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尹沒有想到上大學還是會麵臨跟舍友相處的問題而被輔導員找去談話。
輔導員說什麼, 莫尹沒有在意,他幾乎全程都在走神,聽到輔導員說建議他去看醫生時, 他打斷了輔導員。
“這裡有一人間的宿舍嗎?”
輔導員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莫尹用舊有經曆企圖證明他的提議的合理性, “我在高中住的就是一人間。”
輔導員:“個彆博士學校會安排一人間。”
莫尹知道沒得商量了。
隻能儘量晚上彆做夢。
隻是不做夢的話, 就見不到李修了。
早上見麵也是個辦法,可是現在天氣越來越冷,在外麵打盹會生病, 莫尹不想生病,他希望自己很健康,一天也不要生病, 他很忙, 沒有時間生病。
算來算去,隻有折中一點,晚上做夢,忍住不要跟李修說話就好了。
莫尹這麼想著,那天晚上難得地早了一點回到宿舍,他一推開門, 舍友們都齊刷刷地投來了視線,莫尹沒理會,很快地洗漱上床,閉上眼睛醞釀睡意。
在控製睡覺這件事上, 他已經爐火純青,幾乎可以做到隨時隨地想睡就睡,就是在控製做夢這件事上並不理想,他隻想夢見李修,可惜時常還要加上甲乙丙丁。
忽然之間, 呼吸聲離得他很近,好像就靠在他的耳邊。
莫尹嘴角微微上揚,他知道這是李修來了。
睜開眼睛,莫尹側過身,果然看到了李修。
李修背靠在牆上,側躺著對著他。
莫尹張了張嘴,想到不能說夢話,就隻是看著靜靜地看著李修。
李修,我不能說話,你知道嗎?
知道。
你聽得見了?
你心裡說什麼,我一直聽得見。
莫尹微微張開唇。
他覺得夢裡的李修在撒謊。
如果李修能聽得見他心裡在說什麼,那他應該知道他好想他,為什麼他不給他打個電話呢?
他很想聽李修的聲音。
不要哭,李修說。
莫尹心說,我沒有哭。
李修看他的眼神變得很溫柔又很悲傷,李修說,撒謊,你明明一直在哭。
莫尹半夜醒了,他醒來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摸自己的臉。
臉上是乾燥的。
莫尹在黑暗中怔怔,他看著頭頂蚊帳後的牆壁,有點分不清現在到底是夢還是現實。
李修不在。
那大概就是現實吧。
莫尹爬下床,去到洗手間,他打開洗手間的燈,驟然亮起的白光讓他眯了眯眼睛,他略微適應了下後睜開眼睛,他看到鏡子裡的自己,臉色蒼白,眼睛紅紅的。
我哭了嗎?
李修,你看到我哭了嗎?
莫尹關了燈蹲下身,他覺得很冷,又很想睡覺,想做夢,想馬上見到李修。
肩膀被碰了碰,莫尹毫不遲疑地向著伸手的方向靠了過去,他知道那是李修,夢裡的李修也是李修。
他不出聲,知道這是夢,他不說夢話,不想跟舍友起衝突,因為沒辦法再像高中那樣一個人住。
李修的懷抱比他想象中的要冰,沒辦法,夢畢竟不是現實,隻能這樣將就一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洗手間的門被推開了。
迷迷糊糊起夜的舍友腳不小心踢到軟綿綿的活物,渾身一激靈,手忙腳亂地開燈,看到寢室裡最神經的室友蜷成一團靠在牆邊時差點沒叫出來。
“大半夜的,你乾嘛呢?”
莫尹沒說話。
“你不會是還夢遊吧?”
舍友喋喋不休的問題,莫尹一個都沒聽進去,他隻知道,李修又走了。
莫尹站了起來,從瞪大眼睛的舍友身邊走過。
很不幸的是,這麼獨自衣著單薄地在洗手間裡待了不知道多久,第二天莫尹就生病了,一大早起來就臉頰滾燙,手腳都沒有力氣,下床的時候差點腳底打滑栽了下去。
舍友們被他嚇了一跳,問他怎麼樣,有沒有事。
莫尹光著腳站在地上找拖鞋,找到拖鞋穿好就默默地去了洗手間,沒有回應舍友們的詢問。
他知道他們會怎麼看他,會覺得他不知好歹,孤僻古怪,他不討人喜歡,也不想討人喜歡,就這麼把所有人都擋在門外。
隻有李修,固執的、不講道理的,非擠進了他的生活。
他也就隻要李修,同樣固執的,不講道理的,非要李修不可。
強撐著上完了這天的專業課,莫尹沒有去圖書館或者湖邊讀書自習,而是回了宿舍。
今天唯一幸運的事情發生了,舍友們都不在宿舍。
莫尹心說,今天生病了,對自己好一點,他趴在書桌上,麵頰滾燙,渾身發著很不舒服的汗,但很愉快地進入了夢鄉,然後馬上就見到了李修。
可能是因為今天生病了,身體不舒服,意誌力較為薄弱,這次莫尹夢到的李修離他特彆近,抱得他特彆緊。
李修的呼吸熱熱地灑在他的頭頂。
莫尹感到一陣愉悅的目眩。
黑暗變得很安全,狹小的宿舍床也讓他覺得很喜歡,如果這個世界能夠有一個小小的空間,隻容納他和李修,那他就很滿足了。
莫尹再醒來的時候,看到一片刺眼的白,鼻子裡也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左手特彆的冰,他轉過臉,看到了懸掛的吊瓶和滿臉無奈的室友。
舍友們今天在外麵聚餐,回宿舍的時候,發現莫尹躺在地上,椅子斜靠在腳邊,臉燒得通紅,雖然關係不好,但還是立刻七手八腳地把人背到了校醫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