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經過多日的再修繕, 已通暢了許多,執行營救任務的小隊經過多次往返也對道路已非常熟悉。
眾人夜行在漆黑的道路中,腳步急促, 連日下雨, 地道中蟲蟻全都跑了出來,飛速地爬過,混在眾人的呼吸聲中。
出地道,換裝。
一切都悄無聲息。
此處宮殿極為偏僻, 在宮中的西北角,玉清宮也是一處冷宮, 離此處宮殿並不遠。
宮外守衛戒備森嚴, 各處路口都有侍衛把守, 每兩個時辰換一次班,換班時也絲毫不鬆懈,一絲破綻也無。
這就是莫子規,他要做就做到極致, 不會給敵人任何機會。
整個玉清宮如同鐵桶一般, 能夠出入的也就是幾個照顧衣食的宮人。
賀煊也想過莫尹既然都敢弑君了, 為何不將大皇子和三皇子一齊解決掉?隻留下個二皇子, 豈不省力許多?
可莫尹沒有那麼做, 隻是軟禁了皇子和宗室們,避免他們獲取皇室血脈號令起事。
或許莫尹根本也沒有他所說的那般狠絕。
賀煊仰頭看向玉清宮飛翹的宮簷,靜靜地等待著時機的到來。
玉清宮內,莫尹半靠著坐在主位, 手指在杯蓋上輕滑著,大皇子正坐於下首,他這段時日被軟禁在此, 憂心痛苦,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雙手藏在袖中握拳,麵無表情地在莫尹麵前低著頭。
門外侍衛突然腳步匆匆地進來,“太師,宮門外出事了。”
莫尹斜斜地一瞟,“哦?出什麼事了?”
“有百名官員正在宮門外擊鼓叩首……”侍衛頓了頓,有些不敢往下說,在莫尹冰冷的眸光注視下,還是如實道,“要罷免太師您。”
莫尹嗤笑了一聲,“新皇還未登基,他們倒是先急著朝拜起來,也算是一片孝心。”
“現在外頭一片混亂,有許多百姓也在圍觀,太師,您看……”
“把他們打發走。”
“是。”
侍衛退了下去。
莫尹饒有興致地看向大皇子。
方才,他同大皇子已經有了幾番交涉,這的確是個好苗子,三位皇子之中,的確唯有大皇子最聰慧,雖然他的父親是個糊塗人,對幾位皇子的培養都不上心,然而大皇子天生似乎就有些政治嗅覺,對朝廷政治有著一定的敏感度。
此刻大皇子麵色格外蒼白,一張小臉儘力保持著鎮定無波,以他的年歲來說,這般已經不錯了。
又過了不知多久,侍衛又急行進入殿內。
侍衛們依照莫尹的吩咐去驅趕眾人,哪知眾人悍不畏死,直接掄起拳頭往侍衛們的刀上撞,場麵一時混亂起來,是全殺了,還是如何應對,侍衛們不敢做主,畢竟明天就是二皇子的登基大典,今日若在宮門口鬨出屠殺百官的事來,明日的登基大典就不知還能不能順利進行下去了,所以隻好返回來請示莫尹。
莫尹放下一直在手上玩弄的茶蓋,聞言便扶著膝蓋站起身,雙手背在身後,赤色大袖垂下,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大皇子一眼,“看來我不出麵是不行了。”
大皇子被他看那一眼,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他雙手握拳,低眉順眼地不吱聲。
很快,莫尹便帶著人離開了玉清宮。
從早上來到玉清宮一直到離開,他在玉清宮裡待了整整一天,這一整天,大皇子都在陪著莫尹喝茶、用膳、說話,強打的精神終於在夜晚來臨時耗儘了。
大皇子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榻上,他側躺著向裡,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床幔上的花紋。
殿內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大皇子幾乎是瞬間就坐起了身。
幾個穿著侍衛服裝的陌生臉孔出現在了他麵前。
“你們……”
“殿下,微臣賀煊救駕來遲,”賀煊取了懷中金令遞給大皇子,“時間不多,請殿下速速換裝同我們離開。”
另一個侍衛送上了一套宮裝。
大皇子接了金令也接了宮裝,他嘴唇顫抖著,似是被麵前場景驚得魂魄都要飛出身體,侍衛們幫著他換裝,賀煊帶著人四下打量警戒,玉清宮內算是整潔,桌上擺著糕點水果,不算是看上去居住環境很差的模樣。
莫尹對大皇子還是不錯的。
賀煊垂了下眼睫,心頭悄悄地鬆了口氣。
玉清宮門外的侍衛已被他們打暈扔到了草叢裡,此時莫尹在處理前頭的事,一時半會兒也不能返回,賀煊帶著大皇子快速地向冷宮地道轉移。
當大皇子看到地道時,渾身都打了個冷顫。
賀煊來不及多解釋,直接讓侍衛先下去,隨後又將大皇子扔進了地道。
在地道中潛行時,賀煊心中一陣陣地浮現出擔憂。
事情進行得太順利了。
以他對莫尹的了解,莫尹不可能就這麼簡單地讓他得逞。
一定還有後招,要麼就是設了陷阱埋伏。
賀煊在最後殿後,就是怕後麵會突然有追兵襲來,等到了密道出口,賀煊甚至擔心掀開密道的掩體之後,會是莫尹那張冷淡的臉。
沒有,什麼也沒有。
京郊廢宅裡漆黑而安靜,唯有風聲。
大皇子穿著內侍服飾,顫抖地站直後在一旁嘔吐起來。
“殿下——”
賀家的家臣們連忙圍繞著去照顧大皇子。
賀煊眉頭微皺,總覺得心頭還縈繞著不安,一定有什麼地方是他忽略了或是沒察覺的,隻是他一時還想不到。
返回老太師府上的一路同樣小心翼翼,帶著個不會武的大皇子,他們必須萬分謹慎。
總算是轉移到了安全的太師府內,賀煊這才有時間與大皇子慢慢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