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兩天將要在王宮舉行受洗儀式,所以從今天起您必須和親王一起住到王宮裡去,儀式需要提前彩排,您需要試禮服,親王也需要,國王也想見見您,總之侍衛長正在教堂外等待……”
比爾語氣可憐兮兮道:“神父,親王大人是和您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嗎?”
神父溫和道:“沒這回事。”
“可親王大人看上去很生氣。”
“親王是該改改他那急躁的脾氣了。”
比爾又為親王辯護,“大部分時間裡,親王都是很冷靜的,親王很少真正發怒,但他一旦發怒……”比爾的表情更可憐了,“就誰也勸不住了。”
“是麼?”神父提議道,“去請侍衛長來勸勸他吧。”
比爾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以為神父會幫這個忙的,不過大概神父也無能為力。
“我去收拾些東西,你快去請侍衛長吧。”神父道。
比爾點了點頭,隻好道:“那您先收拾東西。”
忠誠的侍從腳步飛快地下樓,等他離開小樓後,神父也下了樓。
“咚咚——”
敲門聲沒有引來回應。
神父道:“親王大人,侍衛長來了。”
依舊是一片寂靜。
“因為私人的情緒而耍脾氣是孩童才有的權力。”
門被打開了。
親王襯衣敞著,深棕色的眼睛裡還殘留著水痕,不過神父看不見,親王冷冷道:“謝謝你的提醒,不過我並沒有在耍脾氣,也不是因為私人情緒,而是為一個人的無恥放蕩而感到痛心。”
“我原以為親王您知道。”
親王咬著牙道:“上樓去,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好吧,”神父不以為意,“很可惜您不像我一樣眼盲。”
親王勃然大怒,不是因為神父言語上的諷刺,而是神父這毫不在意的態度簡直如一把利刃刺進他的心臟,令他勉強壓製住的怒火將他快要燃燒殆儘!左眼刺痛地抽搐了一下,親王忍住了眼淚,儘管他知道麵前的人看不見,“上去,我記得我們的合作,隻是請彆讓我想要去毀約。”
神父感覺到了親王那渾身憤怒狂暴的氣息,他天生以此為樂,愛看人痛苦煎熬,折磨人,尤其是折磨強大的人,這令他由衷地感到愉悅,這種破壞欲與生俱來,帶給自然人最原始的快樂,神父其實很想現在伸手去勾一勾親王的下巴,或者是捏一捏親王的鼻子,就這麼逗一逗,一定有趣,不過這樣做的話,或許他們今晚就不能趕到王宮了。
侍衛長過來時,親王已然等在樓下,神父提著個小皮箱站在離親王不遠處的地方。
“哦,蘭德斯……”
侍衛長看了一眼親王的仆人,比爾有些驚訝道:“親王大人,您下來了……”
“不要說廢話。”親王冷冷道,向自己的舅舅脫帽彎腰,布魯恩上前擁抱了下他,“我聽說你今天很反常,有什麼不高興的事,讓我們回王宮痛快喝一杯,將它解決掉吧!”
“已經解決了。”
親王戴上帽子,帽簷的陰影遮住了他的眼睛,“沒什麼大事。”
神父單獨乘坐了一輛馬車,為了表示敬意,布魯恩親自攙扶了神父上馬車,親王也正在上馬車,他向後看著,神父手掌搭在布魯恩銀色的盔甲上,“感謝您,侍衛長大人。”
“這是我應當為您做的,”布魯恩吻了下神父的手,彬彬有禮道,“您值得我的尊重。”
布魯恩替神父關上馬車門後才返回前麵的馬車,親王一隻腳踩在馬車車廂內,眼神冷而凶暴地注視著侍衛長。
布魯恩被他看得一愣,“怎麼了,蘭德斯?”
親王沒有回答,直接進入了馬車。
布魯恩看向比爾,比爾給了他一個“您現在明白了吧”的眼神。
親王坐在馬車裡,他沒有脫下帽子,轉著頭看向窗外。
神父,神父,他仍舊滿腦子全是神父。
他為什麼不愛他?他知道他自己醜陋、瘸腿、性情傲慢……哦,得了吧,這些的確是他的缺點,但重點不在這兒,而在於神父,神父他對待愛的態度!他是如此隨意……親王的心被攥得生痛,一雙無形的手正將他的心臟揉來搓去,肆意玩弄……
親王一路都在出神,像座雕像般在馬車裡幾乎一動不動,直至馬車停下,比爾喊了他好幾聲後他才回過神。
“親王大人,快下車吧。”
比爾向他招手,同時向後扭頭示意。
親王輕呼出一口氣,正要下馬車時,他忽然聽到了外頭說話的聲音。
有人在笑,笑聲是親王熟悉的厭惡腔調,那種仿佛很有教養內斂又優雅的笑。
親王從馬車上的窗戶向後看。
侍衛長板著臉站在一旁,神父從馬車裡探出半個身,他的手正被握在一雙養尊處優保養得宜的手中,手指被輕輕吻著,吻他的王太子似乎正在為神父那美麗的容貌而驚歎,眼中難掩驚豔之色,嘴唇輕輕動著,不知在對神父說些什麼。
親王手掌緊攥著窗欞,他看著神父由王太子攙扶著下了馬車,兩人頭碰著頭說話,夏爾曼又開始發出令他覺得很刺耳討厭的笑聲,神父因低著頭聆聽,金色的頭發抖落在他麵頰兩側。
親王感覺自己渾身也在發抖,而就在這時,神父將臉輕輕轉了過來,分明是眼盲的人卻是準確無誤地看向了馬車窗前那雙發紅的眼睛,親王微微怔了怔,他凝視著那雙湖綠色的眼睛,他看到那裡頭光芒一閃而過,落到了微微彎翹的嘴角,那笑容轉瞬即逝,像是隻為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