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皇子都默默不作聲站在旁邊等,領頭是蕭鐸,陪襯是肅郡王和安郡王,在後麵是燕王、十二皇子等等小的。秦德妃、鳳淑妃等人自然也是來了,不過人太多,----嬪妃哪有皇子要緊?和公主們一起,被安置在了偏殿等候消息。
等了半晌,皇帝還是昏睡,要不是太醫一直把脈沒說什麼,眾人都要以為皇帝駕崩了。
一直等到天色近黃昏,皇帝才悠悠轉轉醒了過來,先是目光渾濁的發了會兒呆,然後慢慢轉動眼珠子,扭頭看向床外。
“父皇。”蕭鐸上前一步,肅郡王趕緊端了水,遞給兄弟,其餘的皇子都是眼巴巴的看著,不是他們不機靈,而是怕太過激動得罪未來皇帝罷了。沒見肅郡王都退了一步嗎?安郡王一向愛湊熱鬨,這會兒也都忍住了。
皇帝一直盯著蕭鐸看,眼裡有擔憂、關切,沒有喜色,這讓他心裡舒服安慰,哪怕兒子是裝的,也比此刻就手舞足蹈的強。於是張了張嘴,蕭鐸上前喂水,一勺一勺的喂,如此喝了半天,誰也不敢打斷嫌慢。
喝完水,皇帝又歇了一歇,方才開口道:“老二、老三、老六留下,其餘的……”說話明顯有點費力,頓了頓,“都先回去。”
燕王領著兄弟們齊刷刷的出,十二皇子先去找了母親,母子兩人一起回宮。鳳淑妃不免有點埋怨,“你怎麼不留在皇上跟前?又回來了。”
“母妃。”十二皇子今年十四歲,再過兩年,就要成親分府出去,說話已經很像大人了,“兒子知道你的那點想頭,但是……,不成了。”指了指皇帝寢宮,“隻怕時日無多,是等不到我長大以後再表現的了。”
鳳淑妃臉色一驚,“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是的。”十二皇子道:“母妃,舅舅說得對,咱們不能為了沒有影兒的事,得罪六哥,同時也是得罪六嫂,不如退一步海闊天空。憑著六嫂是兒子的嫡親表姐,憑著鳳家,隻要兒子不行差踏錯,將來應該能爭一個親王的,已經是兄弟裡麵榮耀的了。”
做親王怎比得上做皇帝?鳳淑妃眼色一暗,好不甘心。
“總之,兒子是不會去和六哥爭的。”十二皇子並不是那種聽話乖寶寶,心中自有主張,淡淡道:“母妃若是相爭,就再生一個弟弟去爭吧。”
這怎麼可能?彆說皇帝病重,便是不病重也生不出了。
鳳淑妃想起冷麵拒絕的哥哥,有心無力的侄兒,眼前這自有決斷的兒子,再想到皇帝即將離開人世。心中雖然千萬份不甘,也是無可奈何,不由軟坐在椅子裡,“早知今日,當初又何必得罪端王府……”
十二皇子卻道:“母妃不必如此憂心忡忡,終歸母親是鳳家女,兒子是皇子,六哥和表姐便是到了那個位置,也要顧及的,隻要彆再犯錯就是了。”
鳳淑妃張了張嘴,在滿眼失落中長長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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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對自己的病心裡有數,雖然誰都不想死,但是誰都躲不過,這世上並沒有真正萬歲的君王。他想儘快把身後事都安排好,一則對得起祖宗基業,二則也能讓自己走得風光安慰一些,因而一道道聖旨發下。
先是以秦德妃撫養蕭湛為由,派了禁衛軍,護送秦德妃和秦家的人去雁門關,名義上是讓蕭湛養老德妃,實則算是把秦家一派支開了,同時也是保全他們。
然後提前封十二皇子為江陵王,並且給他定了一門親事,未婚妻是本朝一位大儒的女兒,書香門第,清貴,但是和權力完全不沾邊兒。六公主也給擇了駙馬,是金科的探花郎,寒門學子,出身更是不值一提。
鳳淑妃得了這兩道聖旨以後,大哭了一場,然後收起眼淚一如從前。
另外到了適齡待嫁的七公主和八公主,皇帝也一並嫁了。
鳳鸞知道以後,歎道:“前世也是如此,皇上他……”雖然對兄弟英親王的手段十分卑劣,但是對兒女和後妃們卻是十分仁厚的,“真是一番良苦用心啊。”
不然萬一皇帝駕崩,這一群婚迎嫁娶的皇子公主們又要延後了。
蕭鐸凝聲道:“父皇一片慈愛憐憫之心,叫人動容。”
然而讓他們最最沒有想到的一道聖旨,是前世所沒有的。
皇帝下旨,言稱自己身體病重老邁,久臥病榻,已經沒有足夠精力照料過事,而六皇子仁義敦厚、誠孝有嘉……,是以冊封為太子。妻鳳氏,出身名門、溫良賢淑,享夫尊榮冊封太子妃。
這道聖旨傳來,王府上下頓時歡欣鼓舞起來。
惠姐兒與姐姐高興說道:“太好了,父王被冊封為太子,姐姐就能以太子之女出閣了,更加風光體麵。”就是自己,將來議親也會更好一些罷。
賢姐兒自然也是高興的,不過……,她轉頭,看向了荷風四麵館,王府裡麵最高興的女人,應該是她。
鳳鸞和蕭鐸一起接了聖旨,兩人便回房,關門在裡麵說話。
“你讓人稍微收拾一下。”蕭鐸交待道:“往東宮搬的東西不要太多,帶上咱們日常所用的東西就好,反正這裡也會留下,沒有動的。”登基以後,眼下的端親王府就是他的潛邸了。
“我知道。”鳳鸞點頭,又道:“隻是咱們住進東宮以後,出入不便,還是要多安排一下,免得耳目不明。”
“這個我知道。”蕭鐸的手放在桌上輕敲,“眼下外麵大局已定,咱們搬進東宮,正好離父皇近一點兒,平時好方便照顧。”他說這話並不是虛偽客套,而是真心,想到父親對自己說,“你的幾個年長兄弟都是郡王,朕一直壓著他們,和壓著幾位臣子是一樣的用心,將來……,新君才好施恩。”
一想到這兒,想到父親為自己的一係列打算,就想多照顧陪伴父親一些。此刻的父親已經卸下皇帝的光環,隻是一個老弱病重的父親了。
鳳鸞陪著他靜坐了一會兒,起身道:“我去吩咐一下,讓苗夫人她們都收拾收拾東西,免得明兒慌慌張張的。”
“不必。”蕭鐸擺手道。
“不必?”鳳鸞聽不明白了。
蕭鐸目光溫柔的看向她,“阿鸞。”千言萬語的話湧在喉頭,說出來,總好像太過輕飄飄,而不如行動,“……就讓她們留在王府裡麵。”
----我隻要你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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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留下?!”苗夫人吃驚不已。
“是。”原本還興奮了半天的丫頭翠袖,此刻垂頭喪氣的,“王爺說了,哦不……”慌得她趕忙改口,“太子殿下說了,眼下諸多大事不定,情勢混亂,所以除了荷風四麵館的人,其餘全部留下。”
“什麼意思?”苗夫人原本還在盤算,將來自己是能封個貴人,還是婕妤,結果美夢沒有做夠,就被搖醒,“太子他……,這是眼下忙碌的真心話?還是再也不讓這些人進宮了?”連連搖頭,“不可能!將來沒有宮妃住在外麵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