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尹手去推門，裴明疏捏住了門，視線對上莫尹的，那視線一開始隻是純粹的相撞在一起，漸漸的，便有了內容，兩人之間經曆過的種種糾葛往事從眼神中不可抑製地溢出。
裴明疏：“小尹。”
莫尹手攥著門，用力向前一推。
裴明疏鬆開了手，門“嘭”的一聲關上。
莫尹低下頭，呼吸微喘。
門鈴又響。
停頓幾秒後，門外的人耐心而有規律地按門鈴，莫尹重又打開門，“裴明疏，我記得你不是這樣死纏爛打的人。”
他語氣刻薄，心裡說著忘記一切，思緒卻不由自主地向著過去栽倒，他記得的，他全都記得。
裴明疏目光沉靜地看著莫尹，他慢慢蹲下身，與莫尹的視線齊平，“小尹，我很後悔。”
莫尹沒回答，他胸膛微微起伏，控製著自己的心緒。
“車禍發生的那一瞬間，我感到後悔。”
“我很後悔從來沒有像裴清那樣不顧一切、不要臉麵地爭取你，刨根問底，歇斯底裡地向你要一個答案。”
“因為我認為那樣既不體麵，也太傷自尊。”
裴明疏抬起手，雙手握住莫尹的肩膀，他看著莫尹的眼睛，低聲道：“真的，一絲絲都沒有嗎？”
“哪怕隻是一個瞬間，一個閃念，都沒有嗎？”
裴明疏的問題沒頭沒尾，可莫尹知道他在問什麼。
四目相對，莫尹麵頰緊繃，一雙眼睛瞳仁黑亮，他是可以說難聽絕情的話，他也不是沒說過，然而他的神情卻像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不是對裴明疏心軟，也不是真當一切都沒發生，不願意再傷害裴氏兄弟，他隻是不願意……騙自己……
裴明疏的視線異常灼熱，莫尹能感覺到他握住他肩膀的手掌正在微微顫抖，也許發抖的是他自己也說不準……莫尹扭過臉，切斷了兩人的視線，他一言不發地去拉拽裴明疏的手腕，裴明疏一向是個翩翩君子，即便知道了所有真相，也從沒像裴清那樣暴躁憤怒，對莫尹一直也都是很尊重的，就像現在，莫尹推開他的手，他就順從地放開了——
後頸被觸感冰冷的皮革手套按住時，莫尹就預感到了要發生什麼，他提前抬起了胳膊準備要去抵擋，他認為裴明疏隻要接收到了拒絕的信號，就會像以前一樣，非常有風度地退讓。
他一直覺得裴明疏比裴清要更成熟，也更明白，他們之間橫貫著那樣的恩怨，即使真的有過像裴明疏說的那樣一個瞬間，一個閃念……那也是微不足道，沒有任何意義……
裴明疏沒有退後，而是毫不遲疑地俯身吻了莫尹。
他的嘴唇很冰，莫尹的嘴唇卻是溫暖而柔軟，緊緊地閉合著，他是拒絕的，抵在裴明疏身前的胳膊，胡亂去抓裴明疏胳膊的手把人向外推，可他卻又緊閉著雙眼，睫毛打顫，在裴明疏充滿了冬日氣息的吻中輕輕戰栗。
裴明疏仍然在吻他，堅決的，鍥而不舍的，泛著寒氣的嘴唇上下開合地輕含莫尹的嘴唇，一點點地耐心潤濕莫尹的唇縫。
莫尹扭臉想要閃躲，他又緊跟著追隨，莫尹猛地一震，用力推了下人，身下輪椅散發出機械晃動的響聲，莫尹推著輪椅往裡走，他忘了關上門，或者壓根就沒有心思去想到關門，隻是快速地推著輪椅往臥室逃。
身後的人很快追了上來，莫尹的輪椅停在牆邊，裴明疏半跪在地上，雙手捧著他的臉繼續吻他，莫尹手抓住他的手腕極力拉扯，裴明疏不為所動，他隻吻他，用力地吻他，氣息也逐漸由冷轉熱。
“小尹。”
裴明疏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莫尹的鼻尖，他低聲道：“隻要你說沒有，一絲絲，一點點都沒有，我就馬上停止。”
莫尹呼吸淩亂，裴明疏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隨著體溫激發出來，縈繞在他四周，他看著裴明疏的眼睛，從那雙永遠冷靜包容的眼中看到了彆的東西。
“我……”
他一張口，裴明疏卻又吻了上來，長驅直入，絲毫不給他回答的機會。
其實真的隻是一絲絲，一點點……他隻是有過那麼一瞬間的心動喜歡……
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他的心裡實在太亂了。
莫尹抓著裴明疏手腕的手逐漸鬆開了力道，裴明疏吻著他，將他一點點吻得嘴唇濕潤，徹底軟化，然後，他就將他從輪椅上抱了起來。
像無數次，他在裴家那樣抱他一樣。
裴明疏的視線從莫尹的額頭慢慢向下滑去，從他的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唇，他的視線仿佛是有熱度的，他落到哪裡，莫尹哪裡就感覺到一陣顫抖。
裴明疏低下頭，鼻尖貼在莫尹的頸側，將整張臉都埋在他的脖間，深嗅了下莫尹身上的味道，莫尹猛攥了下裴明疏筆挺的大衣領子。
往日的記憶完全地複蘇了。
那些午夜緊緊相擁的曾經在莫尹的腦海裡悉數返潮……
真的沒有一絲絲嗎？
真的就隻有一絲絲嗎？
當裴明疏再吻上來時，莫尹再次閉上了眼睛，交吻的瞬間，呼吸亂拍，身體發抖，這種本能般的反應是騙不了自己的。
莫尹的手不知不覺間已從裴明疏的領子向上遊到裴明疏的頸間，雙臂交纏在裴明疏的後頸，兩人的吻愈發合拍，頭頸之間極為自然地變換著角度。
裴明疏踢開了莫尹想要逃入的臥室門，一麵吻著懷中人一麵向臥室的床靠近，他很小心地把人放下，一手墊在莫尹的腦後，一手撐在床邊注視著莫尹。
莫尹的眼睛已不再是全然的冷漠，裴明疏低頭親了下他的眼睛，抽出手，他直起身，脫下身上的大衣掛在一旁的衣架上，又轉而開始一顆一顆地解身上西服的扣子，他這樣做時，莫尹始終一言不發地躺在床上，雙手緊抓著身下的被子，手指忽緊忽鬆，視線也是忽閃忽閃。
臥室沒有開燈，隻有客廳裡的燈順著門縫照進來，這樣昏暗的環境似乎更能讓人將衝動合理化，也許這本就是個不正常的夜晚……
莫尹也記不清時間，甚至記憶都變得有些混亂，好像又回到了裴家，回到了從前，可是裴明疏不一向最溫柔嗎？怎麼會這樣瘋狂……到最後莫尹已經意識模糊，閉著眼睛，在裴明疏身上那股特殊的香氣的包圍中，似睡非睡，似夢非夢……
一夜不知多久才沉沉睡去，急促的門鈴聲吵醒了疲倦的莫尹，聽到刺耳的響聲，莫尹本能地拉起被子蓋住臉，身邊有人隔著被子抱了抱他，在他露出的額頭親了一下，片刻之後，他感覺到床輕輕一動，減輕了重量，然後又幾分鐘後，惱人的門鈴聲終於停止了，正當莫尹以為自己終於能夠好好休息時，“嘭——”的一聲巨響徹底讓他殘存的睡意消失了。
莫尹拉下被子，伸手去拉床頭的輔助設備坐起，渾身肌肉的酸痛酥麻讓他“嘶”了一下，頭也有些醉酒般的疼痛，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低頭用手腕輕揉眼睛，半眯著眼睛向前看去，隱約看到了個人影，他沙啞道：“誰？”
然後他馬上想起來昨晚發生了什麼，於是頭更疼了。
“裴明疏……”
熟悉的冷笑聲讓莫尹揉眼睛的手腕頓住了，他放下手，完全打開睫毛，滿臉寒霜的裴清被赤腳隻穿著睡褲的裴明疏橫著手臂擋在臥室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