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騙我?”
“你不是說過, 我爸是執行公務,出意外死了嗎?”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為什麼要騙我?”
“阿清……”
被病痛折磨的枯瘦的手吃力地撫摸著他的臉龐, 那雙凹陷的眼中噙滿淚水,“因為……媽媽愛你……”
夠了。
夠了!
他受夠了這種用愛來做借口的自私。
裴清頭腦轟鳴, 他抓了莫尹的手, 慢慢地將那雙顫抖的手從他的手上扯開,他直起身,在黑暗中俯視著莫尹,漠然道:“我不接受。”
轉身時,他的手再次被抓住了, 莫尹掌心冰涼, 抓得異常用力,指尖深深地嵌入了裴清的手背。
裴清伸手,抓了莫尹的手, 再要扯開時,莫尹反過來又抓了他的手。
手掌不斷拉扯。
莫尹借力從床上掙紮而起, 兩隻手都死死地抱住了裴清的胳膊, 他低聲道:“不要走, 你不要走……”
聲音和他整個人一樣在發抖。
壓抑著哽咽的哭腔。
裴清忍無可忍般轉過身, 手掌扣住莫尹的後頸, 一股大力把人從被子中托起,他低頭看向莫尹,額頭用力碰著莫尹的額頭, 咬牙切齒般道:“你覺得我贏不了他?你以為你是在幫我?!”
黑暗中,裴清卻是異常清晰地看到莫尹眼中滑下兩行清淚。
淚水鮮明晶瑩。
那雙眼裡充滿了委屈痛苦,即使再鐵石心腸的人也不能無動於衷。
“我能怎麼辦?”
莫尹嗓音沙啞。
“你爸爸在公開競案之前就已經把案子交給他去辦了, 你根本一點機會都沒有,你讓我怎麼辦?!”
他們都已適應了黑暗,能清晰地看到對方的神情,一樣的痛苦,不一樣的絕望。
裴清臉上的表情完全僵住了,腦海中沸騰的火焰像猛然被澆下了一盆冰水。
莫尹鼻尖微皺,顯然是在克製不讓自己繼續哭下去,他看著那麼可憐兮兮,卻是每字每句都在火上澆油。
“你每天都忙到那麼晚,那麼認真那麼用心地去準備,我看到你那麼努力,我怎麼忍心……”
“這不公平,這太不公平了!”
“對,我是去偷看去偷聽了,要不然我怎麼會知道他們一早就說好了,公開競案隻是個幌子,你一點機會都沒有,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你,我不想看你輸,我不想你難過……”
莫尹的眼睛亮得出奇,隱隱的,脆弱的執拗,一直看到裴清漆黑的眼底。
“我怎麼辦,我能怎麼辦,裴清,你教教我,叫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輸……”
托住他後頸的手慢慢鬆了力道,莫尹失去了支撐向後倒,他下意識地去抓裴清的領子,在他伸手的那一刻,裴清已經重新把他按在了懷裡。
莫尹的臉頰狠狠地砸在了裴清的肩膀上。
他聽到裴清呼吸急促強烈,胸膛起伏得厲害,抱著他的手臂堅如磐石。
眼睛裡浮現出笑意,雙臂溺水般摟住裴清的脖子,莫尹帶著哭腔不住道歉,“對不起裴清,我做錯了,你原諒我,不要離開我,我隻有你,裴清,我隻有你了……”
哀求被強硬地堵住。
裴清的嘴唇強勢、有力,帶著掠奪般的破壞氣息,強烈到快要崩壞的情緒傳遞到莫尹身上,他幾乎是瞬間就感到了愉悅。
天生冷感的自然人第一次產生了性衝動。
以裴清身上真實的絕望為燃料,他興奮得簡直有些難以自持。
他一下一下地回吻著裴清,舌頭激烈交纏,感受著到裴清的情緒,在這麼一個瞬間,他甚至想脫掉他的衣服,看看他此刻身體肌肉的湧動,是不是一樣正扭曲出痛苦的線條……
黑暗中,裴清的手掌壓著他的手掌,十指相扣,掌控了他的每一根手指,牢牢嵌入。
莫尹的神情溫順到了極點,就好像他完全屬於他,無論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因為,他愛他。
確定的、完全的偏愛。
裴清注視著莫尹,目光複雜難明,眼圈隱隱發疼,呼吸急促,他胸膛劇烈起伏著,顯然是在努力平複情緒。
莫尹澀聲道:“裴清,你原諒我了嗎?”
裴清低下頭,莫尹仰起臉,黑暗中他的眼睛熠熠生輝,怯怯的,那些不確定的害怕恐慌,像是怕被拋棄。
裴清親了下他的眼睛,說:“我沒資格怪你。”
他順著莫尹的眼睛又親了下莫尹的鼻尖,“也不會怪你。”
莫尹緊緊地抱住了他。
兩個人的擁抱潮濕而緊密,莫尹啞聲道:“我還以為你生氣了,就不要我了。”
“我不會不要你,永遠不會。”
他自己就被拋棄過,怎麼會舍得將這種感覺同樣施予在他喜歡的人身上?
偌大的裴宅。
他卻隻有他,他也隻有他。
他們是一體,是共生,是狼與狽的相親。
拋不開,也分不了。
裴清抱莫尹去洗臉。
燈亮起來,裴清才發現莫尹的臉上全是紅暈和淚痕,眼睛比白天看起來更腫了,眼皮薄薄的樣子,眼珠裡水光未散,被裴清一看,就移開了視線,像是被狠狠欺負過了一樣。
其實算是欺負的,他一開始那麼凶地質問他。
裴清用手掌撫摸了下他的臉,“嚇到了嗎?”
莫尹點點頭。
“對不起。”
莫尹眼睛裡又像是要翻湧起眼淚,“我不接受。”
裴清手掌一頓,莫尹卻是又柔順地靠到他胸膛裡。
“你這麼說的時候,我好難受。”
心像是又被狠狠攥了一下,裴清道:“對不起。”他從來不跟人低頭,這一晚上卻是說儘了抱歉,服儘了軟。
莫尹沒有順勢得寸進尺,而是說:“我不怪你,隻是你以後不要再這樣了,我們說好一起走的,你彆拋下我。”
裴清坐在床上抱著他,“不會。”
莫尹摟他的腰,像是比之前更眷戀、更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