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鐸掌不住“哧”的一笑,“豹子?”伸手在她胸口摸了摸,“哎呀,原來本王的床上躺了一頭小母豹子!”
鳳鸞翻身起來,惡聲道:“再胡說,我咬死你!”
“小母豹。”
鳳鸞在他肩頭狠狠咬了一口,正在笑鬨,外麵薑媽媽喊道:“王爺、王妃,是不是已經醒了?預備早飯罷。”
蕭鐸喊道:“行,多準備點肉。”
“一大早的你想吃肉?”鳳鸞不解道。
蕭鐸笑道:“喂母豹子啊。”
“你欠揍!”兩人又在床榻上麵鬨了一陣,笑夠了,方才下來梳洗收拾,然後吃了早飯,一起去看了龍鳳胎,陪著孩子們玩了一會兒。
如今王府的內務事由長孫嬤嬤管著,加上免了苗夫人和魏夫人的早安禮,因而鳳鸞一直閒著,並沒有其他的事兒。這是蕭鐸的意思,不光他要養傷,也想讓鳳鸞好好的調養一段身體,當然是清淨養著好了。
----然而事與願違。
第三天上頭,是已故的穆氏吊祭的日子。
穆氏是獲罪被皇帝下旨廢位之人,沒有特旨,是不能大操大辦她的喪事的。但是她育有三個孩子,直接找個草席卷出去也不合適,不管是為蕭鐸的名聲考慮,還是為剛做王妃的鳳鸞名聲考慮,都不可能那麼做。
端王府並沒有為穆氏披掛縞素白色,但是專門弄了一個小小的靈堂,除了停放穆氏的棺樽,還要預備等下有人吊祭。至少穆家的人是會過來的,而且也要給賢姐兒和惠姐兒一個哭靈的地方。
這天一大早,鳳鸞預備早點走個過場,然後離開,免得等下和穆家的人撞上,再亂口舌、生是非,惹上不必要的麻煩。雖然沒有服喪,但還是穿了比較素雅的衣服,頭上的珠釵也換做了銀飾,算是對死者的一點尊敬。
蕭鐸穿了一襲黑色暗紋長袍,雖厭惡穆氏,也不至於在穆氏死後,故意打扮的光鮮亮麗大肆慶賀,----十年夫妻情分斷了,還得給孩子一點體麵呢。
鳳鸞刻意的保持了一定距離,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靈堂。
所謂母女連心,就算是穆氏幾次三番先對自己下手,甚至要置自己於死地,但對於賢姐兒他們來說,自己永遠都是占了她們母親位置的人,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這種時候,再和蕭鐸表現親密隻會火上澆油。
蕭鐸沉默不語,上前看著靈牌微微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半晌了,才在桌上拿了一疊紙錢,扔進火盆燒了,然後端了酒往裡麵一澆。然後看了看兩個女兒,和年紀太小被乳母扶著的兒子,也沒說什麼。
鳳鸞也是上前拿紙錢,打算同樣的程序走一遍。哪知道……,她剛剛彎腰摸到桌麵上的紙錢,旁邊一直跪著的惠姐兒忽然跳了起來,尖叫道:“我跟你拚了!”
蕭鐸一聲斷喝,“惠姐兒,你做什麼?!”
紅纓等人早就防著會出事,當即上前,兩個婆子抱住了惠姐兒,往後拖,惠姐兒拚命掙紮,飛快的抓了一把,“都是你害了母親,是你……”
“哎喲。”鳳鸞趕緊往後退了一步,揉了揉頭皮,想要發作,又不好對一個小孩子打罵,隻抿了嘴,在旁邊皺眉不語。
惠姐兒“哇哇”大哭,“是你,都是你壞了心眼……”
“惠姐兒!”賢姐兒趕緊喝斥了一句,然後紅著眼圈兒,賠罪道:“惠姐兒她年紀小不懂事,父王和……,和母妃不要怪罪。”
惠姐兒被旁邊的乳母捂著嘴,嗚嗚咽咽的哭,傷心欲絕。
蕭鐸臉色鐵青,怒道:“如此放肆是誰教你的?當著我的麵都敢如此放肆,我要是不在王府,哪你還不翻了天去?”女兒是嬌客,不能像兒子那樣拿藤條教訓,於是喝道:“把今兒在惠姐兒跟前的奴才都拖下去,打二十板子!往後你們要是再照看不好姐兒,本王就讓你們去地下陪穆氏!”
“王爺,王爺開恩。”屋子裡頓時一片哭嚎哀求之聲。
賢姐兒淚光瑩然的看著父親,心中悲憤萬分。
穆氏?母親在父親的心裡隻是一個姓氏了。
母親突然成了謀害鳳氏的惡人,被廢了位分,賜死,----這個晴天霹靂,叫自己和妹妹根本無法接受!自己和妹妹嚇壞了,想見父親,可是父親根本就不過來,也不準許自己和妹妹出葳蕤堂,絕情的好似一個陌生人。
她的心裡充滿了恨,哪怕明知道父親有傷,當時鳳鸞生死不定,也不願意去想,隻是覺得滿心都是化不開的仇恨。
“算了,等下穆家的人該來了。”鳳鸞上前勸了一句,“再說這裡是靈堂,打得到處血光也不合適,我沒事,就是剛才頭皮有點疼。”
她越溫柔體貼,蕭鐸不免就越心疼她,“你沒事吧?”
“沒事。”
蕭鐸琢磨了下,不想鬨得王府人仰馬翻的,轉而陰沉沉道:“那就明兒再收拾這群無法無天的蠢奴才!”
“不用。”鳳鸞搖搖頭,然後看向麵露得意的惠姐兒,“不用打了,把今兒在惠姐兒跟前的奴才都賣了。”
惠姐兒原本是一麵哭,一麵得意的,聞言忽地停住了。
鳳鸞繼續道:“惠姐兒,你目無父母尊長、行為癲狂,是身邊的人教壞了你,所以你鬨一次,我就賣掉一批,直到一個不剩!你身邊的人,都是你從小用慣的,是你們母親精心挑選出來,都攆完了,那就隻好安插我挑選的人了。”
“不!我不讓!”惠姐兒憤怒道。
鳳鸞不覺得還能和她們姐妹友好相處,隻希望井水不犯河水,堅持幾年,就把兩個姑娘趕緊嫁了人,算是功德圓滿。眼下這幾年,儘量能讓她們安靜下來就行,因而繼續說道:“我剛才的話,說到做到!你自己看著辦吧。”
----四兩撥千斤就把惠姐兒給壓住了。
等到穆家的人過來吊祭的時候,賢姐兒和惠姐兒安安靜靜的,沒有再鬨事。
今兒來的是穆夫人和她的兒女們,以及幾個被迫過來的兒媳婦,穆老爺稱病沒有過來,顯得冷冷清清的。出殯的時候,王府並沒有安排儀仗隊伍,穆家長房也不敢逆著皇帝的意思來,隻有幾個抬棺材的跟著穆家的人,一起把棺材抬到城外墳地,草草安葬了事。
“賢姐兒……”穆夫人剛要拉著外孫女兒說話,就被穆家幾兄弟給攔住。
穆大爺一臉怨懟的說道:“母親,你真的要為去了的姐姐,毀了我們兄弟姐妹所有人嗎?父親的爵位都沒有了,難道我們長房還不夠慘?你到底要折騰到何種田地?讓大家一起喝西北風好了!”
穆老爺的世子之位被奪,等於他也沒有在繼承理國公爵位的可能,心裡如何能夠不怨懟?不僅對母親有抱怨,同時更是厭惡姐姐留下的幾個孩子,都是一些麻煩精、喪門星!今兒過來,是因為迫於血緣倫理關係上頭沒辦法,論真心還真不想來,眼下隻盼早點離開!
賢姐兒到底年紀大一些,懂事得多,知道眼下不能再惹舅舅們厭煩了。趕緊拉了妹妹,說道:“今兒多謝外祖母和舅舅、姨母過來幫襯,我和妹妹、弟弟謝過了。”擦了擦淚,“大家辛苦,都早一點回去罷。”
廣昌侯夫人第一個站了出來,“那我先告辭了。”
穆柔嘉還想送母親回去,鳳家的下人卻急道:“二奶奶,穆夫人有你哥哥嫂嫂送回去的,彆擔心,咱們也早些回去罷。”
穆夫人看著猶豫不定的女兒,再看看怨氣衝天的兒子和兒媳們,隻覺心力憔悴,朝著小女兒揮手道:“去吧,彆再管娘家的事兒了。”
風吹過,一片紙錢隨著狂風漫天飛舞。
穆柔嘉隻覺得滿心淒涼無比,哽咽落淚中,被下人們拉著上了馬車。從此以後,不僅葳蕤堂的人暫時消停了,穆家長房的人也消停了,當然那是後話了。
而眼下,鳳鸞回了暖香塢一直有點迷惑。
等著蕭鐸去裡麵躺下了,叫了叫媽媽和紅纓說話,問道:“你們覺不覺得,今兒賢姐兒表現有點怪怪的,那居然稱呼我母妃?!當時光顧著惠姐兒沒注意,後來仔細想一想,她好像的確是稱呼我母妃的,對不對?”
紅纓點點頭,“是,奴婢也聽見了。”
薑媽媽想了想,重複道:“好像是說,‘請父王和母妃不要怪罪’,的確是有一點奇怪。”按理說,這個時候賢姐兒和惠姐兒應該恨死了主子,就算崇哥兒不懂事,也不可能那麼快改口的。
鳳鸞托了腮,沉吟道:“真的隻是惠姐兒突然鬨起來,發發小孩子脾氣?還是賢姐兒跟惠姐兒聯合一起,有什麼陰謀?可是她們兩個半大姑娘,能想出什麼?”一雙流波妙目微眯,“就怕……,有人在背後挑唆她們。”
雖然疑惑,但暫時沒有個眉目,風平浪靜的過了好幾天。
這天下午天氣晴好,鳳鸞便讓人搬了椅子出來曬太陽,正曬得周身暖和,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過來。不由抬手擋了擋光線,睜開眼,“有事?”
紅纓低聲道:“葳蕤堂的一個小丫頭說有要事,需單獨回稟王妃。”
“嗯。”鳳鸞坐起身來,整了整衣襟群擺。
一個怯生生的小丫頭被領了進來,跪下了,磕磕巴巴道:“啟稟王妃娘娘,奴婢瞅見賢姐兒和惠姐兒偷偷摸摸的,在樹下埋了東西,隱約聽到幾個字,什麼‘鳳氏’,什麼‘倒黴’,隻怕不是好事。”她哭道:“奴婢害怕,不想被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