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1 / 2)

小飯館 少地瓜 12939 字 6個月前

端午節乃是新明州一年中最重大的節日之一, 每到這日,人人都要穿新衣, 戶戶都要掛艾草,飲雄黃,佩戴五毒荷包以及賽龍舟。

城內當日還會在臨江一帶舉辦大型宴會, 戲劇、雜耍、賽龍舟, 晚上還有放煙火, 能想到的玩樂應有儘有, 熱鬨極了。

本地官員及其家眷是主角,不過這不僅是為了與民同樂, 更多的還是鼓舞士氣,故而其他行業有頭有臉的人物也會接到請帖,才子、鄉紳、名醫、巨賈、神棍,濟濟一堂,實在是穩固地位、進一步揚名天下的好機會。故而能否參加當日的宴會, 就成了許多人爭搶的目標和炫耀的資本。

藍源作為新明州的父母官, 是要帶著夫人負責主持一係列的活動的,端午頭三天,藍夫人終於狠下心餓了幾日, 端午當日總算將提前做好的衣裳套了進去……

展鴒和席桐接到帖子的時候還有些意外, 說實話,像這類注定少不了交際的場合, 兩人有點兒不大想去, “都是貴人, 我們兩個平頭百姓的,還是不了吧。”

“哪兒有受了聖人嘉獎的平頭百姓?”藍夫人笑道,“你們呀,可是許多人眼中的紅人兒!前兒老爺說,聖人有意在京城專門建造一座酒精作坊,隻供皇親國戚專用,這消息一傳開,酒精越發搶手了,外頭多少人都搶不上呢!”

酒精的生產並不算簡單,技術和設備缺一不可,如今也才算剛起步罷了。褚清懷手底下頭一批培養的匠人也隻是供給京城作坊,下頭州府根本顧不上,大多還是巴巴兒的排隊等著從黃泉州大本營拿,聽說訂單都排到明年去了!

饒是這麼著,還有多少人拚了命的往黃泉州擠!如今褚清懷可算是正經揚眉吐氣。

“也不光當官的,還有好些能人異士,說不得你們能碰見對脾氣的。”見他們不說話,藍夫人又道:“宴會那一帶可是視野最開闊的,正對戲台不說,又有各色雜耍,看賽龍舟也最方便,你們難得出來一趟,不玩儘興豈不可惜?”

這倒也是。

展鴒和席桐就拱了拱手,“既如此,恭敬不如從命。”

端午節是沒什麼稀罕的,難得他們這回竟真的以純遊客的身份被人邀請,倒是有點兒新奇。

展鶴聽說他們也去,高興地不得了,又道:“之前走的時候郭先生就說了,叫我好生寫一篇遊記呢!”

去一家客棧之前,他還太小,家裡人基本上也不大帶他外頭赴宴,不過親戚們略走動一回罷了。如今正經出門,也難掩興奮。

展鴒笑道:“我給你做點兒點心糖果的,到時候你跟小夥伴們分著吃。”

端午當日,大家都起了大早,穿戴一新後啟程前往城西月牙河。

展鴒穿了一件燈籠袖雲紗上衣,下頭是同色的長裙,不過裡頭襯了一條顏色深一點的鴨蛋青絲裙,瞧著十分鮮亮。那雲紗還是跟手腕上的玉鐲一道從皇後那裡賞出來的,十分輕柔細膩,中間經線每隔一段就摻進去一根銀絲,日光下行走間閃閃發亮,好似揉碎了散開的銀子,低調中透著奢華。

為了配她的衣裙,席桐也叫裁縫做了一套淡青色的長袍,外頭同樣罩著雲紗罩衣。那罩衣極寬鬆,他身量又高,寬肩窄腰長腿,撐得起來,行走間如同一團雲霧,縹緲似仙。

荷花幫展鴒戴了珍珠蝴蝶攢金絲的簪子,又收拾了隨身攜帶的小箱子和零食包,笑道:“今兒掌櫃的和姑爺瞧著就跟神仙下凡似的,真是俊!”

她和小翠兒、紅杏等人都是直接跟展鴒簽的賣身契,算是她這一頭的人,如今這幾個伺候日常起居的便直接稱呼席桐姑爺。

“是好看,”席桐打量下媳婦兒,就覺得心裡頭柔柔的暖暖的,又順手替她攏了攏頭發,乾脆利落的伸出手,“走吧。”

展鴒抿嘴兒一笑,順勢伸出自己的手,低聲調笑道:“聽說今兒人多得很呐,我我人生地不熟的,你可得抓緊了。”

端午慶典一連三天,今兒是頭一日,故而格外熱鬨,大街上摩肩接踵,若非是跟著知州家的車駕一並出門,有衙役在兩旁開道,這一家客棧的馬車簡直要走不動了。

席桐略挑開車簾瞧了一回,轉過頭來捏了捏展鴒的手,笑道:“果然得抓緊了。”

新明州的民風大約要比北地更開放一些,才剛他瞧著,好些青年男女都挨挨擠擠的說笑,也有不少小夫妻模樣的人正大光明的拉著手,一點兒都不避諱。

這樣的氣氛,席桐很喜歡。

大樹和荷花都想不到還能有這樣的造化,歡喜的一晚上沒睡著,這會兒生怕給主子丟了人,強忍著沒東張西望。

約摸走了小半個時辰,總算到了宴會場所,展鴒和席桐跟著藍源夫婦進去,瞬間吸引不少目光。

藍夫人又親切的拉著展鴒的手說了幾句話,然後就被一眾官夫人們包圍了,後頭兩人趕緊往河邊去了。

這會兒太陽還沒正式升起來,等會兒先要進行賽龍舟。

不遠處河邊停著十來艘紮紅結綠的細長龍舟,岸上已經有許多精壯的水手在活動手腳。因天氣濕熱,好些人乾脆就打著赤膊,將上半身脫得赤/條條的,精瘦的腰間係著不同顏色的腰帶,遠遠望去五彩繽紛煞是好看。

饒是民風開放,平日城內也不可能有這麼一群乾練的漢子打赤膊,他們好些人身上都塗了油彩,出了細細密密一層汗珠,日光映照下亮閃閃的,配合著一身日頭影兒裡曬出來的小麥肌膚,引得兩岸好些大姑娘小媳婦都一個勁兒的瞅。若是有膽子大的,還會將身上的荷包或是簪子什麼的係在手帕上,用力丟出去。

其實諸如賽龍舟、趕廟會、唱大戲等民間活動,很大程度上都是為了增進青年男女的交往,差不多算是一定程度上的相親會,就好比此刻,參加龍舟大賽的兒郎們大多尚未婚配,好些待嫁閨中的姑娘便與父母一並站在岸邊觀看,若是有中意的,便大膽的丟個信物下去,回頭再看看表現:沒個好體格可不算好小夥子!若是兩邊都對了眼,事後再略處一處,就可以托媒人上門說親了。

因這一年幾次大型活動,能促成好些親事哩!故而好多人都愛來湊熱鬨。有時候本地活動不多,還有附近的百姓專門跑來解決婚姻大事哩!

來大慶朝這麼久了,展鴒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多不穿衣裳的壯男,簡直蔚為壯觀,一時大呼痛快,實在是大飽眼福。

她正美滋滋瞧著,借著地理位置優勢指點江山,一時說那個背肌練的不好,一時遺憾那個二頭肌過於發達,一時又唏噓那人上肢和下肢差距太大,整體不夠和諧,卻發現荷花正扭曲著一張臉,殺雞狠命的朝自己使眼色。

“額?”展鴒一怔,忽然覺得右手邊涼嗖嗖的,扭頭一看,正對上席桐那張麵無表情的臉。

“看的挺高興?”

荷花和大樹見勢不妙,趕緊退出去好幾步。展鴒飛快的眨眨眼,本能的吞了吞口水,搖頭,斬釘截鐵的道:“沒有!”

“隔著褲子,你也能瞧見人家的下肢?”席桐往那個方向掃了眼,輕飄飄的道。

反了天了!青天白日的,盯著旁的男人看個不住!

展鴒趕緊捏住他的手,又趁大家都忙於觀賞男色,極其迅捷的摸了摸自家男人圓潤挺翹有彈性的屁/股,“看不見,那絕對看不見,都是我瞎胡說的!你的背肌天下第一,腹肌無人能出其右,二頭肌三頭肌線條流暢完美無瑕,上肢下肢修長有力……”

她拿,對了,拿紀大夫與日俱增的小肥膘發誓,她這輩子都沒拍過這麼多馬屁!

席桐都給她氣笑了,又愛又恨的抓著她的手親了下,“你就是仗著我寵你,對不對?”

展鴒帶點兒討好的看著他,哼哼唧唧捏著嗓子道:“哎呀,好哥哥~”

席桐下意識打了個哆嗦,隻覺得怎麼就這麼牙磣!

“行了,你可饒了我吧!”他忽然就後悔當初這麼逗她了,真是自作自受。

兩人鬨了一回,又都噗嗤笑了。

忽見幾個打扮的利利索索的小姑娘挎著大籃子走過來,笑容甜美的道:“老爺、夫人,買花兒麼?”

兩人低頭一看,見那籃子裡的花竟非真花,而是用上等絹帛紮成的假花,隻因工藝巧奪天工,竟很能以假亂真。除了絹花之外,旁邊還放著幾朵光輝璀璨的金箔、銀箔的花,花瓣薄如蟬翼,隨風抖動,光是這麼看著就像極了藝術品。

見兩個主子都麵露疑惑,荷花忙上前問道:“這花兒是怎麼個意思?”

小姑娘嬌俏一笑,露出來兩顆小虎牙,脆生生道:“貴客是外地來的吧?這是咱們新明州的玩法,算是討個彩頭罷了。一朵絹帛花是五錢銀子,金箔和銀箔花兒都是一兩之數,等會兒龍舟賽完,還會倒著從終點回來,正從圍欄下頭經過呢。若是貴客覺得哪家的水手劃得好,便可以花兒打賞。若是不想賞給水手也不怕,吃過午飯後還有高僧開壇說法,這花兒獻給佛祖,也算是一點兒心意。”

眾人恍然大悟,感情是這麼回事,倒是挺會玩兒的。

展鴒拈起一朵花笑了笑,忽然問道:“聽說這城外也有道觀,得道的道長不來開壇麼?”

真要說起來,他們跟道士們的關係可比跟和尚的親近多了。

那小姑娘咯咯一笑,好似聽了什麼好笑的事兒似的,“夫人說笑了,道士哪裡會開壇呢?”

饒是清宵觀的道長們努力過了,可縱觀如今天下,依舊是佛教天下。

展鴒心中不免微微遺憾。時也,命也。

像小姑娘賣的這些花都是官府同意的,這會兒會場就有十來個姑娘、小子跟她一樣挎著籃子買賣,基本上那些不差錢兒的老爺夫人、小姐少爺的都買了幾支,嘻嘻哈哈拿在手中把玩。

席桐示意大樹掏銀子,直接接了那籃子,“不必找了,這些我們都要了,難得遇見這樣精巧的假花,跟真的似的,便是不扔出去,留著自己看也是好的。”

這事兒差不多就跟某些高檔會所的最低消費似的,既然來的,總不可能一滴血不放。再說,如今他們也不差錢,統共這一籃子也不過二十來支,除了金箔銀箔五支外,下剩的都是絹花,一共也才多少?就算買個藝術品作紀念也挺好。

那小姑娘見是一張三十兩的銀票和一塊將近五兩的碎銀,隻有多的沒有少的,登時心花怒放,忙不迭的磕頭道謝,又黃鸝鳥似的說了好些吉祥話,這才飛也似的出去了。

展鴒笑著擺弄他手裡的花籃,也覺得甚是好看,又道:“席老爺倒是大方,端的揮金如土。”

“咱們這算什麼?”席桐失笑,又朝左右努了努嘴兒,“多得是拿銀子聽響兒的,咱們且不算出挑呢。”

光是下頭的龍舟就有二三十條,水手過百,興致上來多少花都不夠扔的,故而在場不乏像他們這樣直接包一籃子的,更有的隻要金箔銀箔的,絹花一概不要,直在身側小桌上堆成一座小山,那些花瓣在微風吹拂下發出細微清脆的靈動響聲,滿滿的都是誘人氣息,十分財大氣粗。

說也好笑,世人都說銅臭、銅臭,可這金銀薄片隨風抖動,竟這般清脆靈動,好似天上梵音,又何曾有一點臭氣和俗氣了?

因那金銀箔的花朵做的十分精致,好些人買了純粹為了玩兒,這會兒比賽尚未開始,便都笑嗬嗬的戴在自己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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