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麵,升平公主獨自靜坐,忍不住環顧了一圈兒。Du00.coM
這還真是……,低調的奢華,牆頭那一副看似不起眼的古畫,窗台上前朝留下來的鎏金博山爐,格子上擺的通身翠綠的翡翠擺件,每一樣都是價值不菲,偏偏還布置出古樸淡雅的樣子。
早就聽說鳳氏的陪嫁十分豐厚,手頭闊綽,這麼仔細一看,比自己這個不得寵的公主都強多了。心下的酸澀一閃而過,公主什麼的,也得看母親在宮裡麵是何地位,有沒有手握權勢的兄弟,丈夫出身如何,自己在父皇麵前得不得寵,不然隻是名頭好聽罷了。
說起來,自己還不如鳳氏養得嬌貴無憂呢。
繼而不免對比起兩位嫂子,前頭那位穆氏不能說不好,對自己客客氣氣的,並沒有任何失禮的地方,但就是感覺不冷不熱,捂不化,一直有股勁兒端著。許是世家女和王妃的身份讓她清高?或許在她看來,隻要守禮,王妃的位置就失蹤跑不掉,沒必要多做彆的努力吧?嗬嗬,自己和她親近不來就算了。
眼下這位鳳氏倒是更有趣一些,長得好就不說了,彆說哥哥看著喜歡,自己也覺得是個賞心悅目的大美人兒。母親是為了蔣家那一撮人和她杠上了,實際上,鳳氏並不是難相處的人,反而十分容易捂熱。
自己對她的親近和好處,她看得清,每一樣都數給自己聽,記得回報,比那些捂不熱的石頭強多了。
升平公主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鳳鸞很快回來了,並不提北小院鬨鬼的事兒,臉上的笑容也沒變,進門道:“一些瑣碎小事。”然後說起衛家的公子,“回頭找個合適的機會見麵,升平你可有好的日子挑選?”
“過幾天就是我的生辰。”升平公主笑道:“到時候哥哥和嫂嫂過來道賀,衛家那邊肯定也會來人的,我再安排一下,不顯山不露水就把人相看了。”
鳳鸞想了想,“行,不錯。”端茶喝了一口,又客套的推了點心過去,“不然專門叫人過來,讓孩子們知道臉上尷尬。”
升平公主便綻出一絲笑容,“那就這麼說定了。”然後說了幾句閒話,順道叫了昊哥兒和婥姐兒出來,給了小小見麵禮,便告辭回去了。
鳳鸞等丫頭們收拾完東西,叫了王詡進來,“過幾天升平公主生辰,預備出去,先跟你說一聲。”又問:“昨兒聽丫頭說,小葫蘆講你腿上有些陰雨痛,本來想著給你叫個大夫的,後來一打岔又忘了。”
“不要緊,是小葫蘆大驚小怪的。”王詡微笑,“我是習武的人,自己的身體清楚的很,不用叫太醫折騰了。”她能想著關心自己就很好了。
比起自己的那點小傷小痛,反而更擔心她。
可是有關小穆氏的話,沒法問出口,在規矩不合適,情理上也不適合,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看起來還好,眉目算是舒展平和的,……這就好。
鳳鸞沉吟了下,“想來你是覺得叫太醫麻煩,沒事的,明兒就說給我請平安脈,完事兒後,再順便給你看看便是了。”
“好。”王詡笑著點頭,再拒絕就有點過分且不識好歹了,然後問道:“王妃身上的傷如何呢?”大概是她傷口的位置太隱秘,在王府裡又有一種無形的約束,話問出口便覺得不妥,果斷結束話題,“記得叫太醫開點調理的方子。”
鳳鸞心中沒有雜念,倒沒有覺得有何不妥。
不過她還沒答,紅纓在珠簾外傳道:“王妃娘娘,鳳二奶奶過來了。”
柔嘉?鳳鸞眉頭微蹙,看了王詡一眼,讓他退到了門口候著,然後起身去門口笑著迎接,“二嫂今兒得空過來說話。”
穆柔嘉隻比她小一歲,但是杏眼桃腮的、圓圓臉,加上在鳳家的日還算順遂,並沒有受過搓磨,所以舉手投足看起來比較孩子氣。但今兒卻是眉目凝重,“阿鸞,我是為賢姐兒的婚事來的。”
鳳鸞其實早就猜到了。
蕭鐸在廣昌侯那裡受了氣之後,廣昌侯曾經兩次登門想要賠不是的,結果都被門上的人給攔住了。他當然可以來三次、四次表示誠意,但蕭鐸明顯惱了,再繼續隻會適得其反,所以……,估計去找穆家的人了吧。
說起來,這都是廣昌侯夫人惹出來的麻煩,當然要推到穆家了。
“賢姐兒的婚事,是我二姐不對。”穆柔嘉眼裡帶出幾分埋怨,原本還擔心鳳鸞這邊難為賢姐兒,結果她沒難為,二姐反倒難為起賢姐兒來,“廣昌侯跟我爹說了,我爹又跟我娘說了,叫了二姐回來問話。”
鳳鸞微微一笑。
想來是穆老爺和穆夫人大吵了一架,然後又把二女兒叫回來,罵了一頓吧?隻是沒有去揭穿,淡淡道:“事情都過去了。”
“怎麼能過去呢?”穆柔嘉急了,“我知道,這事兒讓王爺和你生氣,回頭就讓廣昌侯和我二姐過來賠罪。我爹和我娘已經罵了二姐,廣昌侯也罵了她,現如今她已經知道錯了,悔改了。”
當時二姐被罵哭了,“你們都逼我,行,我隻當是白生養了一個兒子!”
穆柔嘉在心裡搖搖頭,接著道:“總之,我二姐願意答應這門親事,廣昌侯和我父母也都是願意的。”
不然耽誤賢姐兒一生不說,也少了跟端親王府結親的機會啊。
長姐不在了,恩怨情仇先撇一邊暫不說。若是能讓廣昌侯府娶了賢姐兒,不就是再和端親王府結親了嗎?等於穆家又和端親王府多了一層轉折親,所以這樁婚事便是不為賢姐兒,父親和廣昌侯都是要一力促成的。
“阿鸞。”穆柔嘉見她一直抿著嘴,追問道:“你說話啊。”
她倆在裡麵說話,剛巧蕭鐸從外麵回來,一聽門上的人說鳳二奶奶來了,便風風火火的趕到暖香塢,人就站在珠簾外的花架子後麵。正好聽到這句,想聽聽鳳鸞是怎麼應付的,----要是穆柔嘉敢欺負她,自己就把人給攆出去!
片刻後,鳳鸞直接拒絕,“不必了。”
“為何?!”
鳳鸞淡淡道:“既然廣昌侯夫人不願意,便是勉強願意了,那也是強扭的瓜不甜,何苦讓廣昌侯夫人和賢姐兒都不痛快呢?不結親,還能做姨母和外甥女,勉強結了,成了冤家婆媳豈不得不償失?所以,賢姐兒的婚事還是另外擇,不用穆家操心了。”
“阿鸞,你生氣了?”穆柔嘉聲音拔高,“我說了,回頭就讓廣昌侯和我二姐過來賠罪。”又道:“阿鸞,你彆拿賢姐兒的婚事賭氣啊。”
“我賭氣?”鳳鸞一聲輕笑,“柔嘉,你還是這麼一根直腸子,聽不明白,那我就跟你直說了吧。”後麵語氣轉為尖銳直白,“端親王府的親不是想結就結,想不結就不結,賢姐兒可由不得廣昌侯和穆家來挑!”
“說得好!”蕭鐸在外麵鼓掌,高大的身影從外麵進來,擋住了門口半片陽光,逆光中,讓他的眉目看起來更加深邃冷峻,“回去告訴穆家和廣昌侯府……”那種懾人的氣勢,看得穆柔嘉不自禁垂下眼簾,“端親王府的郡主不愁嫁,斷然沒有讓人挑挑揀揀的道理!”
穆柔嘉感受著屋子裡的低氣壓,咬了咬牙,強行再做最後的努力,“就算是廣昌侯府一時損了端親王府的麵子,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況且,賢姐兒的幸福不比麵子來的要緊?怎麼能為了麵子,就廢棄了賢姐兒的大好婚事。”
“你放肆!”蕭鐸眼中寒芒一閃,“廣昌侯府有哪裡大好了?原本賢姐兒過去就是下嫁,不過是看在她有個姨母的份上,但廣昌侯夫人又不喜歡賢姐兒,豈能再嫁過去受氣?”一聲冷笑,“賢姐兒不嫁廣昌侯府,多的是好親事,你怎知不好了?難道本王和阿鸞還會坑了賢姐兒?趕緊走,以後少登我端親王府的大門!”
穆柔嘉在娘家是嬌嬌女,在婆家是體麵的二奶奶,何曾受過這等羞辱?而以前廢王妃穆氏在的時候,蕭鐸對穆家人一直都是客客氣氣的,今日忽地變了臉,根本就不給她留半分臉麵,不由羞窘的滿麵通紅,“走就走!”
她跺腳出門,“我……,我不管了。”
鳳鸞道了一聲,“紅纓,送二鳳奶奶出去。”
蕭鐸看著那抹晃動的珠簾,“真是不知所謂!”
鳳鸞勸道:“柔嘉不是太會說話的人,你彆跟她生氣,氣壞了自己不值當。”又轉移話題,安撫他道:“彆擔心,今兒升平過來了一趟,打算給她婆家的侄兒衛嶸做媒。”
蕭鐸詫異道:“你和升平倒是挺合得來。”
鳳鸞心道,隻要不是專門刁難自己的人,又怎麼會合不來?隻是這話不好說,淡淡一笑,“我們年紀差不多。”然後道:“升平說,等過幾天她生辰時候,讓王爺和我一起過去,王爺正好相看一下衛嶸好不好,若好,便給賢姐兒定下來。”
“阿鸞。”蕭鐸凝目細細看她,麵容恬靜、氣度淡雅,好似新月綻放的月光一樣溫柔。賢姐兒和惠姐兒曾經行詛.咒之事,那樣對她,她卻寬容大度沒有落井下石,更是處處不忘維護王府的體麵,……難為她了。
“怎麼一直盯著我看?”鳳鸞嗔了一句。
“你長得好看啊。”蕭鐸笑道。
鳳鸞故意咳了咳,星眸閃動,“你才知道啊?你占老大便宜了。”
逗得蕭鐸大笑,伸手在她臉上捏了捏,“這臉皮真厚。”摟著她親香了一口,“回頭餓了就咬你的臉,又厚汁又多,一定好吃的不得了。”
“呸!”鳳鸞啐道:“給你咬爛了,我還怎麼出去見人?”
陪著他說說笑笑,氣氛很好,一直沒有說北小院鬨鬼的事兒。
既然自己做了王府主母,那麼後宅就是自己的事兒,不能一有事就找他,否則還要自己這個主母做什麼?況且男人便是愛你,也經不起三天兩頭給你擦屁.股,煩心事兒多了,人家自然就遠著你了。
現如今,幾位姬妾可都是擦拳磨掌的呢。
還有一則,自己雖然年初就開始冊封了王妃,但是一直沒讓人請安,沒讓她們立規矩不說,也沒有處理任何風浪。北小院的鬨鬼一事,便是自己的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得點亮,----要她們都知道自己的手段,而不是以為自己隻會嬌滴滴的哄男人,打心眼兒裡看不起,然後就整天鬼鬼祟祟的想鬨事兒。
若是不震懾一下那些“鬨鬼”的,何以立威?所以還是自己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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