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她恨上了太後,那太後就等著慢慢的收拾爛攤子吧。
轉頭安撫鳳鸞,“彆委屈,今兒咱們受了的氣,回頭自然會成倍的還給那些人!你幾天受了驚,回去請個大夫開個壓驚的方子,好好養好身體,千萬彆氣壞了自己,叫那些小人們稱心如意!”
鳳鸞前世經曆過整個家族吵架滅門,今兒這番風浪,還不至於真的被嚇壞了。
不過當時差點被毀容的那一瞬,的確駭人!
想到這個,不由抬頭對鳳儀妃說了一句,“回頭姑姑替我封五百兩銀子,悄悄謝過那位手下留情的老嬤嬤。嗯……,王詡因為我受了傷,隻怕現在手都腫了,姑姑替我一千兩銀子吧。”又道:“等我回去就叫人折了銀子送來。”
“行了。”鳳儀妃嗔怪道:“什麼銀子不銀子,我還能真的收你的銀子?”語調驕傲一笑,“再說了,你姑姑還不至於窮到那個份兒上。人情世故我都懂,不消交待,回頭就給老嬤嬤和王詡封賞,總不能白承了他們的人情。”
酈邑長公主的目光微微一閃,繼而移開視線。
鳳儀妃又道:“要說王詡真是膽大不要命,那金針……,嘖嘖,我看著都覺得替他手疼,他居然還一聲兒不吭的,真是能忍。”
鳳鸞輕輕歎氣,“是啊,那得多疼啊。”
正在說話,忽地一個小太監過來傳話,“禦前內監王詡求見。”
鳳儀妃不由笑道:“這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得,也不用的下回了,今兒就把封賞給他吧。”轉身吩咐宮女,附耳細細交待了一番,然後才道:“讓人進來。”
王詡微微低頭進來行禮,手攏在袖子裡,稟道:“奴才奉皇上之命,暫時調至鳳側妃身邊當差,以便徹查端王府裡的是是非非,然後回複皇上。”他說得含混,心裡麵卻是清楚皇帝的意思,這個“暫時”,隻怕是很多很多年了。
不過……,這樣也挺好的。
皇帝擔心自己覺得低就心不甘情不願,其實自己並沒有。
他的話一說完,殿內的幾位女眷都是怔住了。
鳳儀妃環顧了一圈兒,一頭霧水,“皇上把你調到阿鸞身邊服侍?幫著查案?”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多久?隻是幫著查案?還是一直留在阿鸞身邊?”
王詡微笑道:“皇上沒說。”
鳳儀妃心下便了然了,抿了嘴兒,回頭看向侄女,“這下好了。”太好了,有了皇上禦賜的護身符,看誰還敢動不動就拿捏侄女?找死呢。
鳳鸞則是一臉驚詫之色,半晌回不過神。
酈邑長公主則鎮定許多,除了護短的時候愛生氣,彆的好像都動不了她的心緒,掃了王詡一眼,“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你就阿鸞身邊好好當差吧。”補了一句,“隻管放心,虧待不了你的。”
王詡欠身,“是,奴才一定用心當差。”
鳳鸞探頭看了看,偏他的手一直攏在袖子裡看不清,不由問道:“你的手是不是腫了?還沒有用藥吧?”回頭看向姑姑,“有什麼化瘀消腫的膏藥,拿來用用。”
王詡聽著那瀝瀝如水的聲音,心緒起伏不定。
鳳儀妃當即吩咐宮人去拿藥膏,又問:“端王殿下呢?”
王詡不好說蕭鐸受罰的事,隻含混道:“還在恭嬪娘娘身邊服侍。”怕她們聽不明白,解釋道:“恭嬪娘娘剛才暈過去了。”
酈邑長公主一聲冷笑,“她自己都沒臉說嘴,也就隻剩下這一招可以逃避了。”
鳳鸞雖然厭惡蔣恭嬪,但是當著人前卻不好說婆婆的是非,隻是抿了嘴兒。看著宮人拿了藥膏過來,吩咐道:“去服侍王公公上藥。”仿佛看著他指尖垂著一點布條,大約是撕了袍子胡亂裹上的,“給他重新包紮一下。”
“謝過鳳側妃。”王詡目光一跳,低下頭,然後先去了一旁包紮傷手。
酈邑長公主是個喜歡找樂子的人,此刻閒著無事,跟秦太後和蔣恭嬪算賬也不是眼下,因而笑道:“難得我們姑侄三個能聚到一處,且坐下樂樂,說說話。”又客做主人一樣吩咐宮女,“去拿花牌來,打幾圈兒,等著老六過來接人。”
鳳儀妃莞爾一笑,“好,今兒我可要多贏點兒好東西。”
“要贏也是我贏。”鳳鸞放下手中茶盞,打趣道:“你們兩個長輩,難道還好意思贏我的東西?可見我今兒要賺的盆滿缽盈了。”
酈邑長公主見她才受了天大的驚嚇,這會兒也笑得開懷,十分滿意,若是一味哭哭啼啼的、畏手畏腳的,反倒懦弱不招自己喜歡了。
姑侄三個鬥花牌,到最後,果然是鳳鸞贏了不少好東西走。
便如此,酈邑長公主還嫌不夠,吩咐鳳儀妃,“今兒我來得匆忙,沒有帶好東西在身上,你這裡有什麼,隻管拿來安撫阿鸞讓她帶走,回頭我給你補上。”
鳳儀妃湊趣笑道:“行啊,回頭表姑給我補雙份兒的就成。”
鳳鸞樂道:“那今兒不隻是虧了表姑婆一人?”
“怕什麼。”酈邑長公主悠悠一笑,“今兒在你們身上輸的,回頭找人給我填補上不就行了?”再次看向永壽宮方向,“也不想想,鳳家的人是能隨便吃虧的嗎?!打量自己矜貴了,就是天皇老子天下第一了?這口惡氣要是不出,那我也就不用在中原呆著丟人,直接滾回霍連得了!”
抓起花牌狠摔,一地飛花四濺好不絢爛。
等到蕭鐸從蔣恭嬪那邊過來時,鳳鸞已經陪長輩們打完了好幾圈花牌,洗了手,正在一起說話喝著甜品盅。聽得外麵小太監通傳,收起臉上笑容,放下碗盞,然後也不起身淡淡道了一聲,“王爺來了。”
蕭鐸先給酈邑長公主請安,“見過大皇姑。”然後鳳儀妃打了招呼,因為兩人年紀差不了多少,不便多加打量,因而轉頭看向鳳鸞,“阿鸞,我們回去。”
酈邑長公主抓住鳳鸞,一副護短臉色,“你就這麼帶阿鸞回去?!”
蕭鐸回道:“今兒讓阿鸞受了驚嚇和委屈,我在大皇姑的麵前給她賠個不是。”然後又道:“隻賠禮肯定不夠,回王府去,該處罰的人一個不會少,全憑阿鸞的意思,她想怎麼處罰就怎麼處罰。”
“行吧。”酈邑長公主鬆開了手,“阿鸞你先回去,明兒我再過去看你,要是滿意了則罷,不滿意的,咱們該怎麼來還得怎麼來!”
蕭鐸緊緊牽了鳳鸞的手,正色道:“大皇姑放心,處置必定叫阿鸞滿意。”
鳳鸞勾起嘴角,眼底深處綻出一抹淩厲的笑意。
----自己會叫她們都滿意的!一定。
出了鳳儀妃的宮殿,蕭鐸一直牽著鳳鸞的手,兩個人都是默默不言語。一是因為宮中不是說話的地方,二是這次事情實在牽扯太多,恩怨情仇的,眼下氣氛好像說什麼都不太合適。
可是就這麼一直沉默,也不合適。
半晌了,蕭鐸低沉道了一句,“阿鸞,你受委屈了。”
鳳鸞淡淡道:“王爺肯為妾身做主就好。”
蕭鐸聽她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皺了皺眉,但也不好多說什麼。自己的母親和表妹一起算計她,自己保護不利,她怎麼生氣都不為過,特彆是後來才知道,太後差一點點就讓她毀容!
----此仇不能不報!
眼下不能當眾說太後的是非,隻能緊緊抓住她的手,將人拉到自己身邊,仿若失而複得的珍貴瑰寶一般,恨不得捆在身上。
鳳鸞笑了笑,“走,上馬車了。”
來得時候,兩人一前一後緊追不舍,情勢危急萬分,回去則是同乘一輛馬車,隻是氣氛凝重,不像平時那樣輕快罷了。
另外……,還之比來時多了一個人。
王詡帶著徒弟小葫蘆坐在後麵的馬車上,因是突然去端王府,馬車還是宮中太監所用的青油馬車,“嘚嘚嘚”,一路跟著從宮門緩緩出去。
小葫蘆揉了揉鼻子,低聲問道:“師傅,咱們往後就呆在端王府的了?皇上真的沒說讓幾時回去嗎?”
“哪兒這麼多話?”王詡冷冷掃了他一眼,“有飯吃,有地兒睡就行了。”
小葫蘆趕緊低頭,“是。”
心中想到彆的,那鳳側妃……,嘖嘖,可真是長得跟天仙兒一樣啊!剛才上馬車的時候,偷偷瞄了一眼,差點把自己全身骨頭給酥倒了。
繼而又是歎氣,哎……,一個太監想什麼美人不美人呢。
再看看師傅,可惜了,空長了一副風流公子哥兒的俊俏模樣,也是無根之人,就算往後在美人兒身邊服侍,也隻能白想一想了。
王詡冷冷一掃,“眼珠子瞎轉什麼?心裡又在琢磨什麼齷齪之事?”
小葫蘆扁嘴委屈道:“師傅,你連我心裡怎麼想的都要管啊。”
王詡懶得跟他饒舌拌嘴,轉過頭去,一張白皙乾淨的素臉上沒有表情,清澈的眼眸看向前方,----好似天上風吹過一朵朵素潔白雲,漂浮不定。
當時她慌不擇路猛地逃竄出來,正正撞入自己懷中。
那女子身體特有的纖細柔軟,淡淡清雅芬芳,以及那雙翦水秋瞳裡的驚嚇,臉上的惶恐,那一幕幕,總在自己心裡揮散不去。特彆是她仰麵凝視自己的一刹那,彼此近在咫尺,甚至……,能夠感受到她輕輕喘息的呼吸。
像是三月灼灼桃花撲水一般,打在自己身上。
為什麼?!自己心中生出無邊的憤怒和無力?是因為……,再也沒有機會真的那樣擁抱一個人嗎?不論是她,還是彆的女子,男女之情已經和自己絕緣了。
所以,自己才會在金針千絲如意落下的一刹那,憤怒的抓住了手柄!
王詡抬手看了看手上的紗布,手上的痛,哪裡比得上心裡深處的痛?特彆是她詢問自己傷勢的時候,心血一陣起伏不定的翻湧,壓都壓不下去。
她還是和幼時一樣心地良善,可惜……,卻不記得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