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2 / 2)

小飯館 少地瓜 12816 字 3個月前

展鴒將鍋鏟用力往門口一甩,乾脆利落的吐出幾個字,“出去!”

攆人歸攆人,該做的還得做。

等白年糕不燙手了,展鴒將它們搓成長條,略按壓成餅,中間包上一道麥芽糖的芯,然後再卷成長條,最後用模具整理成好看的方形,再用刀切成約莫一寸見方的方塊,兩頭便透出金色的麥芽糖漿。

這會兒溫溫熱熱的吃正好,麥芽糖還能拉絲呢。回頭冷掉了,凝固了,也還可以再用油略煎一煎,照樣不輸剛出鍋時候的美味。

趁肉還新鮮,不烤著吃簡直暴殄天物,這幾天就是牛肉盛宴。晌午剛吃了酸辣可口的泡菜肥牛鍋,配著扒了好些米飯,晚上仨人又吃烤肉。

展鴒指揮著席桐切了最肥嫩的一塊,片成厚片上炭火烤。那肉片剛一接觸燒熱了的鐵板便迫不及待的發出吱吱響聲,脂肪顏色加深,底下開始有瑩潤的油花蹦出,肉塊輕微的顫動使香氣越發濃鬱。

辣椒麵、孜然、甜辣醬,愛吃什麼蘸料自己加,牛肉烤的嫩嫩的時候便可入口,但邊緣最好帶一點香脆的焦。咬下去,肉汁四濺,魂兒都要美的從天靈蓋飛出去了。

肉吃多了也不怕,加點新鮮的豆芽、菜葉中和一下,再來一口冰冰涼的山楂盞,還能繼續吃。

展鶴這小家夥都吃的小嘴兒泛光,還打嗝,美滋滋的捧著常溫的山楂盞小口啜飲,然後就被帶著出去遛彎消食去了。

夜風頗涼,略吹一下倒叫人神清氣爽,好似剛才吃烤肉帶來的些許油膩也隨風消散。

抬頭看天,展鴒第無數次震驚於這個時空星光的璀璨,漆黑夜空中滿天星子競相閃爍,無邊無垠,那種蒼涼璀璨之美會讓人下意識的屏氣凝神,繼而深切的感受到宇宙之蒼茫宏大、人類之脆弱渺小。

“現代社會工業汙染和光汙染太嚴重,”席桐麵無表情的跟著唏噓,“常年生活在都市中的人很可能一輩子都沒見過真正的星空。”

他們也隻能夜裡抬頭看飛機了。

黃泉州燈會的前一日,許久不見的張遠來了。

展鴒還挺意外,習慣性的往他背後看,“怎麼,趙戈沒同你一處來麼?”

幾次三番的,這倆人都是同進同出,如今驟然隻見一個,竟有些不適應。

“今兒我們歇著,我出來是私事,”張遠道,“他家去相親去了。”

“呦,”展鴒就笑,“也到了這個年紀了,若是回頭辦喜事,可彆忘了通知我,好歹相識一場,也隨個份子。坐吧,喝點兒什麼?”

“白水即可,不必勞煩。”張遠坐下,又四下打量,見大堂內三五食客正在埋頭吃飯,小五這個跑堂也是笑容滿麵的往來招呼,二狗子站在櫃台後頭撥的算盤劈啪作響,這客棧的模子儼然是定下來了。

展鴒替他倒了熱茶,又上了幾樣乾果,“今兒來什麼事兒?”

張遠隨手抓了幾粒鬆子,“那位席少俠呢?怎的不見?”

“也嘗嘗這瓜子,我自己炒的,弄了五香和椒鹽兩個味兒,都挺帶勁。不過得多喝水,不然吃多了齁,嘴唇都該卷起來了。他在後頭帶鶴兒活動筋骨呢。”展鴒順口道。

聽她這熟稔又自在的語氣,張遠心裡卻不自在了,“哦,挺好,小子多活動活動長得結實,他,那個席少俠,挺好?”

這鬆子粒粒飽滿,也不知怎麼弄的,太香了吧?竟也不覺得油膩了。

還有瓜子,他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北方人,從小到大也沒少吃了,但都沒有一回比得上眼前這兩盤,又香又脆,關鍵還特彆入味兒!鹽津津的,又帶點兒若有似無的甜味,一口一個下去簡直停不下來!搞得他都快把自己來的初衷給忘了……

展鴒這才明白了他的來意,笑容中不由得多了幾分溫暖,“勞你掛懷,他並不是什麼歹人。”

“那就好。”張遠點點頭,恍惚間竟將鬆子仁丟了,轉手往嘴裡塞了幾顆鬆子殼,咬下去險些硌掉大牙。

這突如其來的劇烈疼痛卻叫他回過神來,忙乾咳一聲掩飾尷尬,又說起正事,“對了,後日我們福園州有大集,算來是年前最後一回了,也有燈會甚的,許多江湖耍把式賣藝的,你不帶著娃娃去瞧瞧熱鬨麼?”

民間一般每五日便會有集市,而毗鄰的村鎮之間更會默契的錯開,如今黃泉州是逢五逢十,福園州便是逢六逢一,隻差一日。

“這可不巧了,”展鴒有些為難地說,“前兒諸小姐才請我們去黃泉州玩兒呢,說好了要在城中停留兩日,怕是趕不及。”

“是麼?”張遠張了張嘴,“那可真是不巧了。”

兩人沉默片刻,正巧外頭又來了一波客人,張遠隻覺乾坐尷尬得很,順勢起身告辭。

“不多坐會兒了嗎?”展鴒起身送客,又熱情的抖開兩張油紙要打包,“帶點鬆子和瓜子吧,也給趙兄弟嘗嘗,多少是個意思,下回我弄核桃!”

本就是來探望的,哪兒好意思吃著還帶著呢?張遠推辭一回,到底……功夫不如人!

他既驚訝且鬱悶,整個人都懵了。

我,我還比不上一個姑娘?

張遠少年老成,並非什麼輕狂之輩,可也知道自己一身本事在這沂源府內外也算小有名氣,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便坐到總捕頭的位置,哪成想今兒竟連包瓜子鬆子的都推不掉!

也不知展姑娘怎麼弄的,瞧著輕輕巧巧的,也沒用什麼力氣,可往自己手臂上麵這麼一擋一帶,他就動不了了!然後還沒反應過來的,懷裡被丟進來倆結結實實的大紙包……

“展姑娘留步吧,也不是外人了,啊,走,我走了啊。”張遠有些艱難的回神,腦子一時半會兒還有些轉不過彎來,隻覺得這麼些年來的意氣風發都有點兒凋敝。他剛說完,迎麵便碰上帶著展鶴進來的席桐,兩人俱是一怔。

席桐瞧了瞧後頭跟出來送人的展鴒,再看看神色複雜的張遠,眼睛微微眯了下,不動聲色的將展鶴推過去,主動道:“我送送他吧。”

展鴒點點頭,“也好。”

這倆人也是挺有緣分,席桐之所以能順利找過來還是托了張遠他們的福,或許也有什麼話說呢。

再說席桐和張遠,一人牽馬一人步行,出去大半裡地都沒說一句話,氣氛凝滯又沉重。

再送可就不像話了,張遠停住,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了句,“你同展姑娘,究竟什麼關係?”

話一出口,他自己就覺得不大自在,無緣無故的,問這些作甚?

席桐卻一點兒不驚訝的樣子,“戰友,生死之交。”

他這麼說,張遠就越發茫然了,連蒙帶猜的問:“你的意思是,你們都為國效力?”

這會兒可沒什麼“戰友”的說法,不過一個“戰”字他還是聽得懂的,戰友,便是作戰時的友人?

不等席桐回答,他先就搖搖頭,“不可能,從中央的禁軍到地方廂軍,再到特殊時期新編的番軍及各處衙門要辦,哪裡有女人當差的事兒呢?更何況似展姑娘這般武藝,這般的能耐,但凡露出點苗頭,隻怕也早傳遍了,怎可能至今依舊籍籍無名?”

得虧著當初頭回見麵的時候沒輕舉妄動,不然……這臉算丟大了。

席桐瞧了他一眼,意味深長道:“明麵上的未必是全部,這世上總有些東西見不得光。”

“你的意思是?”張遠的呼吸都急促了,眼睛微微睜大,“是秘衛?”

相傳聖人手下有一支神秘力量,從不現於世,可卻叫許多人聞風喪膽,人們往往以“秘衛”之名稱呼他們。

據說秘衛中的每名成員都身懷絕技,神出鬼沒……

莫非?!

張遠越想越多,而越多便越覺得可怕,再扭頭去看“一家客棧”時,眼神都不同了,心中更是翻江倒海。

若果然如此,那,那這家客棧或許並非單純的客棧!

是了,黃泉州與福園州地理位置特殊,連接東南西北,雖非兵家必爭之地,可亦是連接多處重要州府的要道,聖人如何會放鬆對這裡的監管?

要這麼說……

張遠想的迷迷糊糊的,機械的整理了下馬鞍,剛準備翻身上馬,卻忽然聽後麵的席桐來了句:

“假的。”

“什麼?!”

心緒翻滾的張遠一個沒留神,險些踩空馬蹄鐵摔下來,踉蹌著抓緊了馬鞍才站穩了,然後滿臉難以置信的扭回頭去。

“剛才你說的那些,”席桐麵無表情的放著晴天霹靂,“假的。”

張遠:“……”

他的臉和脖子以肉眼看見的速度迅速變紅,不甘心的道:“可是,可你”

“我從未承認。”說起這些話,席桐簡直沒有一點兒負罪感。

張遠眼前一黑,就覺得喉間一口腥甜老血隨時可能噴出來,就噴到眼前這可惡小子的臉上去!

他娘的,是沒承認,可你不也沒否認嗎?

席桐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張遠看了會兒,覺得對方此刻的表情,嗯,套用後世一句話來說那就是“有一句MMP很想講了”。

“思慮周全是好事,可想太多了,是病。”

得治。

撂下這句話,席桐瀟瀟灑灑的轉身走了,剩下一個張遠瞪著他的背影暗自磨牙,簡直想用懷裡兩包零嘴兒砸他後腦勺。

他娘的!

“這麼快就回來了?”展鴒看見席桐回來還挺驚訝,“我瞧著你們好像有話說似的,不多聊會兒麼?”

“聊完了。”席桐言簡意賅道。

他確實沒否認,因為沒必要否認。

他和展鴒確實是執行特殊任務的,不過卻不是為了這什麼大慶朝的聖人,因此,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