難怪……,難怪母親不喜歡觸碰自己。
她是覺得自己這個女兒臟,覺得她也臟吧?原來如此。
鳳鸞自嘲的笑了笑。
有些事情,不知情前便會一直蒙在鼓裡。一旦戳破那層窗戶紙,很多不清晰的東西都顯現出來,很多蛛絲馬跡都展露無遺。
鳳鸞想著想著,腦海中忽然光芒一閃。
對了,妹妹叫貞娘,弟弟叫世傑,……貞?傑?……貞.潔?!父親給弟妹取這樣的名字,是帶著對母親無限的憤怒吧?母親她,早就已經不貞.潔了。
鳳鸞心頭一震,強行壓下去的淚意又湧了上來。
“你這是怎麼了?”一道沉穩威嚴的聲音突兀響起。
鳳鸞眼睛澀澀抬起,隻見大伯父正站在長房院子門口,他身量高大、麵容端凝,隨便一身靛藍的家常長袍,都顯得威嚴肅穆。趕忙頓住腳步,“我……,沒事。”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真的沒事。”
鳳淵走了過來,打量她,“沒事?那你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他眼皮一跳,當即揮退所有下人,沉聲問道:“莫不是,你又夢見了不好的事情?”
“沒有。”鳳鸞搖頭,回道:“在西涼大戰之前,沒有再發生什麼不好的事。”實在不知道編個什麼理由,低頭道:“我隻是,隻是……,剛才走得有些累了。”
鳳淵抬頭前望,問道:“你從晴雪堂過來的?”
“嗯。”鳳鸞點點頭,“去看了看父親。”
鳳淵微有一陣沉默,然後道:“你跟我來。”引著她,兩人去了旁邊閒置的一間休息小廳,關了窗戶問道:“是不是被你父親訓斥了?”
“沒有。”鳳鸞回答的有氣無力。
鳳淵心下已經明白了幾分,眉頭皺了皺,“你父親身子弱,平時需要清清淨淨的靜養,沒事就不要去打攪他,自個兒不拘去哪兒說說話便是了。”然後又道:“你一天天年紀大了,不是小丫頭,已經到了出閣嫁人的年紀,做事得穩重一些。”
提到嫁人,鳳鸞更是一肚子忍不住的委屈。
原本不想嫁去穆家,還想找母親商議,卻不料聽到如此大的一個驚天秘密!心緒起伏不定,更是對母親生出難以抑製的厭惡,不想見她,不想跟她說話,那麼自己的親事又該對誰說?讓誰來改變?
“你到底怎麼了?”鳳淵看出她不太對勁,沉聲道:“有事就說。”
鳳鸞心中一片難過。
但思來想去,母親不貞自己不願意見,父親又不管自己,祖母也是冷淡的很,大夫人就更靠不住了。堂兄堂嫂不行,三堂兄雖然和自己交好,卻不能管自己的婚事。那麼如今在鳳家,隻剩大伯父一人還可以說說話,能替自己做做主。
“大伯父……”她強忍了情緒,不敢提起絲毫有關母親的事,隻道:“前幾天,大姑母來了一趟。聽小丫頭們說起,說是想把我配給穆家四哥,但我不想嫁。”
鳳淵不解皺眉,“你就為這個難受?為這個去找你父親?”他心思轉得飛快,“姑娘家的事,怎麼不先跟你母親商議。”
鳳鸞不敢抬頭,壓了壓心中激蕩的情緒,回道:“我去找了,可是母親在睡覺沒有見著,所以又去找了父親。”
鳳淵一陣無聲的沉默。
“大伯父?”鳳鸞等了片刻,抬頭道:“鳳家都是你說了算,要不……,你把穆家的親事推了吧?隻要你和大姑母商議好就沒事兒了。”
鳳淵訓道:“彆胡鬨,儘耍小孩兒性子!”
鳳鸞抿了嘴,心下明白,自己不能去穆家的真實原因不能說,反倒顯得自己任性胡鬨似的,不由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