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自小就被拋棄在克萊修道院的門口, 幸運的是他相貌好,天生又聰明,懂得利用身邊一切可利用的。
阿奇爾也是一名孤兒, 所不同的是阿奇爾不像神父一樣被拋棄,他生活在自己父母的身邊,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貧困與疾病帶走了生命。
因為饑餓,阿奇爾曾去克萊的修道院乞討,神父跟著修女出來布施, 雖然神父自己也是位無依無靠的孤兒, 但他打心眼裡瞧不起這些出來乞討的小孩子, 不過神父一向不會將自己的那種情緒表露出來,他總是表現得很親切,阿奇爾感到神父金色的頭發綠色的眼睛都十分美麗, 臉上又總是帶著美好的笑容, 於是便對神父產生了好感。
之後神父常出來跟隨修女布施, 阿奇爾大膽地對神父道:“你好。”
神父愣了愣, 隨即露出微笑,“你好。”
阿奇爾與還是小修士的神父成了朋友,一直到神父離開克萊之前,他們相處得都很好。
當然,這是站在阿奇爾的角度去看,在神父看來,不過是擺脫了個小窮鬼罷了, 神父從來不需要朋友。
神父滿心歡喜地奔向王都, 投入到了他向上攀爬的旅途之中,早已將克萊的一切都忘得一乾二淨。
然而兩年前的一天,神父意外地與阿奇爾重逢了。
那時阿奇爾才剛加入革命黨, 革命黨給他安排了一個任務,讓他暗殺一個腦滿腸肥的貴族,這是阿奇爾第一次殺人,險些失手。
在教堂附近連開數槍後,衛兵們悉數出動前來抓捕,阿奇爾趁亂躲進了莰斯堡教堂,遇上了正在“照顧”傷鳥的神父。
老實說,如果不是阿奇爾突然出現,神父正打算偷偷把那鳥烤了吃掉。
阿奇爾欣喜若狂,知道自己這回得救了!
對於幼時的玩伴,阿奇爾毫不設防地將自己的處境告訴了神父。
神父被嚇了一跳。
那時革命黨還沒有現在聲勢浩大,聽完阿奇爾的求助之後,神父立刻就想出去將阿奇爾給檢舉了。
可彆耽誤他的大好前程!該死的窮酸革命黨!
還是阿奇爾的一句話阻止了神父,“城中潛伏著好幾位我們的同黨,讓我在這裡躲幾天,他們很快就會想辦法將我接出去的。”
還有同黨?!
神父早就聽聞革命黨人擅長暗殺,一個革命黨人能造成的破壞力堪比一支衛隊,而且革命黨人擅長收集情報,假使他舉報了之後被革命黨人發現,革命黨人來報複他,那他豈非小命不保?
於是神父隻能咬著牙答應了阿奇爾的請求。
這對於神父而言是一次倒黴的經曆,對於阿奇爾來說卻是救命之恩。
阿奇爾看不透神父美好聖潔的外表下隱匿的虛偽貪婪,他將神父視作朋友,也當作對革命黨懷有好意的義士,把莰斯堡教堂作為辦事的安全屋,返回王都辦事時還會給神父捎帶些錢。
革命黨是討厭,錢到底還是好東西,神父沒有拒絕這些錢財,他的大膽和貪婪令他一直維持著和阿奇爾的“友誼”,必要的時候也正可利用。
“待在這裡彆亂跑,”神父低聲道,“等我的消息。”
阿奇爾道:“你也要小心。”
神父點了點頭,走出了木棚。
木棚外,河水流動著,其實這河水並不清澈,甚至有些渾濁,考爾比的汙水全往裡頭倒,親王站在河邊,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仿佛麵前的景色無比美好,聽到木門打開的聲音後,親王回過了臉,儘管神父看不見,但親王還是選擇用自己並未燒傷的部分麵向神父,“結束了?”
“是的,讓他安靜地自己待著吧……”
神父關上了門。
親王提起拐杖,上前道:“他得的是什麼病?”
“說不清,”神父低聲道,“我們走吧。”
我們?親王臉上的笑容頓時擴大了,“哦,那可真是遺憾。”他儘量控製自己的語氣不過分歡悅,畢竟對屋內快要去世的人不能太不尊重。
“或許他需要一些料理後事的費用。”親王提議道。
“親王您真善良,”神父道,“若您肯援助的話,不妨交給我就好了。”
親王心說交給神父的話,那錢不是有去無回?對於神父的貪婪,親王可沒有因為陷入了愛情就盲目地將它忽視了,隻是不會再為此感到惱火,反而覺得神父有些可愛,哦,這愛財的小混蛋——
“好吧,”親王邁開腳步,臉上笑容溫和,“待會兒我就讓比爾把錢給你。”
兩人穿梭在考爾比街區中,貧民區的風景沒什麼可看的,即使親王沉溺在愛情的美好中,也不得不承認短短幾天的時間,考爾比又變回了麵前這一團糟的樣子。
要想使得一個地方從貧窮變得富裕,從野蠻走向文明,這絕不是簡簡單單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事,親王剛到奧斯時,奧斯的狀況也很不妙,人們被沉重的稅收壓垮了,每個人的臉上神情都是疲於奔命的灰敗,貧窮伴隨著疾病籠罩在大陸上,簡直沒有一絲希望。
熟悉的場景令親王的臉色變得有些沉重起來,個人的幸福也令他更深切地感受到民眾的不幸。
考爾比的民眾對親王和神父行走在一起的場景感到無比懷念,靠在牆根的平民在兩人路過時站起,默默地向他們鞠躬,親王輕輕點頭示意,為他父王對國家的治理能力感到羞恥。
“親王?”神父感覺到親王突然的沉默,情緒也仿佛低落了一點,他想是不是親王發現了什麼,畢竟這可是主角,不能掉以輕心。
親王回過神,“布魯恩來教堂通知我明天國王會下旨讓您升任本區主教,恭喜您,將會成為整個萊錫最年輕的主教。”
神父如親王所預想的那樣沒有表現出過分的歡欣興奮,“未來我會證明國王的選擇是明智的。”
親王笑了笑,神父的這種高傲真是將親王撩撥得心神蕩漾。
比爾狼狽不堪,有些無奈地告訴親王除了蘋果之外,他身上的錢也全被拿走了。
“他們圍著我,你一言我一語的,親王大人,那些孩子們既可憐又狡猾,我實在沒有辦法。”
親王嗤笑了一聲,沒有責怪譏諷侍從的心軟,打開了馬車門轉身伸出手,打算去攙扶神父。
比爾連忙道:“我來。”殷勤地扶起了神父的手臂,將神父扶上馬車。
等神父鑽入馬車後,比爾忽然覺得親王似乎正在冷冷地盯著他,比爾想了想,試探地伸出手,“親王大人,需要我也來扶您……”
親王理也沒理,夾了拐杖跨步上了馬車,直接關上了馬車門。
比爾慢慢將手收回去撓了撓頭,心說親王一向慷慨,應當不會在意他把隨身帶的錢送完,不過今天的親王的確很反常。
馬車很寬敞,神父安靜地坐著,聞到馬車中有股殘留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