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轉過了臉,莫尹的掌心落空,輕勾了勾唇角,“是工作上有什麼不順利?”
裴清將臉對著門口的方向,掩飾了他那一瞬冷凝的神情,才重又轉過臉,神色如常道:“沒有,很順利。”
“是嗎?那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裴清回避了莫尹的追問,低了下頭,道:“我去洗手。”
他剛起身,手腕又被抓住,回頭莫尹正仰頭看他,眉眼中滿是擔心憂慮,“真的沒事嗎?裴清,你有什麼事都可以和我說,我都願意聽的,我有困難的時候,一直都是你在幫我,如果你有什麼煩惱,也讓我幫你一起承擔,好嗎?”
這樣溫柔的話語、眼神無疑對受傷的心是一種極大的安慰,但同樣的也是一種另類的折磨。
對於裴清這樣驕傲又要強的人來說,他們不容許自己在人前示弱,尤其是在自己重視的人麵前,他越是重視對方,就越是必須要費儘力氣去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莫尹眼神含情脈脈,水一樣的平和柔軟,裴清抱他的一瞬間,眼神錯開,莫尹的眼中才流露出閃爍不定的笑意。
裴清把他抱得很緊,莫尹感覺到自己的骨頭都似乎在咯咯作響,他被抱得有點痛了,可是想笑的衝動卻越來越強烈,必須咬住下唇才能止住那想要從他的胸膛裡逃逸而出的笑聲。
他當然知道裴清是怎麼了。
贏了又怎麼樣?
裴明疏那麵的人來書房開會時,那種說話的語氣神態儼然這合作案已經是他們的囊中之物,以莫尹對裴明疏的判斷,他手下的人作風不會那麼輕浮自傲,除非裴竟友已經提前和裴明疏通過氣,會將合作案交給裴明疏做。
但是,原本確定的東西卻出了變數。
那怎麼辦呢?
以裴竟友那樣獨斷專行的個性會放心把合作案就這麼交給裴清去做嗎?裴明疏發現裴清的合作案和他連環撞車又會就此善罷甘休嗎?
裴清以為自己贏了,隻有莫尹心裡很清楚——裴清輸得很徹底,看得也會很分明。
父親、兄弟、公司……什麼都不屬於他。
就連他苦苦支撐的驕傲得不可一世的自尊也一樣要被他最親的人所踐踏。
裴清有什麼呢?
其實他根本一無所有。
太好玩了。
真沒想到僅僅隻是看到裴清受傷的神情就這麼新鮮有趣,比那些虛假的世界爆炸時的樣子都要來得刺激多了。
莫尹興奮得有些發抖。
他一發抖,裴清就放開了他,眼睛比之前更紅,但沒有一點淚,“弄疼你了?”
莫尹微笑著搖了搖頭,“不疼。”
他眼神包容,“真的。”
裴清深吸了口氣,垂下臉將額頭貼在莫尹的額頭上,他的手掌握著莫尹的肩膀,兩人靜靜交換了會兒呼吸後,他低聲道:“我抱你去洗澡。”
“嗯。”
浴室裡,莫尹手臂搭在裴清肩上,仰頭和他接吻。
裴清今天吻得比那天他贏時更凶、更深,像是要把莫尹從舌尖開始一點點全部占有、吞進肚子裡。
莫尹很柔順地配合。
兩人頭發都被熱水打濕,麵上淌著蜿蜒而下的水流,呼吸淩亂急促。
他們隔著水霧對視,莫尹將手掌貼在裴清的臉上,低聲道:“裴清,無論如何,你都還有我。”
熱氣氤氳,他看不清裴清此刻的表情,隻是感覺到裴清再吻上來時比先前更用力,他隻能被迫般地儘量向後仰起臉,獻祭一般的姿態。
最後,裴清抓了他的手,在他右手的無名指上輕咬了一下。
莫尹看他,裴清的眼神中有一些醞釀已久的東西正在破土而出,密密麻麻地纏繞著莫尹。
——我真的愛上這個人了。
——我真的抓住這個人了。
有些相似的念頭在兩人腦海中同時閃過,他們對視一眼,在朦朧的水霧中彼此靠近,蜻蜓點水地在對方嘴唇上碰了碰。
裴清低頭,在他咬過的地方輕輕一吻,說:“合作案結束後,我會帶你離開這裡。”
*
“晚安。”
“晚安。”
莫尹微笑著在被窩裡揮了下手,裴清臉上的表情比剛來時輕鬆了許多,甚至還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關了燈,替莫尹輕輕帶上了門。
屋內陷入黑暗。
莫尹拿出枕頭旁的手機,解鎖打開,繼續看那個裴清進來時他沒看完的視頻。
很可惜。
光源在前方,後麵光線太暗了,拍攝的人角度也不好,視頻裡隻能隱隱約約地看到人臉的輪廓,人群中裴明疏側影出眾,莫尹倒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就是實在看不清裴明疏臉上的表情。
沒有看到裴明疏當時臉色大變的樣子,真是遺憾。
把聊天記錄和視頻刪掉,莫尹扔了手機,無趣地盤了下手指,回味著今天裴清受傷又強撐的樣子,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莫尹嘴唇壓了下牙齒想壓住笑意,但是沒忍住再次“噗嗤”笑出了聲,他乾脆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臉。
莫尹在被窩裡笑得臉上微微出汗。
然而很快,他臉上的笑容又消失無蹤。
光是這麼點東西產生的快感對他而言微乎其微。
莫尹拉下被子,眼珠在黑夜中靜靜閃光。
不急。
這才剛剛開始。
他期待著親眼看到他們所有人崩潰時的神情……一定非常的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