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睛,封閉耳朵,方才能夠更好的感應細微變幻。
其實大殿裡安安靜靜的,空氣裡也清潔無比,並沒有王詡說的什麼毒氣散發,那些話不過是哄鳳鸞罷了。
“請皇上氣運丹田,開始吐納。”
蕭鐸本身也是習武的,這不在話下,他很快感覺到了王詡在運功,自己身體裡的氣流竟然受他影響,開始流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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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感覺可好些?”鳳鸞問道。
蕭鐸靜靜感受了一下,“以前眼瞼下方時常隱隱脹痛,似有減輕。”其實他也不是太確定,疑心可能是自己的錯覺,但至少王詡不是在謀害自己,寬慰一下她也好。
果然,鳳鸞聽了十分高興,“不著急,隻要有效果就好。”又盯著蕭鐸眼周的幾個小紅點細瞧,詫異道:“這是什麼?”
王詡回道:“是有毒素逼出來,帶出殘血。”
“原來如此。”鳳鸞瞧著蕭鐸氣色平靜,輕輕點頭,想來這樣才是正常,既然他眼周還有毒,自然得排出來。這番運動隻怕王詡消耗不少,不是輕易能辦到的,因而回頭道謝,“辛苦王公公了。”
王詡淡淡道:“這是奴才應該做的。”
鳳鸞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暫時留在皇上身邊服侍,以便每天隨時傳喚。”怕蕭鐸不肯,上前握住他的手,“皇上早點好起來,我就放心了。”
蕭鐸猶豫了下,最終還是對複明的希望戰勝了情感,同意了。
----事情似乎有了轉機。
然而擺在蕭鐸麵前的困難卻沒減少。第一件麻煩事,便是這一個月來堆積如山的奏折。雖說有閣老和吏部官員幫忙處置奏折,但隻是小的事情,一些大的決策還得皇帝來做,比如江南某郡鬨了水患,西北某地有匪類擾民,像這種需要開國庫、撥軍隊的,官員可不管越俎代庖。
但是蕭鐸看不見啊。
鳳鸞翻開奏折,一字一字的給他念完,等他想好決策,再把奏折放在他手下,讓他的手落好位置,然後用朱筆禦批。這個法子倒也湊合,但……,不可避免的,鳳鸞就知道了朝政大事,而且還有其他風險。
等她走了,高進忠硬著頭皮提醒道:“皇上,曆朝曆代後宮嬪妃都不予乾政,皇後雖然地位尊崇,也不宜參和政事。況且皇上無法視物,萬一皇後念錯了,皇上也無法分辨……”
“啪!”蕭鐸一本折子順著聲音方向扔了出去,砸在高進忠的腦袋上,“朕以後不想再聽到這樣的話!”他明白高進忠的意思,阿鸞知道政事已經不妥,萬一她在從中虛假搗亂,豈非更是不妥?但是,如果連阿鸞都信不過,那隻能說明自己識人不清,看錯了人,交錯了心,命裡注定活該眼瞎!”
阿鸞,我相信你不會那樣做的。
----因為我已經把所有的信任都給了你。
蕭鐸歇了一會兒,靠在椅子上,“讓王詡進來。”
王詡在先帝跟前服侍的時候,就不多話,在蕭鐸麵前話更少了,等他坐下,依舊按照之前的法子,繼續替他運功療傷。約摸過了半個時辰左右,他方才收回了手,臉上有些虛浮之色,然後道:“皇上睜眼試試。”
蕭鐸睜開眼睛,這一次不再是錯覺,而是隱隱的,感覺眼前黑雲單薄了一些,能感覺到一些微光的東西。雖然看不清,但卻不再是一片純粹的黑暗,這就說明,王詡的辦法是有效果的!自己複明是有希望的!
任憑他性子再沉穩鎮定,聲音裡,也忍不住帶出一絲欣喜,“好些了。”
王詡臉上的神色鬆快了點,當然希望有效果了,不然自己的折騰豈不是白費?他忍了忍身體裡的不適,下了榻,“皇上歇息,奴才先行告退。”
他回了屋,然後開始運功開始吐納,不一會兒,十指尖上有血珠滲出。
皇帝寢宮內,高進忠正在歡欣鼓舞道:“沒想到王詡這小子還真有辦法,皇上覺得好些就好,回頭告訴皇後娘娘,也讓她高興高興。”
蕭鐸靜了靜,“不急,再等幾天,進展多一些再說。”
心情複雜,最終還是欠了王詡的人情。
如果王詡能夠治好自己的眼睛,哪怕不能完全複明,隻要能夠向以前那樣還勉強看得見東西,自己都滿足了。自然是不能再殺了他,但……,還是要將他送走,自己做不到接受他在阿鸞麵前晃蕩,有些情感是不受理智控製的。
特彆是阿鸞感激他的眼神,還是……,晚幾天再看到吧。
----如果自己能看到的話。
蕭鐸去了坤寧宮,並沒多說,隻淡淡道了一句,“感覺好些了。”
鳳鸞以為進展不大,想著他都瞎了,王詡又不是神仙,哪能一下子就讓他複明呢?但隻要感覺好點,有效果就好,慢慢來吧。
如此這般,王詡每天替蕭鐸運功療傷,再加上太醫的精心調養,蕭鐸的眼睛一天天開始好轉,隻是速度很慢。一個月後,馬上就要到蕭鐸的三十歲生辰,舉國同慶的萬壽節。因為今年先帝剛剛駕崩,蕭鐸便讓小辦,是敬重先帝的意思,但即便再小辦從簡,該來的人還是不會少的。
鳳鸞有些焦急,不知道蕭鐸的眼睛到底怎樣,這段時間,他隻說感覺好些,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還是真心話。到時候萬壽節熱熱鬨鬨的人又多,蕭鐸可彆再出什麼亂子,若再跌倒之類,或者拿不住酒杯,臣子們豈有不懷疑的?
等蕭鐸從前麵回來,問道:“能看清一點點東西嗎?”
“你找個地方站著,彆出聲。”
鳳鸞不解,但還是悄悄繞到旁邊去了。
蕭鐸一轉身,一把就抓住了她,“怎麼樣?!”
“你能看見了?!”鳳鸞欣喜道。
“算是吧。”蕭鐸知道明天是萬壽節,她憂心忡忡,實在不想讓她再擔心,摟了她問道:“是不是很高興?彆擔心,明天不會有事的。”
“能看見多少?”鳳鸞一臉激動的看著他,“能看清我嗎?”
蕭鐸搖搖頭,“三尺之內,能看清一點點影像,分辨的出是個什麼形狀,是人,或者是物。”心底有些愧疚,但說的也算是實話,“前些天沒有告訴你,是怕情況會反複讓你失望,所以今兒才說。”
“沒事。”鳳鸞怎麼會計較這個,“隻要你好了,我早些晚些知道都一樣。”
她越是寬容大度,蕭鐸就越是覺得過意不去,“對不起,阿鸞。”對不起,我隻是太在乎你,忍不住有了一點點小私心,終於還是道了歉,“其實早在王詡第二次為我運動治療時,就已經有了效果,可是……,我不想讓你太早感激他,就一直沒告訴你。”
這話聽起來多少有點孩子氣。
鳳鸞怔了怔,繼而還是寬慰他道:“你病著,病人有些臭脾氣也是常有的,好了,不要再煩惱這些。隻要你能好起來,其他的什麼都不重要。”
隻要他能好起來,就好。
而且他若心中有愧,將來也能放王詡一馬吧。
比起蕭鐸複明,比起王詡平安,隻要最後大家都好好兒的,其他的真的不重要,自己多擔心一會兒,也沒有關係。
蕭鐸緊緊摟著她,“阿鸞,你真好。”
皇帝和皇後的濃情蜜意,和睦相處,讓坤寧宮裡一片溫馨寧靜。然而有關皇帝可能害了眼疾的猜測,卻在蠢蠢欲動,最終引起一場小小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