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2 / 2)

除了它們不該出現在這個地方之外,其他的,根本毫無規律可言。

然而那個最大的共同點,卻是最不應該出現的共同點。

商餘辭將一條淨水金藤從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中抽了出來,靈氣盎然的金藤渾身上下金光熠熠,足有商餘辭的手臂粗細,看著便知它該有萬年以上的藥效。

“師尊應當發現了罷——”商餘辭將那金藤草草地塞進了一個玉盒裡,笑著看向葉上秋。

葉上秋從他手裡接過玉盒,淡淡地點了點頭:“嗯。”

除去那些剛長出來不久的靈藥之外,那些靈機格外勃發的靈藥,藥齡無一不在萬年之上,整齊得仿佛……是有心人刻意將它們放進來的一樣。

這些靈藥生長的地方和它們天生的特性十分相符,一般的修士沒有煉藥師在藥材這方麵的敏銳度,根本發現不了那些小小的異樣;而修真界的煉藥師十分稀少,天資體質靈根缺一不可,能進到這澤水秘境的更是寥寥無幾,一般也不會像商餘辭和葉上秋這樣,把秘境當自家園子逛。

心性、實力、氣運,還有最重要的,對靈藥習性的了解程度。

葉上秋看著手中的玉盒,若有所思。

他們在這澤水秘境待了這麼久,除了那兩個雲劍宗的弟子之外,似乎……還沒有見過其他進來的修士。

如果說之前那些修士被那靈罩攔下也就罷了,可現在那靈罩早已崩潰,澤水秘境根據他們先前走過的情況來看,也算不得大,又怎麼會那麼久……都遇不上一個人呢?

商餘辭在一旁靜靜地看著葉上秋,眼中清淺的笑意之下,是深沉得令人心驚的殺戮氣息。

鳥獸蟲鳴之聲似乎在一瞬間消失了,四周靜悄悄的,唯有清風吹拂過時樹木碰撞在一起發出的“沙沙”聲。

葉上秋站起身,不忘將那裝著淨水金藤的玉盒塞回了儲物戒裡。

粗略一算,他在這澤水秘境中收到的靈藥便足有一百多株,而記載在書中的靈藥,也有一株大衍木。

這根本不像是一個普通秘境該有的東西。

“或許……”商餘辭突然開口道,“當真是我與師尊運氣比較好呢?”

葉上秋:“……”

他淡淡地看了商餘辭一眼:“你說得對。”

周邊樹葉摩擦的“沙沙”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商餘辭伸手拉過葉上秋的手掌,指尖在他的手指上摩挲著:“時間差不多了,師尊可還有哪裡想去的?”

葉上秋搖了搖頭。

“弟子方才忘記告訴師尊了。”識海之中突然跳出了一道少年清朗的聲音,“上一次弟子前來這澤水秘境……靈藥雖多,卻不及此次。”

葉上秋皺眉。

其實他隱隱有一種直覺,澤水秘境的這個情況,似乎和他分魂帶回的那本醫書……或者說古籍,有些關係。

但是他對這本古籍了解實在太少了,隻知道裡麵所記載的許多陌生的靈藥確實是存在的——比如現在還放在他儲物戒裡的昭天仙蓮和他剛剛才見過的大衍木,但是又有很多地方是不夠正確或者完善的,比如昭天仙蓮所生長的環境,以及大衍木的外形等等。

如果澤水秘境的情況真的和古籍有關的話……

葉上秋緩緩垂眸,眼底閃過一抹深思。

它們最大的關係,就是大衍木了。

而第二個關係,卻是商餘辭。

彆的不說,就他見過的昭天仙蓮和大衍木這兩個隻在那本古籍中有著記載的靈藥,似乎都是在商餘辭的引導之下才發現的。

隻不過商餘辭似乎是真的不知道,又或者是不想說——葉上秋想了想,也就沒有問出口。

他們一路尋找靈藥花了不少時間,等到了澤水秘境出口的時候,那扇光門的光芒已經十分黯淡,仿佛隻要輕輕一碰,就要崩散開來。

商餘辭皺了皺眉,順勢將葉上秋往自己懷中一攬,一手甩出了手中的那串佛珠,踏著金光在那光門消散的最後一瞬間闖了出去。

在澤水秘境之外等待了虛許久,正要在徐儘然的勸說下離去的蕭玉遲若有所感,回過頭來時,卻隻看到了緩緩消散的澤水秘境的入口,並沒有人從裡麵出來。

“師兄?”徐儘然小心翼翼地叫了蕭玉遲一聲。

“回去吧。”澤水秘境已經關閉,不管裡麵是不是還有那個人……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記掛著大師兄的傷勢,所以蕭玉遲和徐儘然在跟著宗門的隊伍從澤水秘境回來之後,就馬不停蹄地趕去了大師兄如今所居住的摘星樓。

誰知道他們剛走進去,竟是發現平日裡鮮有人前來的摘星樓,竟是端坐著兩名異常年輕的修士。

他們一人著玄衣,一人著僧袍。身著玄衣的男子容貌極其昳麗,目光轉動間,宛若世間最為絕豔的靈花,靡顏膩理。他的氣息十分虛浮,看起來分明不過是煉氣修為,一舉一動卻自有一番氣韻所在,叫人不敢有所輕視。而那個身著白色僧袍的少年,麵容精致,神色柔和慈悲,周身的氣息堂皇正大,似是包容萬象,仿佛正是“佛”之一字最好的詮釋。他的修為比之那個玄衣男子高了不知道幾重,口中卻是稱著那玄衣男子為師尊,舉止之間雖不見諂媚,卻也是親近周到。

——當真是一對奇怪的師徒。徐儘然心想。

“玉遲,儘然,你們回來了。”摘星樓的主人,也是雲劍宗的大師兄,謝重星坐在主位上,對著進來的蕭玉遲和徐儘然微微笑道。

蕭玉遲將目光從葉上秋的身上收了回來,疾走了幾步走到謝重星的麵前,然後麵色沉肅地行了一個大禮:“玉遲無能。”

謝重星擺了擺手,咳了幾聲,蒼白的臉上染上了一抹不正常的潮紅:“此事不怪你,不必自責。”

說著,他放下手,轉頭對坐在一旁的葉上秋和商餘辭歉意地說道:“兩位見笑,這是敝下的兩位師弟。”

“玉遲,儘然,過來見過兩位前輩。”

蕭玉遲心有疑慮,還是順著謝重星的話,和葉上秋他們見了禮。

商餘辭一抬手,就將他們穩穩當當地扶在了原地。他含笑著看向謝重星,說道:“謝樓主不必客氣。”

謝重星連連咳了好幾聲,卻仍是笑言:“商道友修為果真高深。”

蕭玉遲站直了身子,目光卻禁不住地往一直沒有出聲的葉上秋身上看去。

謝重星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目光微斂,和葉上秋二人客氣道:“今日天色已晚,敝下已叫人準備好了住處,不如就在此處住下?”

“不必。”葉上秋放下手中的茶盞,商餘辭接過他的話頭,“我們師徒二人已在城中租下了一座洞府,便隻能在此謝過樓主好意了。”

“那真是可惜了。”謝重星笑意微淡,似乎真的覺得十分可惜。

該說的話其實已經說得差不多了,葉上秋放下茶盞,璨若星河的雙眸看向謝重星:“叨擾多時,不便再留,多謝樓主款待。”

謝重星微微一笑:“與謝道友一席話,重星受益良多,該是我多謝道友才是。”

葉上秋之前在山嶽宗素來沉溺於修行煉藥之中,加上他的修為在一眾弟子之中出類拔萃,許多弟子敬他、畏他,其實是很少應對這樣相互客套的局麵的。商餘辭之前還有些擔心他,但是他看著他的這位師尊神色雖然依舊是淡淡,但舉止有度,態度不卑不亢,簡直……迷人。

謝重星心裡對葉上秋的評價也不由得拔高了一層,目光在葉上秋的臉上停留了一瞬,然後又很快收了回來:“玉遲,儘然,你們代我去送一送葉道友和商道友。”

蕭玉遲在一邊聽他們打了幾個來回的機鋒,也隱隱約約覺察到了什麼,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謝重星,然後就站起身,極穩重地引著葉上秋和商餘辭往外走去。

謝重星如今居住的摘星樓說是“樓”,但其實卻如同一座等級分明的莊園,占地極大,以那摘星樓為核心,可覆蓋方圓幾百上千裡,堪稱龐然大物。

蕭玉遲原先為了照顧……照顧那個容貌昳麗,氣息虛浮的玄衣修士,刻意放慢了些速度,手中還備著丹藥,若是那青年力有不逮,便出手相助。可他走了那麼久,穿過了摘星樓的內門、外門,遠遠地都已看見了出口,那青年修士還是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和徐儘然的身後,神色平靜,氣息平緩……

一般的煉氣修士,隨著他的速度行走數百千裡,又怎會這般從容?

蕭玉遲心裡本來就充滿了疑惑,見狀就更加覺得不解了。隻是那玄衣青年雖看著豔麗如火,卻像是個冷淡的性子,他不好輕易搭話;而那個少年佛修,看著寬容親近,但他心裡不知為何總是對他有一分懼意,每每想要開口,遇上少年的目光,便又吞了回去。

就這樣一路無言。

等到了城中,蕭玉遲看著這兩個奇怪的修士身形一晃,竟然是避過了他和徐儘然的耳目神識,悄然間隱入了來往不息的人流當中,心中對葉上秋和商餘辭的忌憚更多了幾分。

商餘辭攬著自家師尊的細腰甩掉了身後的兩條尾巴,不由得又向葉上秋討賞道:“弟子這次亦不辱使命,師尊又當如何?”

他的目光在葉上秋的腰間轉了一圈,輕輕一笑,眉目俊雅,笑容寬和,當真是一副佛修的好相貌。

葉上秋麵不改色地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腰上拿下來,轉身往先前租下的洞府走去,一邊淡淡地說道:“小孩子不要想東想西。”

商餘辭:“……”

他幽幽地說道:“師尊果真是嫌弟子小了……”

“可弟子……”明明很大。

他還沒有說完,就被葉上秋伸手按住了肩膀,一抬頭就是葉上秋豔色逼人卻也冷冽無比的麵容。

葉上秋一手搭在他的肩上,表情隱隱有些嚴肅。

商餘辭:“?”

“是我喂你吃……還是你自己吃。”葉上秋的另一隻手上捏著好幾個玉瓶,放在了商餘辭的麵前。

商餘辭:“……不必了。”

他唇邊的笑意越發地明顯:“師尊煉藥不易,怎能胡亂浪費在弟子身上。”

他目光湛湛,看起來盛滿了悲憫之意,就像是在可憐那些沒有丹藥服用的修士似的。

深知他性情的葉上秋緩緩垂眸,倒是將丹藥收了起來。

商餘辭鬆了口氣。

不過,葉上秋這脾氣倒是有趣極了。像極了他曾經見過的一隻雪雲豹的幼崽,平日裡繃著一身的皮毛,有人看著好玩去逗了一下,亮出來的爪子又尖又利,偏偏又不至於傷到哪裡,倒是更讓人忍不住想要戳戳他,等他生氣露出爪子了,又好聲好氣地認錯順順毛………

葉上秋還不知道自己被收來的逆徒比作了一隻小豹崽子,將丹藥收了回去之後,就轉回身往洞府裡麵走去了。

商餘辭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洞府之中,隨口念了句佛號,也跟了上去。

“師尊覺得,那謝重星可會相信你我的說辭?”商餘辭泡了一壺靈茶,給葉上秋端了一杯過去,笑問道。

“會。”葉上秋毫不猶豫地答道,從商餘辭手中接過了那杯靈茶,垂首輕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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