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鸞回了暖香塢,玳瑁一直留在府裡打探消息的,上來回道:“王爺一回來,就去了碧晴含煙館。”
“這樣啊。”她伸了伸懶腰,“那且得一會兒,我先泡個熱水澡罷。”
眾人都有些麵麵相覷,今兒發生這麼多事……,還有心情泡澡?可是見她一臉氣度平靜從容,反倒跟著沉靜下來,該忙啥的各自去忙啥了。
鳳鸞舒舒服服的泡了一個熱水澡,香氣氤氳,正在讓寶珠給自己揉乾頭發,蕭鐸從外麵進來了,一臉怒火四射的模樣。不由揮了揮手,讓丫頭們都退了下去,“可問出什麼來了?”
蕭鐸自有一番手段讓蔣側妃說實話,他坐下來,涼涼道:“老七身上的那個荷包,是蔣氏做的,她曾經在你身上見過,便仿著樣子照做了一個,結果把圖案繡反了。”
鳳鸞“嗤”的一笑,“那不正好?看起來更像是一對兒了。”
蕭鐸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簡直混帳!”
鳳鸞自己琢磨了一下,“蔣側妃最近一直被禁足,出不了門,見不了外人。那照這麼說來,荷包應該是她交給蔣夫人,再輾轉給了成王妃?”翹起手指,看著上麵略微褪色的明紅蔻丹,“她隻想著這樣就能害了我,卻沒想過,這樣會對王爺也不利!”
蕭鐸冷臉道:“老七那邊,回頭再慢慢跟他算賬!”
鳳鸞聽了笑道:“我勸王爺,還是先把和成王的彆扭壓一壓。”絲毫不懼他驚疑的目光,繼續道:“王爺還不知道,剛才在鳳家,順藤摸瓜可是釣著了大魚呢。”
“大魚?”
鳳鸞便將鳳家的事細細說了,然後正色道:“這事兒已經不是簡單的姬妾爭寵,而是涉及朝堂黨爭,其中利害關係不許我來多言,王爺心裡也是清楚的。有人把王爺和成王一起算計,而我……,不過是一顆倒黴的小卒子罷了。”
“玉真公主?!”蕭鐸麵色大變,繼而目光閃爍不定沉默了。
這一夜,兩個人有些沉默寡言。
畢竟隻是王府內部的妖風還罷了,眼下是外頭刮來的,而且風大浪大,此刻連慪氣的時間都沒有,----最要緊的,是一起把外頭的幺蛾子給解決了。
夜沉沉,蕭鐸滿腹心事沒有睡著,扭頭看了過去。
她應該是才剛睡著,之前還不停翻身,這會兒總算呼吸均勻了。朦朦朧朧的燭光映照之下,勾勒出她姣好纖細的身體曲線,青絲如雲散開,上麵蘊含著何首烏和玫瑰花汁的淡淡香氣,讓人心神沉醉。
這種時候,更顯得她比王妃穆氏強一百倍、一千倍。
試想換一個女子,當時被人汙蔑就慌亂了,隻會哭哭啼啼的,哪裡能夠破釜沉舟證明自己清白?即便證明了,肯定也是跟自己鬨情緒、發脾氣,哪裡肯這樣一起共同商議大事,先把情緒擱置一旁?聰慧、明敏、冷靜,這才是自己想要的女人。
之前自己一時糊塗蒙了心,就那樣……,真是不應該。
“阿鸞。”蕭鐸將手輕輕放在她的腰身上,輕聲呢喃,“我不應該輕易懷疑你,更不該不問清楚就走人,以後不會了。”
悠悠靜靜中,一句輕聲曼語響起,“疑心誰都有,隻求王爺下次好歹問個清楚。”
“你沒睡著?”蕭鐸不免有點尷尬,咳了咳,“嬌嬌……”白天裡,兩人在氣頭上不好說話,這會兒軟玉溫香摟著,忍不住放□段做小伏低,“不會再有下次了,以後但凡有什麼誤會,就算有人說你要謀殺親夫,我也先問你。”
鳳鸞“哧”的一笑,“好端端的,王爺又給我安一個毒婦的名頭。”
“不是,不是。”蕭鐸在床上,麵對自己心愛的女人,自然不用在外麵冷著臉的那一套,摟緊了她,“是我不好,我的錯。”他笨嘴笨舌解釋和保證,“就這一次,我保證隻有這一次。”
“你保證?拿什麼保證?”
蕭鐸一怔,“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行了。”鳳鸞對這種輕飄飄的口頭承諾沒有興趣,扯了扯被子,“反正你保證不保證都一樣,我也離不開這王府,睡吧。”
“嬌嬌,你這是打算不理我?”蕭鐸直起身體,翻過身看著她的眼睛問道。
鳳鸞勾勾嘴角,“豈敢?反正沒了我,自然有更好的等著王爺呢。”
“沒有更好的,你就是最好的。”蕭鐸俯身在她上麵,看著她,“嬌嬌,便是我一時做錯了事,你也不能一巴掌就拍死,對不對?好歹給我一個改過的機會。”
這事兒,要是放在幾年前的蕭鐸來看,簡直不可理喻!
可是現在自己就這麼做了,就這麼央求她了,不僅沒有一絲心安理得,反倒誠惶誠恐的等著她的答案,----怕她一開口,就將自己給拒絕了。
鳳鸞淡淡微笑,“罷了,事情過去就不用提了。”
不,不對!這種情緒明顯不對!
蕭鐸便是再粗心的大男人,也知道她的情緒不對。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就是生出一種隱隱不安,怕她再也不生自己的氣了,再也不對自己又愛又恨了。
眼見那雙翦水秋瞳先是閃著憤怒,繼而一點點暗淡下去,平複下去,好似一波湖水漸漸平靜,失去美麗迷人的漣漪。他……,其實不太懂那是什麼,但是出於本能,對於那種光輝的消失生出惶急!
此時此刻,早就忘了不該因為女人沉不住氣,忘了不該為女人動情緒。
----隻是滿心的惶急和不安。
“那你說,要我怎樣做?”蕭鐸急聲道。
鳳鸞看著他墨玉一般的瞳仁,裡麵焦急之色不假,至少……,他此時此刻是真心實意悔過的。母親說了,男人的愧疚都是很短暫的,過期作廢。如果自己這次不把蕭鐸的心徹底捏住,將來隻怕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因而心思一動,隻做稍稍緩和神色的模樣,抬眸問道:“我說什麼你都答應?”
“隻要我做得到的,都答應。”
“六郎,你聽好了。”鳳鸞翻身坐了起來,看著他,目光凝定宛若一塊古玉,聲音清澈似水,“第一,以後不論是何人、何時、何地,因何事,讓你對我懷疑,你都必須先來問問,且要原原本本把事情告訴於我;第二,不論查出背後之人是誰,你都要不偏不倚,公公正正的給我一個交待;第三,世事變化不定,人心朝夕萬變,或許將來的你已不是今日之你,到那時……,希望你還記得今夜真誠之諾。”
“嬌嬌……”蕭鐸微有沉默,“這些我都答應你,我也不會忘了今夜的話。”他的心裡湧起一點傷感,“你為何要有第三?好似……,將來我就會變心了一樣。”
將來的事,誰能夠出來保證?多少反目成仇的夫妻,不一樣有過海誓山盟、你儂我儂的時候嗎?情緣虛無縹緲,雖美好,卻從來都是稍縱即逝的。
鳳鸞憶起前世彼此歡好時的甜言蜜語,再想起最後的結局,不由清清淡淡的笑了。
“阿鸞?”蕭鐸凝目,覺得她的眼睛裡有著淺淡憂傷,“你怎麼了?”
鳳鸞搖搖頭,繼而笑了笑打岔,“不行,還是白紙黑字的更為保險。”她竟然翻身下床,披了衣服,親自研墨鋪紙,“你把剛才的保證都寫下來,畫了押,我要親自收藏起來,以備將來不時之需。”
“真要寫下來?”蕭鐸有點哭笑不得,見她堅持,隻好從床上爬了下來。
燭光搖曳,一室暖融融的柔和光輝。
“那當然。”鳳鸞的心一點點冷了下去,麵上卻綻出暖意,開始入戲,“我若是不讓王爺寫下來,回頭王爺忘了怎麼辦?耍賴怎麼辦?”帶出三分賭氣的口氣,“有了白紙黑字,將來王爺就不能抵賴了。”
前世今生幾番揉搓,早已情儘,隻想一點點把他拽在自己的掌心裡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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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蕭鐸直接現在路上見到了蕭湛,幾句飛快耳語,然後才麵色平靜的一前一後去上朝。朝堂上暫時沒有什麼大事,一番老生常談,然後照例是皇子們聚集一起喝了會兒茶,說一說無關痛癢的閒話。
蕭鐸和蕭湛都是各自打量著,太子、肅王、安王,認真說起來,他們其實可以算是一黨啊。波斯貓的事,已經把玉真公主給攪和進來,背後是她的養母趙惠妃,趙惠妃的兒子安王,然後便是太子、肅王和範皇後。
嗬嗬,真有意思。
太子的神色看起來和平常無二,說了幾句,便道:“先回去了。”
肅王一貫的跟著哥哥,“等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