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尹用自己的精神力拉開了一張大網,將遊離的力量強行地鎖在此地。
他這麼做,也不能保證所有人都不死,隻是給了眾人去自我拯救的時間與機會,能從痛苦中熬下去的人就能活著。
僅僅隻是這樣,已經足夠讓身處病痛的人感到震撼。
生命在流失,可一旦握住神父的手,他們便覺又有力量。
幾乎每一個人病人都吻了神父的手,他們吻他的手指,流著眼淚感謝他,感謝上帝,發誓自己將會獻上一生的信仰。
一直到深夜,眾人都在煎熬中昏迷或是睡著了,神父依舊坐在安靜的廣場上,他的白袍也弄臟了,白皙的臉龐被煙熏得有些臟兮兮的,一雙湖綠的眼睛在火光中熠熠生輝。
親王坐在神父身邊,默默地將一個裝水的碗放在神父掌心。
“謝謝您。”
神父端起碗喝水。
“你是怎麼辨認出來的人是誰的?”親王道。
“人的氣味不同。”
“是嗎?那麼我聞起來是什麼味道?”
神父手掌托著碗,嘴唇挨在碗沿,微微笑了一下,“馬,一匹雄壯的馬。”
親王渾身像是被閃電劈了一下,身體內的神經猛地打了個顫,他轉過臉看向廣場的火堆。
經曆了童年那場可怕的大火後,蘭德斯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去克服對火的恐懼,他去注視火焰,觸摸火焰,清醒地經曆火燒的灼痛,然後他就克服了。
“你是天生的瞎子?”親王故意挑起了個很壞的話題。
“是的。”
“你對此不感到生氣,覺得命運待你不公嗎?”
“親王您認為呢?”
蘭德斯勾唇冷冷一笑,“如果說你從來沒在心裡咒罵過的話,那我是不會相信的。”
神父也笑了,“我說過,親王您很敏銳。”
“我每天都在咒罵這個世界,”神父平靜道,“如果可以,我希望所有人都看不見。”
蘭德斯怔住了。
他也曾產生過類似的念頭。
當然也許還要更極端一些,他想的是最好是叫所有人都沒有腿,這樣他就算是瘸子也高人一等了。
“那麼你又為什麼要做修士呢?”
“這倒不是我主動選擇,我從小就被遺棄在了修道院。”
蘭德斯不帶同情地“哦”了一聲,“這麼說來你還真是個可憐人了。”
“我倒也沒這樣想,做修士有什麼不好呢?能夠得到眾人的尊敬,我的前途很光明。”
“所以就開始做起當教皇的美夢來?”
“親王您呢?您隻是萊錫的親王,生來殘疾,又醜陋不堪,不也妄想征服大陸?”
蘭德斯看向了神父,呼吸微微加重,“你很大膽。”
“我相信這一點親王您也早看出來了。”
“知道冒犯我的人都是什麼下場嗎?”蘭德斯冷著聲道,用對治安官和那些嚷嚷的民眾一樣的聲氣。
他沒嚇住神父,神父還是很鎮定道:“我相信親王大人會寬恕我的。”
憑什麼?就憑你這貪婪的野心,不知死活的膽量,敏銳狡猾的本性,初次見麵就看穿了他的許多心思,還是那張美麗的臉龐……
親王大人在心裡大吼了一頓,再一次扭開了臉。
“我可以再要些水嗎?”神父將碗往親王的方向遞了遞,“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多一些水,來洗洗臉和手。”
親王覺得自己沒有義務去伺候他,可也沒有必要在這種時候耍脾氣,因為那樣反而會顯得他真被他激怒了似的,他站起身,繃著臉端了盆乾淨的水過來。
神父舀了水又喝了兩口,將手浸在水盆裡搓洗,然後又掬起水洗臉,他的一舉一動都算優雅,可也沒什麼太特彆的,然而不知怎麼卻叫蘭德斯看得目不轉睛,尤其是他那金子般的頭發被他冒失地打濕了一點輕貼在他的臉上,像為他添加了閃耀的裝飾。
“親王,您喝水用餐了嗎?”
“我不是個需要彆人操心照顧的人。”
神父笑了笑,說:“謝謝您的照顧。”
蘭德斯又拿了一些麵包奶酪過來,神父再次感謝了他。
正在神父專心吃東西時,親王冷不丁道:“你對每一位親王公爵都這樣實施引誘嗎?”
神父嚼著麵包,微微側過臉,反而質問道:“那麼親王大人,您被我引誘了嗎?”
蘭德斯的臉瞬間就變得發紅發燙起來,如果不是他確定自己很健康,那麼他一定要以為自己也染病了,那股被雷電劈中的感覺又找上了他,“你……”
“親王大人——”
呼喚聲打斷了蘭德斯的回答,蘭德斯猛地站起身轉過了臉。
是比爾帶著布魯恩和王宮的禁衛隊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